谢宁昀着实被弟弟这番行径吓的不轻,他猜应该是弟弟装疯卖傻,只为逃脱拳打脚踢大将军的责罚,可又觉着这不像演的,他颤抖着声音说: “你别吓哥,阿曜,你别这样,快些好起来,别怕,圣上降罪,我作为你的兄长,自然都是兄长一力承担的……” 谢宁曜又跑到谢启的面前,跪着说: “爹爹,曜儿知错了,你打我吧,曜儿再也不贪吃冰糖葫芦,都怪曜儿气走了娘亲,曜儿不偷跑出去买冰糖葫芦,娘亲就不会走……” 谢启一把将小儿子搂到怀里,哽咽道: “傻孩子,不怪你,怎么能怪你,都怪爹,都是爹的错,你娘亲没走,她一直都在,曜儿,是爹对不起你……” 谢启永远也不会忘记,小曦走的那天,大雪纷纷扬扬,小曦说嘴里好苦,想吃冰糖葫芦,想和曜儿一起吃冰糖葫芦,被曜儿听到了,立即就让大仆抱着偷跑出去买。 那天雪下的真大啊,好似要将万物都掩埋在纯白的雪地里,小曦想抱着曜儿,可满府都找不到,阖家上下都急的不行。 曜儿一双小手拿着好多冰糖葫芦跑回来,那上面落满了雪,可到底晚了一步,小曦没能吃上冰糖葫芦,更没能抱上小儿子。 他也早派了人出去买,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曜儿回来的快,曜儿拿着冰糖葫芦喂给娘亲,可无论怎么哭喊,娘亲再也不会醒过来。 曜儿原本是很爱吃冰糖葫芦的,从那以后便再也没吃过。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曜儿总是问他:“爹爹,若是曜儿没有偷跑出去买冰糖葫芦,娘亲是不是就不会走?都怪曜儿,没有守在娘亲身边……” 谢启想到这些,越发抱紧了小儿子,胡乱抹了眼泪,看向杨志的眼神仿佛利刃一般。 杨志被看得毛骨悚然,他从未这样怕过。 皇帝亲自走到谢宁曜的身边,蹲了下来安慰道:“曜儿,你可还认得皇姑父?别怕,有皇姑父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谢宁曜一把抱住了皇帝,哭的泣不成声: “皇姑父,我娘亲走了,曜儿好难过,为什么他们还要骂我是没娘的野孩子,他们说我没娘管,没爹教,所以才这样没规矩,可是他们先骂我的……” 当今圣上亦是年幼丧母,先太后并不是他的亲娘,他母妃死后才被先太后抚养,可先太后只将他当作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故而对谢宁曜的遭遇更加感同身受。 皇帝想起自己的母妃去世后,也有宫人背地里说他是没娘教的野孩子,他千方百计的讨好先太后,才总算找到新的靠山。 谢宁曜的脑子早已清醒,他知道若不演这出大戏,很可能会因自己一时冲动连累整个谢家,父兄必定会为他今日暴行付出惨重代价。 只不过这也不完全算是演戏,实际上在看到杨志的时候,又想到娘亲,想到那样疼爱自己的外祖父一家,他的脑子就已经不听使唤,确实算被仇恨逼疯了! 他便打定了主意,就要疯一回,杨志太狡猾阴险,根本找不到机会报仇,若不能发疯将其狠打一顿,他能被活活气死! 皇帝亲自用手为谢宁曜擦了眼泪鼻涕,就像补偿当年那个在皇宫偷偷藏在角落里哭鼻子的自己,他笑着说: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别哭了,再有谁敢欺负你,皇姑父定为你报仇,狠狠打他,朕倒要看看谁还敢欺负曜儿。” 谢宁曜指着跪在地上的杨志,哽咽道:“皇姑父,就是他,你快狠狠打他,我不管,我就要你狠狠打他!” 杨志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赶忙一边磕头一边说: “圣上英明,方才是微臣先主动问他好,而他却无缘无故的打微臣,就连谢启也帮着他打,若他装疯卖傻就能逃过责罚,圣上的颜面何存,又置国法于何地?!” 皇帝也实在为难,他拉着谢宁曜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哄道:“曜儿,你已经打过他了,你看,他都满面是血了,便先放他一马,好不好?” 谢宁曜哪里肯罢休,装作幼儿状扑到皇帝怀里蹭着撒野: “皇姑父也说话不算数吗?!我就要打他,还要用廷杖打!就是他骂曜儿没娘教,骂曜儿是野孩子,他还想打我,若不是爹爹帮我,他就打了……” 杨志几乎没被气昏过去,怒气冲冲的说: “我何时骂过你?!是我把我打成了猪头,你还反咬一口!谁看不出你是在装疯卖傻,也就圣上可怜你,不忍心揭穿罢了……” 谢宁曜装作及其害怕的样子,躲在皇帝怀里,哭着说:“皇姑父,他又吓我,他好可怕,快些打死他,皇姑父,救命啊,我不管,我就要他死,要他马上死……” 皇帝不得不承认他爱极了谢宁曜装疯卖傻,他就是喜欢谢宁曜毫无心机,就是忍不住的偏心,他被闹的没法,却也只是轻声说:“曜儿,适可而止。” 谢宁曜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趁着皇帝不备,跑到杨志的面前,耳语了一句:“我就是装的,你打我啊,你敢吗?” 他早看准了杨志腰间别着的一把弯月刀,狠心撞过去,将手臂划出一道口子,顿时大叫起来:“大胆贼人,你想杀我!” 皇帝赶忙将谢宁曜拉起来,忙问:“曜儿,伤在了哪里?” 李及甚与谢家人一见也急了,全都围了过去看。 杨志只觉荒唐至极,且终于意识到,很可能是皇帝想要他的命,不过借谢宁曜大闹一番罢了。 他冷笑道:“谢宁曜,明明就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大家有目共睹!” 皇帝勃然大怒:“镇北大将军,谁允许你在朕跟前佩戴兵器?!你可是御前带刀侍卫?” 杨志不敢反驳,这弯月刀还是当初皇帝御赐,从前在皇宫行走也是随身携带的,更何况这里是校武场,根本没有不能带的规矩。 只是皇帝要用此理由来惩处,也算理由充分,毕竟确有规定,在圣上面前,不能佩戴任何兵器。 杨志叩首道:“圣上英明神武,微臣无话可说。” 皇帝被气晕了头,扬手就要打在谢宁曜脸上,可又实在下不去手,谢宁曜这张脸太好看,光是这样委屈巴巴的盯着他,就让他心疼的不行。 谢宁曜哽咽着说:“皇姑父,别打我,打伤我是小,闪了您的手是大,曜儿会心疼。” 皇帝怒道:“你也知道受伤会让人心疼,你还撞上去,就为让他挨打,故意弄伤自己,真是该挨教训!” 谢宁曜委屈巴巴的说:“谁让皇姑父不愿意打他,曜儿才出此下策。” 皇帝当即下令:“镇北大将军,违规御前带刀,按律当打六十廷杖,念在他已挨过曜儿的打,便打四十廷杖,立即执行!” 杨志并未辩驳,只是跪谢皇恩。 谢宁曜又说:“不行,就打他六十,我打的不算……” 皇帝没有理会他,令跪着的众人起来,又令比武继续,随后便拉住谢宁曜上去了露台后的营帐内,李及甚与谢家人自然全都跟了过去。 御医等都是随时跟着皇帝的,见谢宁曜受伤,都不用皇帝吩咐,便也带了药箱跟进去。 谢宁曜被皇帝带着坐在塌上,御医及其仔细的为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皇帝心疼的紧,一边让谢宁曜握着他的手忍痛,一边训斥:“往后再敢这样鲁莽行事,朕定狠狠打你,他算什么东西,就值得你弄伤自己……” 谢宁曜嘀咕着说:“也没伤多重,就一个小口子,都不怎么疼。” 皇帝怒道:“不疼你抖什么!” 谢宁曜实在觉得这点小伤不打紧,就胳膊上被划出食指长的小口而已,也不深,都不会留疤,疼是有点疼,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皇帝怒道:“幸而太医说这伤不留疤,否则等你伤好,朕立马揍你,让你不听话,你这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许留疤,朕看着会心疼……” 谢宁曜有时是真不懂这皇帝,他时常怀疑皇帝真将他当作了亲儿子看待,否则怎么会对他这么好?! 只不过他很清楚,就算皇帝再喜欢他,也丝毫不影响皇帝忌惮谢家。 等包扎完毕,谢宁曜突然一把抱住了皇帝,哽咽着说:“皇姑父,你对我真好,曜儿知道若没有你的溺爱,曜儿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早死八百回了……” 皇帝笑着说:“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你看皇姑父手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虽有些笨,可朕偏爱你的这份天真无邪,你又长的实在好看,真像朕与阿玉的孩子……” 谢宁曜趁机劝道:“谁让皇姑父太宠爱我小姑妈,就舍不得让她受生育之苦,可曜儿觉得,小姑妈也不年轻了,若她想要,只求皇姑父怜爱,给她一儿半女傍身吧。” 皇帝长叹一口气说:“就你嘴甜,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谢宁曜见皇帝松口,忙又补充道: “皇姑父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夫君,我小姑妈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得如此隆恩,再则,我也很好奇小姑妈倾国倾城,皇姑父貌若潘安,你俩的孩子那得多好看,我都不敢想!” 这几句话正正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他做梦都想与阿玉有孩子,可他是皇帝,不能意气用事,如今世事变迁,他反而心软起来,便更加心动。 皇帝爽朗大笑着说:“那就得看你小姑妈的意思了,私底下都是你小姑妈管着皇姑父呢,让朕回宫后好好与阿玉请示一番罢。” 谢宁曜激动不已,连忙下来磕头谢恩,谢家人更激动,自也是全都跪了下来磕头谢恩。 皇帝亲自扶起谢宁曜,又命他们起来,最后说道:“曜儿受了伤,你们也不必在这里守着了,带曜儿回府罢。” 他们自又是谢恩,随后便一起告退。 杨志的四十廷杖早打完了,谢宁曜只看见那露台下有一滩血迹,却没见着人,这让他有些失望。 谢宁曜心里还是很担心父兄会为他今日太莽撞,回去就要责罚他,一路上都有些紧张。 他们一行人抵家后都到了宝辉院,让谢宁曜万万没想到的是,父兄、叔父都只是关心他手臂上的伤,也只是让他以后不要再为任何事伤害自己,并不曾训斥他的荒唐行径。 谢宁曜惊讶不已的问:“爹,你们真不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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