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你越是这样说,我便越觉得愧疚难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偿还的起……”他的手慢慢攥握成拳,抵在乔珩胸前,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又滑入衣襟里,慢慢晕开成一片。 “亭砚,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我,那就兑现你说过的话。”将齐亓抱起跨坐在自己腿上,手臂向后环过他的腰,顺势往怀里一带。 听他这么一说,齐亓的眼泪都忘记掉了,低下头,想要透过黑暗,找寻着乔珩的眼睛,却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前:“什,什么。” “你说过的,要……” 他的话正说到一半,车夫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大人,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是不是先寻个地方歇歇脚?明日晨起再继续赶路?” “……好。” 踌躇许久之后,他才有勇气对齐亓说出这些话,只想要他的一个回答。 不论是否是他想要的答案,他还是想要知道。 不过,现在怕是又要功亏一篑了。 “玊之……你方才是想要我怎样……”齐亓一心想着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乔珩需要怎样的补偿才能稍宽心些。 “要你……不许哭了。”乔珩无奈的笑叹道,接着捧起他的脸,抹掉他脸颊上的泪渍。 向来敢作敢为的乔珩,终究还是不敢开口问齐亓当日皇宫所说的话,是否当真。
第十七章 琅城 车马兼程,不足十日一行人便风尘仆仆的抵达了琅城。 后来这几日,乔珩无意再将那句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齐亓也没寻得合适的时机开口。 沿海的郡县即便到了五月仍是凉意习习,软风拂面时,总带着些许湿冷。 刚掀开帘子,一股冷风迎面而来,齐亓当即打了个寒颤,他探头向外看去,远远的瞅见了城门下站着两人,正是凌世新与霍晁古。 正欲伸手与他们打声招呼,却发觉肩上微微一沉,他侧过头看见乔珩正拿着件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关切的说道:“亭砚,马车要停了,坐稳些。” “嗯。” “亭砚!乔大人!” 马车在城门前缓缓停下,厢门刚一打开,凌世新便迫不及待的大喊着跑上前去。 霍晁古则迈着四方步,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四人多日未见,简单的寒暄过后,便动身前往落脚的客栈。 一路上,凌世新都紧紧跟在齐亓身边,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诸如哪家饭庄的菜色上佳,哪家酒楼的陈酿滋味不凡,哪家店铺里见着京城里没有的稀罕玩意儿等等,俨然一副“纨绔出游”的模样。 “亭砚,你先到客栈里歇歇脚,这琅城里的夜市有趣的东西多的很,难得有机会出来一趟,晚些一起去逛逛,好不好?”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齐亓,凌世新一眼便看出他有心事,就连乔珩在他看来也有几分古怪。 虽然在某些问题上,凌世新总是莫名的迟钝且固执,但在某些方面,他又能做到比一般人看的更加明澈通透。 他知自己向来嘴笨,不善言辞开导。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人一起去四处走走,放松心绪。 困囿一隅,很多事情会越来越难以琢磨的清楚。 齐亓闻言并未马上回应,而是侧头看向走在他身旁撑着纸伞的乔珩,却见他一言不发,望向远处屋舍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神情隐隐的生出些许戒备。 眼前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齐亓也警觉的看向那处。 这一看,他顿时心下一惊。 他敏锐的察觉到那屋舍后面闪着亮光的东西,是一支箭泛着寒芒的箭头,正径直的瞄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玊之,小心。”齐亓不露声色的低声说了句,脚步也放缓了许多,顺手拽住凌世新的衣角,而那人却下意识的往前上了一步,护在他身前。 “嗯,”乔珩轻应一声,随即对霍晁古说道:“霍先生,可有其他回客栈的路?” 那二人瞬间明白了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也跟着提了几分警惕。 霍晁古果断的回答道:“有,跟我走。” 说完快步走进身旁一条巷道中,三人也紧跟在他身后。 躲在暗处的人见状只得暂且收了弓,闪进身后的巷子,只在须臾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一行人迂回到了客栈,没做片刻停留便进了房间。 凌世新进门便谨慎的将门窗通通关好,落好闩,拿了纸笔铺在桌案上,面带严肃的提笔写到:“当心隔墙有耳,我们用笔在纸上交流。” 三人点头,凌世新为他们布好纸笔。 思忖了片刻,他又提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一行字:“我现在有个问题,盯上我们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大概从你们到琅城那天起就已经被盯上了。”乔珩执笔写到,他凝神了少顷,又在纸上落笔:“他的目标不是你们。” 如果目标是那二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又在城中逗留多日,怕是早已死上八百回了。 齐亓微微皱眉,执着笔却迟迟没落下,他在心中推想着:目标也不会是我,那便是玊之?可他怎么知晓我们会来?莫不是……一直在此地等候,借绿磷硝石引我们到此处? 想到这,他锁眉不展,落笔写下:“二位近些日行事可隐蔽?” 霍晁古笃定的点头,随后写下:“一向隐蔽,与旧友会面都是选在天黑后,在家中,屏退掉旁人。交流也同现在一般,用以纸笔,过后便将写过字的纸焚烧尽了。” 一张纸寥寥数句便写满了,凌世新又重新拿了张白纸给他。 “那今后我们若是想要行走在琅城中,岂不是十分危险?”凌世新挠头,在纸上写了一句,几人看后良久的未做回应。 “无妨,有我在,定护诸位周全。”乔珩落笔写到,写完便顿了笔,却见一只手轻柔的覆上他的。是齐亓带着些许温凉的掌心贴敷在他手背上,缓缓握住他的手,指尖抚摩着他手心因常年握刀而留下的薄茧。 他微怔后看向齐亓,只见他眸中透着淡而温柔的坚定,仿佛在说,我同你一起。 自知欠下他许多,不论是知遇恩还是相守契,所以不管前路是否道阻且长,齐亓此刻唯想一路陪他走下去。 乔珩回以他一个温霁的笑,转而回握住那只手。 目光熠熠如辰星,辉如清皎月,正如二人年幼初相见时一般,齐亓终于将他带回到这烟火人间。 相隔许多日,几人再次相见时,凌世新隐隐的察觉出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而亲眼看见齐亓“大胆”的举动,更是惊的他下巴快要落了地。 瞥了眼坐在身边已经惊到石化的凌世新,霍晁古无声轻叹,随后淡定的继续落笔写到:“如此甚好,先谢过二位了。关于绿磷硝石,所查探到的消息并不多,但所查到的另一件事,或许二位会更感兴趣,可否听在下慢慢道来?” 慢慢松开乔珩的手,而后两人同时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愿闻其详。” 这二位当真默契。 霍晁古默念一句,笔下也不再停辍,原原本本的将所得到的情报写了下来。 “托故人寻到了从前在宫中做过差的老内侍,向他打听到些绿磷硝石来路,听他说那东西在前朝时是作为属国朝贡,每岁进贡我朝的,一直由兵部收管着。直到边境作乱,属国借机造了反,才不再有绿磷硝石入国库。” 他写字随性洒脱,几句话又写满一张纸,而凌世新还处于惊诧中走不出来,霍晁古只得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再拿纸给他。 凌世新机械木然的将一沓纸递给他。 接过纸,他继续写着:“后来,崇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私自下旨将绿磷硝石全部押送进宫,再后来,又下旨将知情的宫人全部送入皇陵,为先帝守灵,这事儿的后续如何,那位老内侍便也无从知晓了,而此物便似销声匿迹般,未曾再于京中出现过。” “皇帝并非太后亲子,而是先帝废妃所出,可平日里也都是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样,太后如此一反常态的做法,想来是这母子二人早已母子离心,暗生嫌隙了,她私藏绿磷硝石,想必是有其他的用意。” 乔珩平静的落笔写到,对于这个消息他好似并不感到意外。 先帝的数位皇子,早夭的早夭,枉死的枉死,就连先帝最属意的太子也在西南战场上战死了,最后也只剩下这位养在贵妃身边资质平庸的皇子,便是现在的明宥帝,左不过也就是个受人挟制的傀儡罢了。 太后膝下并无所出,假若她这样做是打算废了皇帝,那么她又准备扶持谁坐上龙椅? 或是自拥为王,成为这大朔朝有史以来首位女皇帝? 皇帝即位二十余年,即便太后真的有心废黜他,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若当真如此,这绿磷硝石背后,大抵还会牵扯出更大的阴谋…… 可是,这天下最终是谁的,乔珩本就不甚在意,什么朝堂纷乱,宫闱争斗更是与他无关。 唯愿有朝一日千里同风,他与所爱之人了却心中挂碍,做一对寻常百姓,放马南山。 但不论如何,绿磷硝石在塔墙之中终究是个隐患,不尽早处理,必定要横生事端。 “皇城里绿磷硝石的事儿,我也只查到了这些,至于它是怎样被藏入佛塔中的,又是何人所为,乔大人必定已经有了见推断,只是如此做来意欲何为,在下便不好揣测了。”霍晁古很快的又写满一张纸。 凌世新这次回神的倒是很快,却是有些异常的安分,不再如寻常时那般目不转睛的看着齐亓。他只默默的将用过的纸拿拢成一沓,到窗边掏出火折子点燃,直到看着它燃烧殆尽,才走回桌边安静的坐着。 “多谢霍先生。”乔珩写完,将笔搁下,站起身郑重地揖了一礼。 霍晁古笑着对他摆摆手,目光却不由自主瞥向一旁黯然失神的凌世新。 见他呆滞的侧脸,霍晁古再次无声的轻叹一声,随后又拿过一张纸,简明扼要的写下一行字:“接下来在下所说之事,是齐公子所关心的。” 看到那行字后,齐亓心中隐约的有了猜想:“可是火铳?” 霍晁古缓缓的点头,继而悠悠的下笔写到:“前些日,与云初去寻找旧友家的路上,偶然听到几个小孩儿在唱着首童谣,唱词大致是‘默姑娘,把铳降,降了火铳,打豺狼’。” 他微微顿笔,不过俄而,又继续往下写到:“只可惜云初听到火铳二字时,便一时冲动,奔到他们面前,吓跑了那几个孩子,没能问出‘默姑娘’是何许人也。” 写完又将纸递到凌世新面前。 瞧见纸上所写的最后一句话时,凌世新的脸上浮现出悔沮,不敢抬头去看齐亓,只暗暗攥紧了拳,轻声说了句:“抱歉,是我办砸了。”那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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