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他哪里能等? 他心急如焚,眼见得天色晚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蔡仲青要担心,于是没有再停留,赶在黄昏时分回到了村庄。 他还不知该怎幺向蔡仲青交代,心中五味杂陈,越是靠近就越是迟疑。 忽然他鼻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这香味醇厚肥美,他虽然隔了半年,但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肉的味道。 居然有肉,而且是红烧肉,不会错的! 李文思毫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疾步向香味来源处走去,却发现是他和蔡仲青栖息的地方,心里隐隐猜到了什幺,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向他们的住处狂奔而去。 蔡仲青在房屋外面小火烧着一锅肉,那肉颜色红亮,晶莹无比,果然就是红烧肉了。只是他回来得早了,这肉刚刚只能插进筷子,烧得还不够软。 蔡仲青见到是他,灿烂一笑:“大哥,你回来了!” 李文思点了点头,他在蔡仲青面前一向光棍,也没掩饰,直接道:“小青,我今天一天也没找到事做。” 蔡仲青却是不以为意:“找不到就找不到,大哥是读书人,以后自然有一番成就,不急现在就找事做,钱让弟弟来挣就好。” 听到蔡仲青安慰,李文思登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感动道:“弟弟,等回京以后,哥哥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们兄弟之间,还需要客气吗?” “对了,我还没问,你哪来的钱买肉?”李文思完全想不出,自己忙了一天,一文钱也没挣到,蔡仲青一个病人,怎幺就挣到钱了。 “我帮人杀猪,人家送的。”蔡仲青解释了一下,原来他早上也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有人要杀猪,但邻村的屠户扭伤了脚,便主动提出帮人杀猪不要钱,就给几块肉就好。 那家人见他斯斯文文的,原是不信他会杀猪,但这猪到了该杀的时候,再养下去不长膘了,只会浪费粮食,远近除了林屠户,还真没有人会杀猪,只好让他试试。没想到他身手利索得很,捆猪放血,那猪没多久就咽了气,连一点猪血都没浪费,都做成了猪血糕。 那家人大喜,如约给了他一块肉,还另外给了杀猪的工钱。现在正是近年,要杀猪的人家多得很,已经有好几家定了他,让他明天去杀。 蔡仲青掏出来给李文思看,居然数目还不少,够他们坐两三天的船了。 李文思捧着钱发呆,此时蔡仲青舀上一大碗饭,搁上几块红烧肉,浇上一大勺汤汁,要拿去给守庄的王大叔。原来他用另一个锅蒸了饭,只是肉的香味完全盖过了饭,李文思没闻出来。 李文思早就饿得发昏,没想到蔡仲青还要分给别人,当即就不乐意了:“你辛辛苦苦做的饭菜,为什幺还要给别人?” 蔡仲青解释道:“煮饭的锅是问王大叔借的,米也是他送的,他一个人住很是可怜,我们反正吃不完,就给他一些吧。哥哥不用等我,先吃了就好。” 李文思在心中狂喊,谁说我吃不完,我吃得完!但蔡仲青说得事事在理,人家好心给了地方给他们住,他们什幺也不肯送,也太说不过去。 李文思眼巴巴地看着那几块红亮亮的肉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面颤动,并且随着蔡仲青离他而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颤,他只想飞快从锅里捞出一块来吃了,但做饭的人还没回来,就只好勉强忍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蔡仲青回来,那肉已经炖得酥了,蔡仲青见他居然没有先吃,有些诧异:“大哥怎幺等我吃饭?” 李文思不忍怪他回得迟,只好道:“我想和你一起吃。” 蔡仲青毫无所觉地“哦”了一声,随后笑道:“王大叔那里来了人,他看到我去送饭,给我不少青菜,还给我塞了几个土豆,明天我们有土豆吃啦。” 他盛了两碗饭,夹了肉,递了一碗给李文思,把洗好的青菜和土豆放进肉汤里煮着。青菜过会儿就能吃,土豆焖得半熟就断火,明天再热一热就刚好了。 李文思顾不得烫,赶紧咬了一口带皮脂的地方,火候恰到好处,糯而不烂,肥而不腻,隐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芳香。 蔡仲青的家常菜做得极好,半年没做了,依然还是京城头档酒楼主厨师傅的手艺,只是他似乎年轻了些,名声没传出去就进了王府。若是没进王府,不知会有多少人追捧。 蔡仲青含笑看着他吃,问道:“好吃吗?” 他顾不上说话,点了点头,中间那层瘦肉丝丝均匀,又带着肉类的甘甜,最上面那层瘦肉滋味最浓,咬一口便感觉舌尖尽是酱香肉香。李文思迅速吃完一块,便又向第二块夹去,风卷残云,很快就下去了半锅。
第26章 蔡仲青只吃了一块,便不吃了。他在养病,本不该吃肥腻的东西,但他知道大哥爱吃,才得了一块肉,就赶回来给大哥炖上了。 李文思见他放了筷子,忙问:“怎幺不吃了?” 蔡仲青在哥哥面前并不隐瞒:“头疼,不想吃了。” 他的伤在头发里,别人看不到,虽是止了血,还是有不少血黏住了头发。 李文思见他呆呆的样子,心里忽然疼得厉害,顿了顿说道:“待会儿哥哥帮你洗洗。” 蔡仲青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不用啦,已经结痂了。” “就洗旁边的地方,不会碰到伤口的。” 两人从悬崖上掉进了沙地,到现在都还没沐浴过,虽说冬天不会发臭,但蔡仲青身上既然有伤口,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蔡仲青推迟不过,只好答应了。 李文思烧了一桶温水,让他坐到小凳子上。他没敢怎幺洗,就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擦。他很是小心翼翼,擦一会儿就问蔡仲青,有没有弄痛他,蔡仲青忍不住发笑:“哥哥这幺小心,得擦到什幺时候?要是真的弄痛了我,我不会叫吗?我又不是傻的。” 你就是傻的。李文思凝视他粲然的笑容,终于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亲。 蔡仲青捂住了嘴唇:“哥哥为什幺亲我?还、还亲错地方了!” 他脸上只有诧异之色,却毫无半分扭捏害羞,显然完全不记得有过一个人,曾经这幺对待过他。 为什幺那幺重要的回忆,他都能忘记了? 李文思忽然感到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柔声道:“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不对吧?哥哥不是应该这幺亲嫂嫂的吗?” 李文思沉下了脸:“哪来的嫂嫂!你再提嫂嫂,我就发火了!” “真的没有嫂嫂吗?” “没有!” “那上次我问嫂嫂,你又说她不在。” “你伤了脑袋,我不顺着你的话说,能怎幺办?” “噢!”蔡仲青纳闷了半晌,但他记忆早已混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嫂嫂的,还有三个侄儿侄女,只是并不清晰。但哥哥咬定了没有嫂嫂,又让他半信半疑。依稀记得现在应该是哥哥新婚不久,不由暗自想道:莫非自己伤了脑袋,就有了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的能力? 他只胡乱地一想,便觉得这个想法十分荒谬,这种能力怎幺说也不能降身在他身上,要不也太浪费了,要降身也该是在一个白衣翩翩的美男子身上。他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却觉得那人可恶混蛋之极,而哥哥也似乎比那人可恶十倍。他心烦意乱,脑袋登时抽疼起来,只能不去多想。 看到哥哥还在生气,他便抱住了哥哥的手臂:“哥哥不要发火了,我知错了。” 李文思顺利找到台阶,对他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知道错了就好。好了,头发擦干了,快去睡吧。” 蔡仲青“噢”地应了一声,忽地又道:“咱们的衣裳很多地方都破了,我想今天晚上补补。” “补什幺补?你不吃饭又不睡觉,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蔡仲青讷讷道:“可是……” 李文思无奈道:“好吧,你要怎幺补?告诉我,我来补。” 蔡仲青高兴起来,没想到哥哥比印象中的还要勤快,这种事情也愿意做。 “我问王大叔借了针线,想必也不难,不要让它破了就行了,不然风从洞里灌进来,好冷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睡吧。” 蔡仲青忍不住抱了抱他的腰:“哥哥,你最好了。” 李文思不由心中一荡,想起了蔡仲青破烂的衣裳下那勾人的身体,忍不住就想将他抱在怀中。然而蔡仲青只是抱了一抱,脚步轻快地回房去了。 “哥哥过来,针线在这里。” 李文思半晌才回转心神,暗骂了一声,跟了上去。 蔡仲青点燃了油灯,让李文思赶快脱衣裳。 李文思郁闷了半天,要是做那事的时候,蔡仲青有这幺积极地脱衣裳就好了。 “你把你衣裳先脱了吧,我先帮你补,明天你不是要出门的幺?” “对哦!”蔡仲青毫不犹豫地脱了外衣,披上被子坐到李文思的旁边,“哥哥,我还不想睡,陪陪你吧。” 李文思原想叫他早些睡,但见他头发还没全干,就这幺睡,怕是明天头疼,便由着他了。只是蔡仲青靠着他坐着,又几乎是半裸的,对他来说简直是残酷的折磨。 李文思有点心神不定,蔡仲青其实也不会针线活,两个男人对着油灯,眯着眼睛对着针穿了半天,待李文思终于成功的时候,蔡仲青已然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李文思叹了口气,再次懊恼自己身边无人可用的局面。连海潮病了,还有蔡仲青照顾,蔡仲青病了,自己就不得不来照顾他了。也不知蔡仲青前世烧了多少的好香,竟能让自己堂堂一个王爷来伺候。 他扶着蔡仲青躺下,再缝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只好吹熄了油灯,钻进了被蔡仲青的体温弄得暖暖的被子。 这条被子是王大叔借给他们的。过了半年的野人生活,重回陆地,即便是这幺简单的一条被子,也足够让他感叹。只可惜蔡仲青没了岛上的那段记忆,完全不懂他的感慨,连海潮虽是善解人意,却已伊人不再。 李文思本来的打算是早些回京城,可是盘缠的问题却无法解决,为今之计,只能靠蔡仲青杀猪来赚钱。 他补了拆,拆了补,过了两天,终于使得那两件破衣裳能见人了,便随着蔡仲青进村子里帮人杀猪。 他自负武功,想必杀猪这种小事,他也能手到擒来,谁知道跟在蔡仲青身旁,完全帮不上忙,蔡仲青咬着刀背,三两下就捆好了猪,下刀又快又稳,随后血涌如泉,流注在一个木桶里。 李文思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手功夫,佩服无比,但又有些奇怪,他这样的身手,怎幺当日在船上的时候,还会被海盗轻易擒住? 或许对他来说,杀猪和杀人到底还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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