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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伊涵看着他声泪俱下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彭昊阳总是带着阳光灿烂的笑，总是纯真可爱地叫着他“芳华哥哥”，真心地喜欢他的戏，真心地把他当成哥哥。可此时，他是这么难过、这么无助，让人不得不心生怜悯。可许伊涵想起杜杰那凶残的样子，实在是害怕。 他伸手想拉彭昊阳起来，“昊阳，你先站起来。” 彭昊阳被他拉了起来，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许伊涵望着他叹了口气，道：“昊阳，对不起，我……” 彭昊阳不甘心希望就这样破灭，又急道：“芳华哥哥，我求求你了，真的没有别人可以帮我了，只有你能帮我，我也只能来求你了！” 许伊涵撇过头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也真的帮不了。” 彭昊阳用袖子擦擦眼泪，不死心地上前拉住他，“为什么帮不了？只要你去……” “我去干什么？喝茶？唱戏？”许伊涵忽然回头打断他，“昊阳，你还是个孩子，你太单纯了，你真的相信杜杰叫我去只是喝茶唱戏这么简单吗？你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事吗？” 彭昊阳愣住了，虽然他年纪还小，可他未必完全不懂，只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也只好假装不懂，厚着脸皮来求他了。他惨白着脸，仿佛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他瘪瘪嘴道：“我明白了，芳华哥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提这样的请求，毕竟这是我们彭家的事，与你无关，我不该牺牲你……对不起。” 许伊涵望着他的样子，心里更难过了。他是想帮这个弟弟的，可他一想起杜杰那张恶魔的脸，心里实在害怕。 彭昊阳望了他一会，对他鞠了一躬，便擦着眼泪转身走了。 许伊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晚上回到家，许伊涵也是心神不宁。 姜晴风望着坐在床头发呆的许伊涵，坐过来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太阳穴，“小涵，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许伊涵摇摇头，扭头看着他，“听说你今天见到杜杰了？” 姜晴风一愣，点了点头。 许伊涵转过来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叹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姜晴风笑着摸摸他的头，“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根头发也没少。” 许伊涵闷闷道：“以后你不可以再这么莽撞了。” 姜晴风点点头，“今天也是碰巧了，刚好遇上彭家有难，我若是不出手，他们家就要遭殃了。我刚来上海的时候，彭先生也帮过我不少，若是此时见死不救、落荒而逃，那也太不厚道了。” 许伊涵担忧道：“可我害怕，我怕他会伤到你。” 姜晴风淡然一笑，“傻瓜，怕是没有用的。你越怕他，他就越张狂。只有你不怕他了，敢于迎击他了，他才会看到你的强大，不敢再动你。” 许伊涵没有回答，默默想了想他的话。 姜晴风拉着他躺在了被子里，柔声安慰道：“小少爷别担心，你的铁柱已经不是当年的铁柱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让我害怕了。我唯一怕的，就是你不要我。” 许伊涵勉强笑了笑，“我哪里舍得？” 姜晴风将他搂紧在怀里，“我就知道，小少爷最疼我了。” 许伊涵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无比安心舒适，闭上眼睛道：“晴风，明天上午戏院要开总结会，我还得出去一趟。” 姜晴风应道：“嗯，让小韩送你去。” 上午九点，小韩开车送许伊涵到了宝华戏院门口。许伊涵下了车道：“今天戏院没有外人，你就不必跟进来了，在这里等我就好。” 小韩有些迟疑，却看到许伊涵没等他说话，就已经转身走了进去。小韩回到车里，心想上午戏院一般不会有外人进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留在车里等他了。 等到中午，小韩有些饿，心想等许伊涵出来，他们再回家吃饭，却等到过了午饭时间，他也没有出来。不是说开会吗？怎么这么久？ 小韩忽然感觉有些不安，立刻锁了车进了戏院。 大厅里，只有几个打扫的工人，小韩常在这里出入，他们多少有些眼熟，所以也并没有拦他，他便自己走了进去。 他在戏院找了一圈，刚要进后台，就被整理道具的大叔叫住了，“年轻人，你是来找许老板的吗？” 小韩点点头。 大叔道：“许老板早就走了呀，你不是常跟着他吗？怎么不知道？” 小韩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又跑出戏院，开车回了家，谁知苏姐说，许伊涵也没有回家。 小韩只觉得脑子忽然“嗡”地一声，被他骗了！ 戏院今天并没有什么总结会。许伊涵进了戏院就找到电话，转了好几次号码，终于打到了杜家。他拿着话筒的手心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他深吸了口气，等了一会，便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喂？” “杜杰，我是许芳华。” 对方沉默了一会，笑道，“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 许伊涵握紧了话筒，强迫自己淡定下来，“杜杰，你说过，你说话一向算数，绝不食言。” 杜杰想了想道：“是。” 许伊涵咬牙道：“好，你说喝茶唱戏，就是喝茶唱戏，但是你只能一个人来，地方我来选，如何？” 杜杰顿了顿，笑道：“好。” 许伊涵又道：“今天之后，你不能再骚扰彭家，这事就算了了。” 杜杰想了想，爽快答应，“……可以。” “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许伊涵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你现在出门，我去永丰茶楼等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杜杰似乎是有些意外，听到话筒里嘟嘟的声音，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没有想到许芳华会这么痛快答应自己的邀约，甚至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扔下电话，忽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脸如临大敌。 身边的随从吓了一跳，“老板，出了什么事？” 杜杰立刻冲回自己的房间，快速洗了澡、换了衣服，站在镜子前刮了胡子、打了发蜡，这才下了楼，一众随从已经集结好，只听他一声令下，就随他去办事了。 杜杰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对他们道：“你们……都不许跟着，我自己出去。”说着便一个人出了门，叫了黄包车去了永丰茶楼。 他在永丰茶楼门口下了车，想了想，又对拉他来的黄包车夫摆摆手，车夫凑过来，“杜爷还有什么吩咐？” “宝华戏院的许芳华许老板你认得吗？” “认得啊！那可是名角儿。” “你在这等着，先别走，一会许老板会从这里出来，到时候你……”杜杰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给了他一块大洋。 车夫兴高采烈地接了，连忙弯腰答应，拉着车去一旁等着了。杜杰整理了下衣服，神清气爽地走了进去。 ----
第59章 迎击 许伊涵已经在二楼的雅座等着他了。雅座靠着窗边，用一块屏风和一排珠帘隔开。许伊涵选在这个地方，是很明智的。这里人流多，如果有什么危险，他不至于孤立无援，雅座也有一定的私密性，又不失格调。 杜杰走上楼来，撩起珠帘，就看到了一个清秀俊雅的许芳华，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的中式长袍，绸面的缎子上绣着白色的竹节暗纹，华贵又大气，素面清爽，丝毫没有脂粉的俗气。 许伊涵看到他，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才认出这是杜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穿正儿八经的西装，领带也是打得一丝不苟，竟然连胡子都刮了，差点认不出。倒一点不像是□□大魔头，真有点富家少爷的样子了。 杜杰走到他对面坐下，看到他已经喝了一壶茶，对他礼貌一笑，“许老板，久等了。” 许伊涵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勇气，想着姜晴风的话：怕是没有用的。你越怕他，他就越张狂。只有你不怕他了，敢于迎击他了，他才会看到你的强大，不敢再动你。 他叫来小二，又上了一壶新的茶，他给杜杰倒了一杯，也对他一笑，“杜先生，请喝茶。” 杜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西湖龙井，好茶。” 许伊涵惊讶道：“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杜杰想了想，笑道：“许老板还不至于这么恨我吧？非要选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把我毒死？” 许伊涵被他逗笑，摇了摇头。 杜杰又喝了一口，“既然你信任我，我自然也要信任你。” 许伊涵放下茶杯道：“你想听什么曲子？” 杜杰惊讶道：“这就开始唱了？” 许伊涵道：“不然呢？不是说好的喝茶唱戏吗？既然茶已经喝了，自然就是唱戏了。” 杜杰想了想道：“不能聊聊天吗？” 许伊涵的两只手在桌下握住，虽然杜杰此刻看上去和颜悦色，但想起他往日的种种作为，他的心里还是免不了紧张害怕，“聊什么？” 杜杰握着茶杯想了想，“就聊聊，你和姜晴风是怎么认识的？” 许伊涵皱皱眉，“这和你有关系吗？” 杜杰却一脸认真，“当然有关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要知道他是如何追到你的，才能心里有个数，想想该怎么追你。” 许伊涵无奈，摇头道，“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如何追得上？” 杜杰倒是惊奇，“青梅竹马？那怎么从前我从没见他出现过？” 许伊涵道：“我们后来走散了，去年才重逢的。” 杜杰显得有些失落，叹气道：“唉，没想到，我当年一念之差，就这么错过你了。早知道，我就该在他出现之前，先下手为强。” 许伊涵捏紧了自己的手，紧张地望着他道：“你若是想看我再死一次……” “别别……”杜杰笑着摆摆手，“我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在我面前再死一次了。你非要这么威胁我，我倒是真不敢对你做什么了。” 许伊涵不解道：“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吗？为何会怕我死在你面前？” 杜杰忽然收敛了笑容，望着手里的白瓷杯出神，“当年他也是这样死在我面前的。”他将杯里的茶一口灌下去，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酒。“可是我救不了他了。所以我不能让你重蹈他的覆辙。” 他望着许伊涵，忽然将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与那个少年重合了，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画面，却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许伊涵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不过想来应该是一个重要的人，因为他从没有在杜杰的脸上看到过这样悔恨和遗憾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看了他一会。 杜杰忽然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望着他，“唱一段《贵妃醉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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