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也这么觉得,直到与他一起出门走出半里,才觉得不该走路。阗悯在他后边看他左扭右扭,忙用宽袖遮了他腰,把人带到了路边上:“要不要紧?” 岫昭纠结着承认还是不承认的问题,挤了挤眼:“你想回去?” 阗悯认真道:“我想你回去。再这么走下去,这一路得有多少人跟着你了。” 岫昭不以为然:“本王哪次出门没有人看,不打紧。今儿是你在的缘故,故而看的更多了些。” “胡说八道。”阗悯微微一笑,弯了膝盖道:“上来,我背你走。” “这怎么好意思。”岫昭嘴里推说,却老大不客气地往他肩上趴了:“我就在你身上眯眼装死,想来这些路人也没脸看热闹。” 阗悯本想说那也一个效果,又不忍岫昭扫兴,背着他往前走了。岫昭眯着眼靠在他肩上,嘴角扬起,哪里像是在装死。不一会儿他无聊了又睁开眼,把偷看阗悯的人都一一瞪了回去。 阗悯不多时就发现迎面而来的人群都避开他老远,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侧头喊了岫昭一声。岫昭贴着他脸道:“怎么呢?” “就是有些奇怪,他们为何见了我跟见鬼一样?难道是怕沾上‘死人’的晦气?” 岫昭望不见阗悯面上表情,阗悯自然也看不到他,得意道:“说谁死人呢?他们是看本王太威武,不敢靠近罢了。”岫昭吧手中的匕首入鞘藏入袖内,伸手又去揽阗悯脖子。 阗悯道:“别抱那么紧,也不怕人传出闲话去。” “是了是了,忘了你是个大红人。” 两人一路玩笑,找了就近地方吃喝,玩到日头下去,街上无人,才手拉着手往回走。岫昭休息了一下午,依旧觉着身子不适,只是不似前几日那般疼,也并未过多在意。 后一日宫里太监到王府传旨,说是正泫召见。岫昭心道他消息灵通,怎的就知道他能下地了。不过宫里这些应酬他也推脱不了,只得硬着头皮换了衣服跟太监进宫。 一路上传旨的小太监有些心神不宁,不似平常那般对岫昭逢迎拍马,支支吾吾的似有话想说。岫昭少不了问了两回,均是不得要领。 待得到了宫里,这领路的小公公才找着机会跟岫昭道:“皇上今日不高兴,王爷小心着应对。” 岫昭嗤笑一声:“我那哥哥不高兴的时候总要拿我出出气,躺了这几日没进宫,大概又以为我装病了。” “皇上这次发火,似乎是看了一份奏折。上头写了什么小人也不清楚,只听着皇上大骂‘反了’。”小太监说得战战兢兢,但鉴于岫昭平日对他还好,才多说了两句。 这一说把岫昭也说迷糊了。他才与阗悯定下的大计,难道有人能先他们一步?
第208章 岫昭到得谦徵阁,小太监如释重负地扣了扣门,在门外道:“皇上,王爷到了。” 岫昭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更疑:正泫召他进宫无数次了,怎的这小太监怕得像正泫要他脑袋一般?他又想或许是太监年轻没什么见识,正泫一发火就没了主意。 岫昭听正泫回了一声,便抬脚进去了,身后的门扉一阵轻响,是小太监把门关了。 御书房中除了正泫,还有太监总管黄远。黄远见岫昭到了,搁下手中的墨条,躬身退了出去。正泫并未立刻放笔,而是耐着性子批完手中的折子。岫昭站着等了会儿,开口道:“皇兄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交待?” 正泫历来不要他跪,后来他也养成了习惯,只把正泫当哥,没当过皇帝。兄弟俩之间原本有些不好开口的事,岫昭不提,正泫也没说过。 岫昭等了一阵有些不耐,再问道:“皇兄?” “听说你病好了?”正泫总算搁下笔,眼却还停在案上的折子上。 岫昭对他有眼线的事见怪不怪,应道:“是好得差不多了,今儿出门走了走。” “朕听说,还是和阗悯一起出去的?” “皇兄不是交待他要注意我的病么,他没事儿就过来看看。今日我想出去透气,就让他做陪,去外头逛了一阵。”岫昭应答如流,心中确在骂他多管闲事,连他外出都监视着,这是当他反贼呢? “朕还听说,你在路上用匕首指着他?那是在做什么?” 岫昭一时答不上来。千想万想,还是未想出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只得道:“我跟他闹着玩呢。他见我走路太慢,硬是要背。我怕累倒了皇兄的将军,抽匕首出来吓唬他,要他放我下地而已。” 正泫听完道:“后来呢?” “后来…………”岫昭想了想,似乎也忘了几时从阗悯身上拿下匕首,“后来找了间客栈吃饭,就这样了。”他说完也不知正泫问他这个做什么,是在担心他为难阗悯? “朕看你倒是精神得很,和前两日大不同了。” 岫昭笑道:“知道皇兄来看过我,可惜那时候我睡得人事不知。” 正泫忽然抬起眼来:“朕本以为你跟阗悯有些别扭,让他去与你多说几句化解先前的恩怨,没想着你俩的关系倒比朕想的要好。” 岫昭拿捏不住正泫是什么意思。是想阗悯与他好,还是不想阗悯与他好?“皇兄怕我为难他?” 正泫皮笑肉不笑:“你这性子………匕首都用上了,朕倒是真怕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皇兄这般不放心是为什么,还没说叫我来做什么呢。”岫昭觉着他话里有话,又拖着不与他讲个明白。 “朕今儿收到份说你意图谋反的折子。” 正泫目光落在岫昭脸上,似是要看透他的表情。 岫昭突地一声笑:“皇兄信吗?我的银子都在皇兄那儿,用什么谋反啊?” 正泫忽然站起身走到了岫昭身边:“朕知道你前些日子付出了许多,所以只是叫你过来问问。倒也不用那么认真。” 岫昭一双眼变得犀利:“皇兄是想把我送进大狱,再让人查一查?” “你说呢?”正泫一句话,又将他堵了回来。 岫昭紧了紧袖内的拳头。“那臣弟自请入狱,让皇兄查个明白。” · 岫昭入狱的消息是隔天传进阗悯耳里的。王府忽然就被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准里头任何人进出。 阗悯纵然再有定力也坐不住了,打算亲自进宫面圣。待他换好衣衫,适逢王宇迎头赶来,撞了个满怀。阗悯眉头一皱,随即表现得不耐烦道:“王兄怎么不看路。” “哎,阗兄这一身是要去哪里?”王宇吃了一惊,阗悯这行头莫不是要进宫去? 阗悯抿唇不答。 “阗兄去不得。”王宇纵然觉得岫昭嫌疑不大,也不想让阗悯去蹚这趟浑水。“皇上这回让大理寺的蒋大人彻查,那蒋大人是出了名的严厉,没准真能查出什么呢。要是…………” “要是什么?” 王宇压着嗓子道:“听说阗兄从前住过王府,难道就没一丁半点儿的消息?王爷富可敌国,连皇上都要问他要银子,这都是巧合?” “不然呢?” “他这般招摇,皇上不满也在情理中。若是蒋大人查不到什么也就罢了,想来以后会收敛些;可要是查出什么,那可麻烦了,阗兄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别去了。” “能查出什么,这是有人构陷。想是有人觉得这次改制他没出血,要放他一碗血吧。”阗悯心中说不慌那是假的,岫昭原本打消了夺回皇位的念头,是他为他不甘,要他重新考虑,许诺帮他。 出师未捷,这个档口却闹出这件事来,教人怎的能不慌神。 “阗兄去了有什么用呢?皇上是王爷的亲哥,谁不知他二人兄弟情深,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查出来,上头还有个太后。哪家亲娘能见着自己的儿子去死不成?可阗兄不一样,阗兄不过是个外臣。我等人要是沾上这个,那可得灭九族。” 阗悯心知王宇说的在理,可要他不管岫昭,那又怎的说得过去?昨儿两人才同床共枕,拉着手互诉衷肠,这才过了一天而已。要是岫昭被人害………王宇说的不过是假设……皇帝会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一瞬间他自以为傲的理智都化成了灰,想着实在不行便带兵冲进宫去救人出来。他只要岫昭活着,不行带着他远走,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居。 王宇见他神色晦暗不明,大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猛地一拍阗悯的肩:“阗兄醒醒——” 阗悯被他震得退了一步,回神斥道:“你做什么?!” “不曾想阗兄竟如此关心王爷。” 王宇一句话将阗悯的理智唤了回来。 阗悯瞬间恢复了寻常神色:“王兄说得对,我去了也没用,还是留在府里吧。”这时候他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岫昭和他的关系,不光是帮岫昭,也是帮自己。他要是再坚持下去,王宇只要面圣是多说上两句,恐怕就能坐实岫昭有谋反之嫌。
第209章 当日夜里,将军府到了一位不速之客,阗悯见着他险些要喊出声来。 林宣一身漆黑,穿着夜行衣,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他没带惯用的铜算盘,而是在腰间配了一把短刀。他见着阗悯,不慌不忙地比了个手势,阗悯会意,将人带到了自己卧房。 “他怎样了?”阗悯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局促。 林宣左右望了望,确定了的确没人,这才道:“王爷被人参了一本,事情有些麻烦。” 阗悯道:“愿听林掌柜释疑。” 林宣停了停,略略组织:“若在平时,有人参王爷,大概会被皇上压下,根本就不会有事。这回有些蹊跷,竟让大理寺查了。” 阗悯皱眉道:“因何他造反会被压下?” “这其中有几分是皇上的意思我不知,但大部分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不愿意两个儿子不和,觉得长子既成为帝王,当与次子和睦相处。”林宣道。这些消息是铃月传出来的,她是太后的贴身侍女,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原因,岫昭反而不怕正泫,只要没有抓住切实的证据,正泫不会逆了太后的意思轻易动他。 可这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正泫似乎是不打算听太后的了。其中的原因林宣也未想明白。 “小王爷,我背着此物跑出来,只能暂时把这托付于你。”林宣解下身上的包袱,递到阗悯手里:“这是小王爷昨日带过来的东西。” 阗悯伸手搭上包袱,按尺寸看来,应当就是他昨日带去的驻军图。 “我把遗诏也放进盒子了。”林宣道:“小王爷一定保管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阗悯点点头。“那他那边…………” “暂时脱不得身。王府暂时由丫头看着,我也不准备回去了。”林宣道:“今日来将军府,除了把东西交给小王爷,还要提醒小王爷千万别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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