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哥儿, 手冷不冷,天还有些寒, 你多穿点。” 卓长浩系好衣带, 对着陆茶叮咛道。 “知道了,你把那件带棉的外衣给我。” 卓长浩将外衣给他拿过去, 顺手往他胳膊上套着。 陆茶畏寒, 这么一穿,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张脸和手, 像个糯米团子,呼出的气在睫毛上形成一层雾霜。 陆茶揉了揉眼眶,总算能看清了。 两位夫夫一左一右, 踏进茶楼。 即使见过无数次,依旧会被这对夫夫的气质所惊艳,陆茶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白玉发簪梳起,身形清秀纤长。卓长浩在陆茶身边站着, 身上的锐气不自主减弱三分, 肃立而站, 一只手环着陆茶的腰堪堪扶住。 厨娘早就起火热灶,捧着一本类似于图画的书籍,将所需食材一一挑出来。 今日客人比前几日相比大大锐减,临了春节,讲规矩的商贩官人就开始张罗祭神祭祖,以求平安,府内上下置办新衣,放鞭炮,烟火灿然。 陆茶的茶馆规矩没有那么多,生意惨淡了几天,给他们发了红利,就放他们回家好好过个年。 自县城与良山村通了这一条路后,陆茶总能瞧见稀奇古怪,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奇怪宝物,就比如今天上县,陆茶就看上了一款小马扎,体型轻巧,携带方便,挂在腰上就像是一件装饰品。 陆茶当机立断买了两个,一个给卓长浩,一个给自己。 县城很是热闹,满街都是置办年货的百姓,一年难得人挤人。 卓长浩一个看不住,陆茶就从街头跑到街尾,那摊位上放着一串额间流苏,正好与卓长浩的头发长度持平,五彩的石头点缀在珠串间,尤其是额间那枚坠于眉心,陆茶用手比划了一下,拿起往卓长浩头上试戴,与他极其合适。 他五官优越,鼻梁高挺,戴上异族的配饰,还真有些异域风情的妖美。 陆茶又在摊位上挑挑拣拣,往他头上带来带去。 卓长浩由他摆动,怕累着陆茶,特意蹲下马步,双方视线尽量平行。 陆茶总算知道,什么叫爱他就喜欢给他买东西。他一举拿下摊位上大部分的配饰,装袋付钱一气呵成。 就这般,还没到盛世的夜晚,卓长浩满身挂着陆茶买来的东西。 他们的小马扎算是派上用场,逛了大半天,腰腿酸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歇息。 盛夜的县城通火烛明,郊外,不知是谁燃放了烟花,大朵五彩的烟花升空随之炸开,从绚丽的星点变成融化于空气中的烟雾,一刹那间的美照着陆茶的脸忽明忽暗。 陆茶弯眉浅笑,眼睛间清亮的部分都染着烟花的色彩。 他亲昵靠在卓长浩肩膀上,一只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十指紧扣。上道的卓长浩立马伸出另一只手将陆茶空着的那只手握住。 陆茶贴着他的耳廓,湿润的唇瓣难免会碰到耳垂一二,足矣撩出那点星星之火:“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卓长浩嘴角向上扬起半分弧度,虽不明显,但陆茶分明能感到,卓长浩此刻定然很开心。 两人头靠着头,身体恨不得紧贴在对方身上,一刻都不愿意下来。 陆茶突然想到了什么,低眉浅笑一声。 真好,卓长浩也好喜欢他。 等到晚上回了乡,齐家夫郎和聂婶子念他并无外戚,大过年吃着一桌冷饭,请二人一起吃个年夜饭,茶哥儿这么好的孩子,他亲娘真心狠,大过年也不说话捎句话来问候问候,哪怕契约卖了哥儿,同乡同村该有个信吧。 聂婶子一提这事,嘴就不带停下,将陆父想要休妻的事情说了出去。 原是陆茶的卖身钱给了个骗子,钱无人跑了,又因陆庆生撺掇,在狱中待了几天,回来精神头大不如前,动不动对小儿子又打又骂,打完就后悔,哭声如雷雨,吵的人不得安生,陆父忍了一辈子,这次是真下定决心要休。 说起为何现在还没休。 聂婶子看了看,一桌子只有他们自己人,小声道:“我那日洗衣服,回来看见陆奶奶拿把刀,要不是陆莲生跑了,那刀都快砍到小姑娘脸上,嘴里喊着去死!” 陆奶奶疯了,村长不给办,事情就一直拖着。 聂婶子说完,发现茶哥儿听得认真,有些后悔。 大过年提这事情干什么! 聂婶子小心翼翼,哂笑了一声赶紧夹口菜堵上她的嘴。 陆茶对这些人自作自受的后果,并不感兴趣。 有因必有果,她将原身那般欺负,要不是留着一口饭吊命,等着卖个好价钱,原身怕是早就死在哪个冬日。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从那日原身决别踩着双破鞋,出了困于他一生的村,跑到县城时,他就已经死了。 她下场再凄惨,也换不回原身这些年受尽的虐打与侮辱,况且,陆茶没资格替受害者原谅加害者。 “婶子,那契约要是放在任何一个汉子身上,就是将我卖入勾栏院我也要认,她既然肯卖,就是将我用银两卖给了别人,那不是我娘。” 聂婶子连连称赞,点头:“是是,卓猎户是个好的,你们可要好好在一起,你看看茶哥儿明眸皓齿,像个官家哥儿,我走在路上都不敢认,生怕是谁家的小哥儿出来,冒犯了官家。” 一场年夜饭在欢声笑语间落了幕。 傍晚,卓长浩在陆茶未进门时,在他枕头底下放了一张银票,抚平枕头后,将自己枕头往旁边挪了一下,同样是一张银票,压在他睡得枕头下。 卓长浩愣了半晌,随后薄唇微勾。 屋内挂上的福字与同婚那日一样鲜艳,村屯张灯结彩,屋外的孩子怎么唤也不肯回屋,握着一年才能吃一次的白糖,在嘴边舔舔尝甜味,依依不舍拿在手中。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唯有陆家不肯亮一盏灯,黑漆漆的,不像是要过年的样子,从陆家的门窗望进去,一双眼睛狠狠盯着门外,阴寒透骨,嘎吱嘎吱板凳挪动的声音,两手被死死钉在桌上,手中握得刀划破虎口,凝固的血迹布满刀柄。 她勾起怪异的微笑,口中机械喊着:“去死!去死!去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6 20:22:48~2023-06-28 21:1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还差不差个木 5瓶;活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村长原形毕露 阴狠声声, 刀刻划开铁制钉在手上的木锥,她像感受不到疼一样,一遍一遍重复动作。 房外的陆莲生朝着窗内看去, 陆奶奶情绪波动更大,竟直接挣脱凳子,一刀刀砍向木门。 陆奶奶年纪大, 再不济也是年轻时干活的好手。 木门摇摇欲坠,眼见就要被劈倒。 陆莲生捂着嗓子,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迈开步子朝外面, 推开门往县城投奔陆邦。 陆家空无一人,只剩疯魔的陆奶奶。 木门不堪重负, 在她用力一击后倒地, 震起一地的尘灰。 灰烟散去后,她的右手血肉模糊, 看不清原样, 嘴里念叨的去死在看见日光后突然恢复了一丝神智。 陆茶嫁人后,村中桩桩件件的浪花不都跟陆茶有关, 他们陆家要被这个妖魔害的家破人亡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家。 乡亲们肯定是被妖魔的化身所蛊惑!精怪都能俘获人心,他们只是被表象蒙骗了! 陆奶奶疯魔般, 撞开门,蓬头散发对着迎面而来的婶子道:“陆茶是妖,陆茶是妖!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害我陆家不浅!你们还不醒来。” 那婶子提着一竹篮新鲜野菜,那人撞上她, 手一个不稳, 竹篮落在地上, 野菜滚落出来。 那婶子面色微愠,吸气正道:“你!” “我是救你!”陆奶奶说罢,举着刀朝着她身上砍去。 村长特意瞒着其他人,总共知晓她疯了的人就村中几位,前几日还能安分守己的关着,不哭不闹,直到那天见不到陆庆生,人开始有些糊涂。 婶子这才从困顿中乍然吓醒:“啊,杀人了,疯子杀人了!救我!” 竹篮也不要了,逃命中还踢开跑了,总归是成年人,跑得过她,等回到家插上门,惊魂未定的心缓缓平和。 陆奶奶半途追着追着,换道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找着找着,她踏上了上山的小坡。 她记得,陆茶家就住在这里,从这里去,就能见到那个妖怪! 这股信念促使她脚步不断向前,看不清的大片意识再次将那点清醒盖住。 大年初一的天并不冷,陆茶却突然打起冷战,内心虚浮,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心中不断发毛的预感愈发严重,他朝火中扔了一把柴火,对着院中喊道:“长浩!卓长浩!” 无人应他,只看见桌上留着一张图画,简单的小人手握弓箭,旁边画得是一条上山的路。 今早,卓长浩上山将布下的陷阱一一拆除,夜半起身,现在应该要回来了。 他怎么突然这么难受,陆茶心下有了惦念,想要搞清这股莫名的担忧从何而来。 陆茶摇摆不定:“不行。”他必须要去看看。 陆茶拢开衣物,将匕首放进去,出门拿着锁插,将锁摁进去拧上。 他的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陆茶手托着锁,抽不开身。这个时辰并无上山的他人,这种脚印也并不是卓长浩的靴子能走出来的拖地沙沙声音,倒像是草鞋。 草鞋? 陆茶回头:“你是!啊!”他瞳孔骤缩,躲开她的手。 寒刀已离他不过三寸,他要是再慢半步,那刀就会直直往他身上刺去。 自此,他看清了要杀的人,竟然是陆家祖奶奶! 那人眦着眼,红彤彤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恶鬼,浑身血淋淋,还有她自己不甚震烂的衣服,缕缕皆惨。 “你去死好不好,你死了,我儿就能回来了!你是妖怪!你本来就该死!” 陆茶听前半句时就看出她脑袋不清晰,像是发病着,只是听到最后几句,原本惨白的脸更像是无血色的白。 “你说什么?” 陆奶奶嚎啕大哭,浑浊的泪在眼中挤出来:“你是妖怪,害我全家,早知道就该在你出生时叫你娘掐死你!” 风起,云翻,湖边的水猛然破冰,骤生异象。 贯日的白虹刺破烟雾,两圈耀白的光圈,刺眼如烈阳入夏,耳边呼啸的妖怪加着卓长浩一声呼唤。 “茶哥儿!快躲开!” 在陆茶愣神片刻,那刀离他的脸已然很近。 情急之下,卓长浩一只手卸掉陆奶奶的关节,将她两手攥着绑在一起。 菜刀掉在地上,砸在陆茶脚间。 一抬头是卓长浩关心的目光,一边将那人拉住,不让陆奶奶进他身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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