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何时?”宋珏虚弱得话都说不完全,一句话颠三倒四,来来回回重复了几遍才表明清楚。 年幼的小简搞不清楚情况,有些愣神,眨了眨懵懂的大眼,“甲午。” 国丧一年,不得办喜事,如今黄道吉日,新皇登基。 甲午时,星辰始,乾坤运,国运起。 西北方向,高百丈的祭天台上,“啪”的一声祭天酒杯从新圣手中掉落惨烈地牺牲在地。 专管祭祀的主管官冷汗直冒,关键时刻碎酒杯可不是个吉利的好兆头,长揖后抬头,见到了他职业生涯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且会铭记今生。 年轻英俊的新圣眼神空洞,在圣帽前琉璃流苏珠的遮掩下无声落泪,一滴一滴反射红色霞光。 圣台上唯有他离新圣最近,因此也只有他见到了,只一眼他便匆忙低下头。 举国同庆,欢声震天。 就在华耀光荣的登基典礼上,新继位圣上的爱人阖眼长眠。 昔荷灯长明,今有一人安息。 -全文完- ---- 完结!
第15章 与妻书1 见字如晤,尚安否? 今日元旦,清清和小简进宫来了,去了南街,先前有你在时尚不觉得如何,反而我还很闹腾,现在竟觉得吵闹,爆竹,人声嘈杂。 想来真是有些对不住他俩,百忙之中抽空来陪我,我登基后便只能住在圣殿,竹院也空了,更顾不太上他俩。 他俩在人间开了家饭馆,彼时我忙得团团转,所有国丧期堆积的要事全部朝我涌来,再闲下来想起去看他俩时,饭馆已经人来人往,生意红火了。 清清个子拔高了,约莫到你上腹,只是可惜还没赶上小简,那孩子没怎么变,心思单纯的很,一笑眼睛就没了,被清清保护得很好。 清清倒是变了很多,你时常说他浮躁又急功近利,迟早得吃大亏,现在他稳重了许多,将饭馆打理得井井有条,恍然间能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在你离开后他又发了场高烧,之后就沉默了许多,还反过来推心置腹,让我看淡点。 大抵是自尊心作祟,我对他说让他别装腔,他半年前还在穿绯色小纱裙呢。 他气得跺脚,可把小简乐坏了。 我将小何的卖身契解了,打算让她别拘着受罪了,家境样貌等条件都不错的亲家都找好了,她却打死都不嫁,二话不说就下跪,发誓以死相逼。 离开的那天小何拦住了我自刎,柔弱纤驯的小姑娘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把我拽一踉跄,这般一回想还是因为你遗言让她看好我,防止我做傻事。 可我除了那次就再也没有了,那时我是真崩溃了,第二次抱着你冰凉的尸身,我想那天我就已随你而去。 总之小何彻底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变成了现在婆婆妈妈的监护人,我一要她离开她就哭着把你搬出来,估计也是你教她的,我吃软不吃硬,她跟装了开头似的,我一妥协她就停。 中秋求看戏曲时,我就想不让小何去演实在是可惜,她哭的可要比他们真多了,声、形、色、情样样俱全,可谓声泪俱下。 说回我自己,今日出了宫才知道自己居然被老百姓们亲切的称作“宣统”,这般殊荣才让我认识到原来自从我理政始,国家就一点点在往好处发展,到如今也被人称作贤圣了。 见老百姓们不再面黄肌瘦,还笑脸盈盈地与我问好,我心里很满足。 可又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小何将她晒茶的技巧告于我了,这次换我给你泡茶喝吧。 ----
第16章 与妻书2 见字如晤。 记得上次给你写信是四年前,从那天开始我每天看一封你在京城探情报时写给我的书信,到如今我终于看完了。 你在宫外有喜有悲,但字里行间里流露出流露出沉重,你每天都被复仇报恩的责任压着。 也许是事后聪明,如若我当初沉稳一点,不被仇恨乱了脚跟,那是否会有我们一起面对的,更妥当的方法来复仇,你也不用中毒了。 当然,谁也不能给我答案,我也无法扭转时空,从头再来。 今天我去看望白傅恩,他还是老样子,左拥右抱的,他告诉我当年元旦南街那晚,他送你的桃花酿里加了灼梗。 原来你早就知道灼梗雨银毒无效,起初我很生气,也想弹你脑门,哪有说教的人头头是道,自己却不以身作则的? 但现在我想通了,如若换做是我,宁愿自己受折磨也不想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甩在你面前,打碎你小心翼翼维护的最后希望。 我昨夜梦到我们和清清在护城河上放荷灯了,你不告诉我你许了什么,于是我在你离开去华青楼时,将你放的那盏荷灯给捞了起来,清清在一旁骂我狡猾。 我本想帮你实现愿望,好讨你欢心,可打开纸条却是空白的。 梦醒之后,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没关系,这次没写就下次写,期间每年的次数累计在一起,把我的也给你,你可以许很多。 老天爷仁慈宽怀,定会满足你的。 那你顺便也帮我许,许你下辈子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 等我!还有番外!
第17章 番外一:生气 月光在地上铺满一层厚厚的白霜,人影与青鸦色的树影交织缠绕,一颗又一颗。 行至桃花源中部,便只剩形只影单,中部空地上陡然立着一块石碑,笔直**,无名透着一股漠然。 而旁边依偎着个明晃晃的事物,怕冻似的缩在一坨,可怜得很。 小何轻叹了口气,没说话,上前跪下,咬着嘴唇,将路上折下来的桃花枝郑重地摆在石碑前,伏身磕头。 明煌的东西动了动,放下下手,露出脸,仰头灌了几大口桃花酿,大约是刚从竹院外围后侧土里刚挖出来,装桃花酿的酒坛子上还有泥巴,全蹭在珍贵且象征无上权力的九龙朝圣服上了,脏兮兮的像条被人丢弃的流浪狗。 “圣…上。”小何道。 秦时宣眯着眼,似乎在辨认,良久道:“你怎的知道我在这?” “您说的拿东西就是宋先生藏的桃花酿?”小何答非所问。 秦时宣摇了摇头,因为后脑勺抵在石碑侧,左右各晃了一下,醉得小脑失调,费了老大劲才回原位,嗤笑了一声,“不是拿,是…”摹地睁开了眼睛,瞪得圆溜,做贼心虚地看了眼石碑,直起身子,抬起泥爪子遮在嘴侧,生怕被墓中人看见似的,夸张地做嘴型:“偷。” 阴谋得逞般地笑得更开心了,跌回原位。 那桃花酿本就是给秦时宣酿的,宋珏说总得给他留点念头,撑不住了大不了大醉一场。 小何心想宋先生还真了解他。 秦时宣还在笑,边喝边笑,喝一半漏一半,全洒在朝圣服上,泥水一和,小何这婆妈的性子可忍不了,“圣上这衣服怕是报废…” 小河眨了眨眼,被划过秦时宣泛着醉红的脸颊的银光给怔愣住了。 这是小何第一次见秦时宣落泪,确切地讲是自从宋珏离世后,哭包秦时宣就从未落泪了。 登基典礼的那天傍晚秦时宣反握匕首,义无反顾地往自己颈处捅时,眼里是灰白的绝望与视死如归。 不顾大司马的敷衍,将宋珏的画像向他炫耀道:“瞧这是我亡妻,美吧?”时,眼里是满满的骄傲。 细丝秋雨缝在天地之间,微凉如履,秦时宣坐在窗前垂头听雨时,眼里是淡淡的忧伤与难负深情的思念。 早朝上,秦时宣不留心走神,摹地勾唇微笑,吓得百官都怀疑这还是不是那心狠手辣又不苟言笑的圣上时,他眼里是陷入回忆的幸福与怀念。 四年,三十四个圆缺明月,十二个季节更替,却唯独没有泪。 转瞬即逝,小何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秦始轩手一台,宽大的广袖又遮住了他的头,腿一曲,他整个人蜷缩在石碑一侧,声音沉闷,“我的偷了他宝贝的桃花酿,他还不理我,他指定是生气了。” 终于找到了心安的归宿,锃黄的可怜东西肩膀才如释重负地颤抖。 ----
第18章 番外二:来世 “清清!”小何一推开酒楼的大门就着急忙慌地唤。 临近深更店里的食客都走光了,只剩店小二在扫地擦桌子,准备明日的营业。 李清正在柜台打着算盘算账,闻言猛地站起身,“怎么了?” 小何十一年前嫁做他人妇,心里记挂宋珏临终嘱托,拖家带口进宫里住。 怎么说膝下也有了儿女,这些年对秦时宣就先不再躬身照料,身为女宫却也是无巨细。 她现在这般焦急,定是秦时宣出事了。 正逢凌冬寒至,小何伞都没打,全身落满了霜雪,融化在脸颊上,冰风一吹怕是就这么冻上了。 她全然不觉,扯着寒气冻哑的嗓子便开始说话。 这种时候越急越耽误事,李清让店小二将不断渗风雪的门关上,拿了两个汤婆子给小何,又给她披了件白狐毛皮裘。 得了温暖,小何这才感觉出身体被摧残后发出的抗议,上下牙止不住地打架,脆生生得响,听得李清脑瓜子生疼。 王午是当朝宰相大臣,为人清明,贤才能干,当之无愧当今圣上身边的忠臣。 知晓圣上不立后宫,美色滴点不沾,是因与男忘妻情深意重,遍寻来与那位已故之人相像的男子献给圣上。 哪知圣上僕一见到款款进殿的佳人,并未如料想那样震惊与欣喜,而是暴跳如雷,平日波澜无痕的双目彼时猩红如魔。 王午正跟他下着棋。 圣上一怒,无人敢拦。 王午被钳住喉咙,双脚离地,抵在白瓷殿壁上,嘴里的黑白棋子噎得他两眼直翻白。 殿里侍奉的人都吓坏了,低着头眼观鼻子,鼻观心,没一个人敢出声。 小何安排的亲信赶忙偷偷趁乱溜走,这才告知了小何。 小何虽然照料秦时宣多年,对他仍又敬又怕,甚至后者多些,也只是靠着宋珏的临嘱才直起腰杆子,跟秦时宣呛。 秦时宣经这一刺激,后果未知,要是心如死灰,撑不下去持刀自刎,群龙无首的布衣百姓怕是又一番人间疾苦好受。 小何心思繁密,真要出了事她也拦不住,便来找李清——宋珏死前仍牵挂教育着的孩子。 任何一丁点宋珏的痕迹都有希望止住秦时宣,因为宋珏的痕迹实在少得可怜。 就连死都静悄悄的,像泄水置平底默默地向四周流散。 小何多少得场风寒病。 李清把她安顿在客房,就带着小简进了宫。 马车一路颠簸,李清撩开马车帘子,透过鹅毛般的大雪看猩红庞大怪物般的漆红宫墙,困着他惨痛灰暗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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