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炒花生吃多了有点干，倒了杯茶润了润嘴巴道:“姜姑娘貌美非凡，陆大人风流倜傥，这么一邂逅，陆家没多久就上门提亲了。”
林明露补充道:“而且当时在京中传为美谈，很多人竞相效仿，那阵街上经常能看见姑娘丢的钱袋。” 他颇为怀念道:“哎，真是个好时候，只捡钱袋每日里也能丰衣足食，我还捡过一个二两银子的呢。”
钟朝道:“林明露你真缺德，你也不怕月老剪你红线。”
林明露道:“我那时候小，还什么都不懂嘛！”
袁涧感叹道:“得有十年了吧。”他装模作样吟了两句诗:“最是深情留不住，朱颜辞花镜辞树。”
乔梁道:“噫，酸死了，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袁涧拍案道:“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明露道:“哎…你们说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吗？还会不会有后续啊？”
袁涧道:“我觉得肯定有，程雪轻爱惨了陆大人，听说宁可不要钱也要跟在他身边，姜小姐又是个心气高的，肯定以后两人还会吵起来。”
钟朝道:“不一定，听说这次姜小姐哭的死去活来，最后主动让了一步，说不定就这么忍了呢。”
乔梁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她肯让步，程雪轻不一定满足啊，现下陆大人是站程雪轻一边的。”
几人一直嘻嘻哈哈聊到散值，楚岚听的心满意足，连带着觉得腰也不那么疼了。出来见到王府的车架停在府衙门口，他掀帘上去，发现梁琊坐在里边，手边还堆了一些折子。
梁琊道:“怕你腰疼，过来接接你。”
楚岚道:“还行，下午不是很疼了。”
梁琊道:“今日忙吗？”
楚岚道:“不忙，今日听他们说了许多陆大人和锦意的事。”
梁琊调侃道:“陆士衡这事儿现下都快成朝臣饭后路上谈资了，跟千戏楼里的本子似的，一出接一出。”
楚岚被这话逗得笑了出来:“现下锦意跟陆大人还好吗？”
梁琊道:“陆士衡给了他个七品寺丞，不过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估计后续还会继续往上提。这人能从春水楼走到这一步，逼的姜家都容下了他，还算有点本事。”
楚岚道:“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梁琊忽的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车里拿了块令牌递给楚岚。 那牌子是纯金打造，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外围嵌着一圈碧玉的翡翠，里头用隶书刻着六个鲜红大字“敕造摄政王令”。
楚岚道:“这是……”
梁琊道:“摄政王令，不是不想叫你进当权部门，实在是又忙又累还扯皮多。你若是想做什么，拿这个去便可，如本王亲临。”
楚岚眼睛弯弯的看着梁琊:“我没有觉得如今职位有什么不好。”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衙里人知道我和景明的关系，对我很是照顾，这个也用不上。”
梁琊道:“给了你就是你的了，拿着吧。”
楚岚便贴身收了起来:“那多谢景明了。” ----
第9章 程雪轻
跟楚岚相熟后兵籍曹其它几人彻底恢复了原来作风，兵籍曹事务不多，几人半个时辰就能处理完，剩下时间便分享各路探听来的小道消息。
袁涧坚持认为程雪轻和姜心知会再起纷争，每日探每日报，终于有一天，他进门喊到:“大家知道吗？程雪轻升职了！”
几人纷纷围过来道:“真的假的啊？”
林明露道:“这么快？这才几个月？”
钟朝道:“我算算，一，二，三，四，四个月不到，你确定是升职不是升级啊？”
乔梁道:“升的什么职位啊？”
袁涧道:“是升职，寺丞再往上还有啥，不就大理寺少卿吗？”
“正七品三个月到正四品？有人罩就是好啊！”林明露哀嚎。
“那姜家呢？有没有采取什么制衡手段？”
袁涧道:“我听说是没有，而且现在陆大人都不怎么回府了。”
钟朝道:“不回府他去哪？”
袁涧道:“你笨啊，他在京又不是只有一处宅子。”
钟朝假作痛哭:“这哪是我一个在京中赁廉价房的人能想象到的啊。”
袁涧懒得搭理他，道:“楚公子，你觉得姜心知最后会不会跟杨大人和离啊？”
程雪轻会走到哪一步楚岚还真没把握，他如实道:“我不知道。”
楚岚没想到他很快再次见到了程雪轻，这天他进宫给梁琊送东西，远远看到宫门口围了一堆人，有人喊道:“我打死你这个狐狸精，呸，一个男人靠爬床上位，你祖宗脊梁骨都给人戳断了。”
众人叫嚷着:“哎，小姜大人，小姜大人冷静啊。”
“赶紧把程大人扶起来，快扶起来。”
“程少卿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定安刚刚入冬，程雪轻在单衣外面压了件白梅银缎披风，领口着缀洁白的狐毛，衬的他面色皎洁如冠玉。
楚岚过去的时程雪轻已经站起来了，除了着装乱了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他站在一旁冷冷的瞧着姜峻，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那笑容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姜峻气的拼命挣动，要再给他一脚，众人只能拉住他，但姜峻身份贵重，又不能强行把他拖走，一时间宫门口乱糟糟的。
楚岚过去亮了下王令，众人顿时乌压压跪下一片，他厉声道:“宫门重地岂容人如此喧哗厮打？你们把朱雀门当成什么了？”
众人诺诺告罪，楚岚道:“着人把小姜大人送回府，程少卿跟我进宫叫太医院做下检查，再有人在宫闱禁地乱生是非，严惩不贷。”
众人称是，姜峻虽然怒火中烧，但摄政王令如梁琊亲临，他不敢再造次，狠狠的瞪了程雪轻一眼，行礼告退了。
程雪轻起身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乎方才的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对楚岚道:“多谢楚大人解围。”
楚岚亦点头致意:“程少卿客气了。”两人便一并往宫内走去。
宫门口到太医院有一段路程，两人沿着宫墙不紧不慢的走着，程雪轻突然开口道:“楚大人手里是摄政王令吗？王爷真是待楚大人如珠似宝。”
他本就生的美，笑起来温润如玉，说话声音又柔和而坚定，如初冬寒冰上暖融融的阳光，叫旁人一看便心生亲近信任之意。
但楚岚知道这不是程雪轻本来的样子，他想，程雪轻确实是一个非常标准又非常成功的公子。 他道:“程少卿过誉了。”
程雪轻道:“只是，万人竞逐的权势楚大人唾手可得，楚大人却仍坚持只想要的那一人心吗？”
楚岚疑惑道:“程少卿此话何解？”
程雪轻脸上和熙的微笑半分未变:“恕雪轻得罪，雪轻听说楚大人亦是名江楼出身。”
楚岚道:“是。”
程雪轻轻声道:“馆里妈妈可有告诉楚大人，人心凉薄不足为信，这世间感情不过一场骗局，谁先动了心，就是把能伤自己的刃，亲手交给了对方。”
楚岚点点头:“有过。”
程雪轻道:“那楚大人为何明知前路是险，却仍要一往无前？”
楚岚没想到他有此一问，考虑了一会，回答道:“我觉得王爷不一样。”
太医院门匾就在眼前了，程雪轻道:“雪轻感念楚大人解围，故而同楚大人多嘴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能在这大明宫里扑腾出来的人，越是热的皮，心往往越是冰做的。”
楚岚刚要问他是什么意思，程雪轻却已经裹紧披风走进去了。
太医院院子里横七竖八晾了好些漆黑杂乱的药草，他一身白裘从中徐徐而过，仿若不沾这尘世半分。
楚岚是第一次在宣政殿里见到梁琊，梁琊身上那种凛然浑厚的气势让他有些陌生。 他没有哪一次这样深刻的意识到梁琊确确实实是一个君王，那人的身上流淌着梁氏皇族残酷强势的血。
他将手里东西递给梁琊:“这是景明要的查档，今天上午誊的。”
梁琊对他笑了笑:“没累着吧？”
楚岚也笑了:“怎么至于。”他又道:“方才姜家公子和程雪轻在朱雀门发生了点争执，景明要不要看下这事怎么处理？”
梁琊道:“不管他们，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方便插手。”
楚岚道:“那……我先回去了？”
梁琊握了下他手:“我今晚可能得晚点，事儿有点多。”
楚岚道:“那我等景明回来。”
梁琊笑道:“行啊，那我尽量早些。”
梁琊其实下午没什么要紧事，今年大雍一直挺安定的，有两场小水患因为钱粮充足也很快解决了，他这么跟楚岚说是因为金镝叫他出去吃酒。
他到春水楼的时候陆机和程雪轻也到了，金镝道:“几月不见，雪轻已经官居大理寺少卿了，可喜可贺啊。”
程雪轻转头望着陆机，眼中透出脉脉柔情，道:“是士衡愿意给我机会。”
陆机道:“阿锦，我说了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就是永远。”
梁琊笑道:“士衡你府里都不用买醋了，回头做菜对着念两句管够。”
几人哄堂大笑。
金镝对梁琊挤眉弄眼道:“王爷，我这次选的人里头，可有一个不错的，那腰，那脸，可是一绝。”
楚岚在房中等到酉时，怀安回来道:“楚公子，王爷说宫中临时出了点事，今晚在宫里歇下了，叫您不用等他了。”
梁琊极少在宫中留宿，楚岚关切道:“可是什么大事？”
怀安道:“楚公子放心，王爷应付的来，就是结束可能得后半宿了，明个早朝恐赶不及。”
楚岚安了些心，道:“那叫王爷好好休息。”
梁琊今日喝的确实十分尽兴，金镝说的那个人叫点杏，眉眼果然如四月杏花，清丽而不寡淡，身腰柔软，嘴对嘴的喂他酒的时候，他甚至能闻到点杏嘴里淡淡的甜香。
众人直喝到酉时，梁琊抱着点杏去了隔壁，柏炜和金镝也各自带了人回房，房里只余了程雪轻和陆机。
程雪轻似是喝醉了，他躺在陆机怀里，将酒壶高高举起，尽数倾泻到自己嘴里，那酒溅了他和陆机满身，又沿着嘴角蜿蜒流下。 他咯咯笑着，伸手去搂陆机的脖子，昳丽缱绻的眼角带着绯红，如晨露下芍药怒放，折射出点点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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