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蓼蓼。”封戍认真道:“他比较喜欢被竖着抱,一手托住脚,一会儿便不会哭了。” “那阿满呢?”元序衡着实有些惊讶,他自己也没发现蓼蓼的小喜好,倒是封戍竟这般细心。 “阿满我不知。”封戍道。 “将军还偏心?”元序衡笑了笑,抱过阿满塞到他怀里,说:“这可不太好。” 封戍没接话,元序衡便也以为这个话题被跳过。等阿满快睡着时,封戍却轻声道: “蓼蓼像你,我便抱得多了些,自然比阿满要了解。” 说完也不顾元序衡回答,轻手轻脚把阿满放下,说:“我先走了。”
第31章 元序衡抱着孩子,还有些怔愣。怀里蓼蓼咂了咂嘴,一双大眼睛盯着他,不吵不闹。元序衡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将蓼蓼抱着站起来,一手轻拍着。不一会儿,蓼蓼便也睡了,他将两个孩子放在床上,走到外面让人进来看着。 刚出院子便遇上了急忙赶来的岁寒。 岁寒遇着他便停下,行了一礼道:“公子,外面元丞相夫人及家眷求见。” “老夫人呢?”元序衡皱了皱眉,其实早先元夫人便来求见过几次,均被老夫人找理由驳走。岁寒缀在他身后慢慢走着,一边答道:“老夫人一早去了西台寺祈福,说着住上三日再回来。” “那便还是找借口不见吧。”元序衡皱了皱眉。自他从元府中出来,他便不认为自己是元家人,自然也不想扯上半点关系。只是未等岁寒领命离开,就听得家丁匆忙赶来,一脸苦相道: “公子,还请去看看罢,奴才们实在是应付不来。” 元序衡微挑了下眉,抬抬下巴示意家丁先行。离门口还一段距离,便听得外面从未有过的吵闹,还夹着断断续续的哭声。他顿了顿,轻摇了摇头,心下已经知道元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先是隔着门听了一会儿,等到元夫人开始哭诉将军府不义时才让家丁开了门,入目是一张带着惊愕的脸。元夫人莫名觉得羞臊,急忙捏着帕子擦了擦泪,哭道:“世安可算出来了,母亲只是想看看你,怎知将军府一直不放我进去。” 元序衡瞥了眼远远看着的百姓,淡淡道:“元夫人有心了。只是世安身体一直未好,早吩咐门房不见客,竟未告知夫人,实在是该罚。” 门房张了张嘴想说话,随后懂了什么退到一边。元夫人的表情僵了僵,身后的元娴却忍不住上前一步,垂首道:“哥哥现下该是好了,我们倒是赶了巧。” “嗯。”元序衡也不想再在门口让人看热闹,只抬了抬下巴吩咐家丁:“将元夫人元小姐迎至正厅。”说完便先转了身。 元夫人只觉他的背影都透着轻慢,只是家丁很快迎了上来,微弓着身道:“请吧。” 她便只好收回视线,整了整衣冠跟着进了去。 ———— 元夫人本以为元序衡只是先行一步,没想到等到了正厅,却不见他的人影。家丁把人带到便走了,元夫人逮住过来上茶的丫鬟,问:“你们夫人呢?” 丫鬟直起腰来笑了笑:“公子这会儿该是在院子里陪小公子们呢,您且等着,一会儿便过来了。” “一个不知谁生了的孩子,他也会当亲的?”等丫鬟走了,元夫人气哼哼坐下,喝了口茶却被烫到,不顺心地骂了两句。元娴却不知在想什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小声叹了口气。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元夫人才等到元序衡。她却不好说什么,最后只扯了个笑来,摆出寒暄的姿态:“孩子都歇下了?” 元序衡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抿了口茶,并未接她的话。元夫人敛了笑意,习惯性地挂下脸来,看着有些委屈的样子,元序衡知道这是她对着元丞相惯用的伎俩。他看着烦躁,茶杯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磕了声,元夫人刚要出口的话便没说出来,哽在喉中,像是化不开的麦芽糖,一瞬间糊住了嗓子。 “夫人若是有事还请直说。”元序衡亦不知自己现下的雍贵已被渐渐养了出来,一抬手一垂眼便让元夫人莫名矮了几分。 她便只好端起笑来,装着熟络道:“你父亲如今得了假在家,越发想起孩子来了。如今咱们家也就你嫁了出去,想来也有许久未见,昨日还问起你来。” “劳烦父亲挂心。”元序衡未接她的话。丞相一派从新皇上位后便渐失了圣心,元丞相倒是聪明,一早交了解官书。可皇帝却推说如今贤才难遇,便将解官书放置一旁不予理会。此事封戍同他早早聊过,丞相亲近四皇子,更是已定了亲,不管背后知不知晓谋反一事,皇上也定不可能留他继续做官。 “你若是得了空也好回去一趟,元歆那孩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你们感情那般好,还不得好好相看?” 元序衡不知元夫人此时说这个是何意,只含混过了去。他本想早早应付几句了事,只是元夫人东扯西扯,半句话说不到点子上,让人猜不透来意。 日头西沉,元序衡也渐不耐烦起来,并未注意到元夫人元娴二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向外瞟。没一会儿封戍归了家,听闻有客人便来问候两声。 元序衡微微挑了挑眉,他终于注意到,元娴的视线时不时飘向封戍,又很快低下头来,极其自然地将几缕头发绕到耳后。 他挑了挑眉,等封戍走了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元娴,问:“元夫人不妨有话直说,刚说了那么多,也不知是夫人当真无聊,还是特地等着人呢。” 元夫人脸色几乎未变,早摆上一副笑脸,道:“世安嫁过来也一年有余了,我知晓你和将军感情甚笃,只是日子久了人心易变,凡事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她拍了拍元娴的手,继续道:“外头的人总没有自家姐妹来得亲近。元娴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真过了门也不会越过你去。” 元序衡几乎被气笑。他将茶杯重重一放,说:“元夫人这话说得倒有意思。元娴性子我确实是再清楚不过了,清楚到她那时打的什么算盘我都一清二楚。只是不知元娴妹妹心怡将军,那时怎不直接将药用在自己身上,也好过此时才弯弯绕绕找过来,平白招人冷眼。” “还有元夫人。”他无视元娴变得红一块白一块的脸,继续道:“元歆的婚事不敢劳烦元夫人,毕竟您做主的亲事,头一遭是难上台面的男妻,第二回是千夫所指的反军。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会帮元歆好好相看。” 未等元夫人发脾气,他先一步起了身,临到门口时却又停下,回头看了眼道:“元府我还是会去的,毕竟母亲留了的嫁妆,也好清点清点留待元歆出嫁时用,想来元夫人把持家用自有章法,定是一件也不会少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丫鬟恭敬迎上前,对脸色青白的母子俩福了福身,道:“元夫人,元小姐,请吧。”
第32章 这厢元序衡回了院子,不知怎的心下有些憋闷。他推开门便顿住了,屋内的封戍听见声来转过头,怀中抱着熟睡的蓼蓼,把元序衡未出口的询问堵在胸口。 他将蓼蓼放下,阿满便极自然地翻了个身,一手搭在蓼蓼的脸上。封戍低头看了一眼,捏着阿满的手放到一边,才轻声道:“谈完了?” “嗯。”元序衡没什么表情,眼神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仿佛不想看见封戍。 封戍直觉不太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就听元序衡抢在他前面问:“将军来所为何事?” 封戍闻言起了身,扶着他的肩顺势将人带到院子里。一树金桂开得恣意,风掠过时带起令人几近晕眩的浓香。封戍将石凳上的花瓣拂开,在元序衡对面坐下,这才从怀中掏出厚厚一信封,推到他面前。 元序衡未接,只垂着眼睛看着上头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世安亲启。 “这是什么?”他飞快撩起眼皮看了眼封戍,便又低下头,端起茶抿了一口。有花瓣趁不注意时落进茶汤,于是他便尝到了一丝带着甜的清香。 “给你的。”封戍未说明,只跟着也喝了口茶。 元序衡只好拆开信封,飞快扫了几张后,把它们折好塞了回去,又一齐推了回去。 他舌尖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桂香,在口腔逗留一圈后才慢慢淡了下去。元序衡轻叹了口气,道:“我不能收。” “我并不是……”封戍半天组织不好语言,他将信封里的东西一齐摆出来,是几处宅子和商铺的契书。 “你便只当是朋友之间的关心,我总不差这些钱来,待你日后发达了再还我便是。” 元序衡长久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问:“将军可是当我这些年一点家底都没有?” 封戍未说话,因他确是这般认为的。 只见元序衡笑了笑,道:“将军怕是不知,我生母过世前早早为我们兄妹做好了打算,留下了的财产够我们过得还不错,便不劳烦将军操心了。” “我本以为我们能算是朋友。”封戍将契书塞回信封里,明明动作看不出什么特别,可元序衡还是看出些许落寞来。他晃晃脑袋,将这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说:“将军一边说对我生了爱意,一边又道将世安当朋友看待,岂不是在自相矛盾?” 此时的天色已渐渐有些暗了。稀释过的红黄混色自天际线一点一点被倾倒下来,于是那秋橘般的落日便顺着这条橙色河流缓缓流淌了下去,也渐渐将小院中的许多事物蒙了层橘色的纱。 封戍看着元序衡纯白色的衣袖渐渐被染成橙色,好似神话中的仙,端着不食烟火不沾爱恨的一副表情。他便垂下了眼,鸦羽般的睫毛便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镀了层金边。 “你便是知晓,又何必步步紧逼让我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揭了去。”封戍语气低沉,“我自是想借朋友这身份好骗得世安联系,没想却连这点希望都要夺了去。你还真是绝情。” 元序衡哽住了。他本只是因着心底那点烦闷才不痛不痒刺封戍一句,哪知这人顺势道起惨来,最后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将军这等身份,旁人高攀还来不及,我又怎会拒绝这样的朋友。”他便也顺势拉开距离,心下却叹了口气,看着最后一点橙黄渐渐带走了落日。 “既是如此,那这契书世安便收下罢。”封戍将信封放在元序衡手中,指尖带过元序衡掌心,放下时便捻了捻指尖,仿若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然后他便起身离去,留下元序衡手捏着信封,于昏暗中叹了口气。 之前未说明白时俱是烦闷,怎么现下说开了反而更是无力起来,像是胸口的大石被另一块泥团堵住,叫人轻松不得。 ———— 元序衡到底是回了趟元家,以往宾客盈门的场景不再,门前竟是只有一老妪扫着落叶。元序衡由撷枝扶着下了马车,直到走到近前才引起老妪的注意来,慢吞吞问:“公子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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