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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枝忙恨铁不成钢地捅捅他的腰，抢先一步道：“刚刚活面时不小心倒多了，便索性多做了一碗，想着公子若是胃口好了能再吃点也是好的。” 元序衡搅着碗里的面条不说话，默默吃完后，他捶了捶腰，道：“撷枝端上面，随我去一趟将军大帐吧。” 撷枝同岁寒悄悄对视一眼，俩人眼中都带着喜意。 ———— “来了？”封戍听见声，头也没抬，直到鱼汤面放在桌上了，才抬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怕将军念着鱼汤，来送面来了。”元序衡挥挥手让二人退下，亲手将食盒打开，正欲端时，封戍先一步伸手拿了出来：“别烫着了。” 元序衡收回手，无意识地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指，问：“将军是在等谁？” “宋湉。”面已经不怎么烫，封戍几口吃完，手指在布防图上点了点，道：“我打算将这一块的驻军撤回，分散加驻在其余几处。” 元序衡眉头皱起，问：“将军是想吸引匈奴攻打此处？” “没错。”封戍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只是不知要在何处作埋伏。” 说话间，宋湉已经到了。他先是对着元序衡见了个礼，随后便站到一边不说话。等封戍和元序衡说完了之后，他的一杯茶刚刚喝完。 他看着元序衡的背影，随后转回去盯着布防图，问：“将军接下来打算如何？” 封戍却将图卷起放到一边，道：“匈奴不日将会前来。我看那左将军颇有将领风范，想来不会有事。” “宋湉定当辅助左将军攻打敌军。”宋湉深深一揖，封戍点点头，待人走后走到帐门处看向天空，一轮弯弯的黄月挂在远处的枯枝上，不知何时会再圆。
第20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元序衡的腰愈发酸痛。撷枝端着温水进来放下后便站到一边，随口说道：“将军今日要应战匈奴，晚膳可还回来吃？” 元序衡手下一顿，眉头微拧：“你如何得知？” “将军昨日召集所有兵士，今日宣战匈奴，丑时出战，不破不还。”撷枝道。 元序衡一瞬心思百转千回。他收拾齐整出帐巡看，果然仅有零星几人守着大帐，其余人不见踪影。 撷枝见他眉眼间似有愁色，不解问：“公子因何烦忧？” 封戍不败将军的名头太过响亮，是以无人去预估他失败的可能性。元序衡回过神，摇摇头道无事，心中却知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直至午时前方才传来好消息，说是大将军生擒敌军副将呼延步知，一时士气大振，将匈奴打得后撤二十里。 “将军果真神勇！”折木正陪着元序衡，听闻战报不禁叫好。元序衡微微抿了抿唇，到底没有说话，只作出开心的样子点了点头，让传令兵出去了。 “公子，”折木兴高采烈道：“若是如此下去，匈奴定会落荒而逃，到时将军班师回朝，公子许是也会得了封赏！” 元序衡勉力笑笑，道腰腿酸痛，要去歇息。 ———— 此次对战持续三天，匈奴损伤惨重，后撤三十里，夺回三城，全军暂时回营休整，上下一片喜意。 唯一的变故便是大将军封戍不慎受伤，伤在腹部，命悬一线，好在军中随医及时救治留住一命。皇帝担忧大将军遗留伤病，特令大将军即刻回京，由太医院接诊调养。 元序衡不便行动，折木他们收拾东西时便只在一旁看着，愣着愣着就出了神。过一会儿营帐门被撩开，封戍大跨步走进来，在他对面径直坐下。元序衡稍稍回神，视线定格在腰间露出的一截纱布上。 撷枝折木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封戍点点桌子唤回他的神思，含着笑意问：“看的什么这般入迷？” 元序衡低头不语。 封戍许久不见他说话，刚张嘴时却被打断。元序衡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看这匈奴让出的三十里疆土，看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看那皇位上坐着的帝王，能否配得上这片土地的子民。” “但我竟不知，早已有人看透这一切。” 封戍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他下意识敲了敲桌子，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道：“军师真是材高知深。” “将军过奖。”元序衡抿了一口撷枝特地做的花草茶，垂下眼帘，淡淡道：“想来将军后面早有谋划，只是不知将军相中的左将军，能否担得起十万将士的性命？” 未等封戍说话，他又说：“属下竟是忘了，宋谋士大慧，定能助左将军痛击匈奴以凯旋。只是将军不能亲自见到那时情景，到底有些可惜。” “元世安。”这是封戍第二回叫元序衡的大名：“怎么感觉你越发伶牙俐齿，长得这点脾气，全往我身上发？” 元序衡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他慢慢抿自己的花草茶，好一会儿才说：“不过是属下的性命此刻同将军绑在一起罢了，再不济也要为孩子担心着，还望将军惜命些。” 封戍简直要被他气笑：“照你说，本将军哪一步做错了？” “属下不敢妄议。”元序衡自己往包袱里塞了两件衣服，道：“属下这身子不便赶路，明日便先行一步。还望将军保重身体，莫要再受伤才是。” 封戍捂着自己的伤口，气得脑袋疼。 — 景元十五年间，匈奴进犯，大将军封戍不慎受伤，奉旨回京调养。然大将军走后不到三天，左将军决策失误，几乎损没七千士兵。好在谋士及时献策，匈奴见无法取胜，最终投降。 景元帝震怒，念及左将军初次总统领军队免其责罚，但五年内不得晋升。而大将军离开前未曾做好部署，是其失职，将功折过。但大将军自认无法原谅，自请贬谪，皇帝多次劝服未果，只好暂时压下。 元序衡的肚子已经挺明显的了。老夫人将库房里的补品一股脑往他这儿送，直到大夫说过补不好才收敛些。 “这孩子约莫什么时候生？”老夫人问。 “七月下旬。”元序衡算算日子，答。 老夫人微微拧起眉：“现下已是五月，你这日子这般紧，也不知我那孙儿到底从皇上那儿讨了什么罚来。” 封戍贬谪这事虽说皇帝尚未应允，可这一屋子的人都知道皇帝揣的什么心思，只不过封戍早一步说出来好掌握那么点主动权罢了。老夫人不是不知此事，但到底心底还是怨的，有几天都没和封戍好好说话了。 “祖母，”元序衡道：“将军定有他的考量，您又何必同他置气。” “你倒是会为他想托辞。”老夫人哼了一声：“可他要走，没道理你不跟着，到时候若是遇上点麻烦，我的重孙可怎么办，你又要怎么办？” 元序衡不语。细说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只好由着封戍。陪着老夫人又说了些话，他便回了主院。 封戍正在桌前坐着。元序衡顿了一顿，说：“将军今日回来得倒是早。” “嗯。”封戍放下书册，答：“往后便不用去了，再过半月左右，我便要往西北去。” 元序衡没有说话。烛火映着他的侧脸，画着温暖的橙黄。许久，封戍抬脸看他，听见他轻声问：“那我怎么办呢？”
第21章 许是烛光实在柔和，那一瞬间，封戍的心蓦地疼了下。他微微别开脸，好让自己的视线不要一直落在元序衡身上。喝了杯茶，他轻声答：“你这肚子不好过多奔波，我已想好，你且留在京城，皇帝那边有何事，我便都让祖母回绝了，待到稳定下来，要去西北还是留京都随你。” “原来将军早已想好了。”元序衡手虚搭在肚子上，道：“我从一开始便被将军蒙在鼓里，将军对我有提防是应该的，可我还是斗胆猜一下，将军是否有别的心思？” 没等封戍说话，他自顾自往下说：“将军知晓军中有异心之人，第一次受伤便是为引袁福江露出马脚。而将军第二次受伤我开始并未想明白为何，虽说是战场上难免有失算，但我从始至终并未想到会发生在将军身上，”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在回京路上我倒是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将军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回京呢？本觉得会说不通，可细细想来，这最不可能的想法竟处处合理。” “斗胆问将军，开始途经构宏时，将军有没有遇上渊王？” 说完这句话，元序衡便只坐着抿着花茶了。封戍开始并未开口，静默片刻后，他说： “你倒是顶聪明。” 元序衡只觉有些发冷，外面明明一丝风也无。未等他从莫名起来的情绪里走出，就听封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现下倒是真有些后悔了。” “为何？”他下意识问道。 “若是我知你有了身子，定不会应下如此危险的事。”封戍莫名顿了顿，补充道：“现下我只希望你同孩子好好的。” 元序衡揣摩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只好道：“将军尽管放心，我定会顾好孩子。” 封戍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元序衡杯中茶见底，刚要唤人进来，便听封戍轻声说： “还有你。” 元序衡一时未听清，下意识回过头问：“什么？” 封戍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茶壶，强调：“你也要看顾好自己。” 门关上时，元序衡的手还保持着拎茶壶的姿势，一阵微风裹着夏夜特有的暑气进来，他回过神，才觉察到脸颊竟微微泛着热意。 — 封戍在圣旨宣布之前便动了身。他走时是凌晨，为了不吵醒睡在另一侧的元序衡，他还特地放轻了动作，谁成想穿衣时带钩挂住了一旁的茶杯，一转身便被带着砸到地上碎了个彻底。元序衡倏然惊醒，睁着尚有些迷糊的眼睛，问：“这便走了？” 封戍只好走过去，带着歉意道：“吵醒你了？时辰还早，你且再睡会儿，若有何事写信予我。” “知道了。”元序衡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他收拾齐整走到门口，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封戍回头，今夜无星月，是以连五官都看不真切。元序衡拢了拢被子，道：“将军此行珍重，不若给孩子起个名字再走？” “怕是来不及。”封戍道。可一会儿他又改口：“那便取个乳名，叫阿满罢。” 元序衡低头默念两句，又抬头看他：“到时阿满等将军归来。” 封戍许久未动，只是靠着门框看他。元序衡迟疑一会儿，说：“那我便陪阿满一同等着将军。” “一言为定。” 封戍走后两天，圣旨才堪堪宣读。一时间朝中众臣争吵不休，谁也没注意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元丞相最先将话题岔了过去，引得皇帝略带赞许的一眼，众人才纷纷停息。皇帝等着无人再说话了，突然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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