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离开,有人在背后啐骂:“狗贼。”
第113章 畏惧 宋景章好久没感觉到那么暖和了, 整个人身体由内而外都暖融融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瞳孔地震,身体不受控制猛地往后一缩, 撞到身后的墙上, 受伤的后背立刻疼得他脸色一白。这番动静吵醒了床上另外一个人, 李珩衍睁开眼睛,眼中还有几分方才醒来的茫然,但语气依然镇定冷静:“怎么了?” “你为什么睡在这里?”宋景章几乎是在质问。 李珩衍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沉默地起身穿衣,被子里突然空了一块,冷气钻了进来,宋景章依旧僵着不动,等着李珩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珩衍穿好衣服, 他低着头没看宋景章的眼睛, 给他重新盖好被子, 声音平静:“昨晚你突发高烧畏冷, 家里没有多的被子。” 宋景章看着自己身上的两床被子, 抿唇不语。 李珩衍:“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会注意,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饭。” 说罢他就出去了。 宋景章呆愣着,不知为何, 他竟然从李珩衍方才说话的神情中看出几分委屈来, 方才的确是他反应太大,他昨晚虽然发烧却依稀记得发生的事, 李珩衍照顾了自己一晚上,他刚才的语气确实过激了。 宋景章盯着屋顶的横梁, 自从李珩衍来了以后一直睡外面,那间房的房门甚至有些破损,晚上会漏风进来,他从来没管过,一是没钱,二是不想管。 可连他这个里间在寒冬腊月都冷如冰窖,更何况外面呢,他怎么没被冻死? 宋景章从来都是别人对他三分好颜色他要回报十分,今天是李珩衍帮了他,自己却一早起来把人骂了顿,这件事隔应在心里,让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李珩衍也可能是被他说恼了,整个白天一句废话都没有说,除了照常做饭洗衣和给宋景章换药之外,真的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熄灯后宋景章见李珩衍迟迟不进来,他的被褥还在自己这里,这屋子里是绝对找不出来第三床来的了。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安静的就像整个屋子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他等了许久,最后实在忍不住问:“喂,你人呢?” 没人应答,宋景章再次喊:“人呢?说话啊。” “还在生气?对不起,白天是我不对,我说话过分,外面冷,你被子都不要吗?” “你要是觉得憋屈离开这里就行了啊,我又不会拦着你。”一直没人应答,宋景章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怒气。 可还是没人回答他。 空荡荡的房子仿佛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李珩衍本就是朝廷要犯,宋景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没有把他交出去,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李珩衍被人发现抓入大牢的情景,他有一瞬间的慌乱,支撑着身体想要起身,掀开被子喊:“李珩衍?李珩衍?你在外面吗?” 忽然,身体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我在。” 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人,宋景章吓了一跳,大声道:“你在外面为什么不说话,大晚上的你想吓死谁?” 黑暗中对方没有说话,宋景章觉得自己胸口疼,他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太过激烈,李珩衍一身凉气,这大晚上的不知道给冻成什么样子了,他动了动嘴唇:“……你……你还不睡觉在外面干什么?” 他说完就把头扭到一旁对着墙,旁边空出来半边空位,房间再一次陷入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宋景章才听到稀稀疏疏的动静,接着,被角被人掀开,李珩衍睡在了他的旁边。 他睁着眼,忽的有些茫然。 “你方才在喊谁?”李珩衍问。 宋景章没说话,他刚才情急之下喊了李珩衍的名字,但他不想承认,只能用沉默来应对。 “宋钰,你很讨厌我吗?”黑暗中,他听见李珩衍开口说话,紧接着他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我知道你没睡,回答我。”李珩衍道。 过了许久,宋景章听见自己说:“没有。” 熟料李珩衍却突然起身,撑在宋景章上方,即便身处黑暗那道强势的目光还是几乎让宋景章无所遁形。他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浑身战栗。 然而李珩衍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握着宋景章的手,放轻声音问:“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那你收留我是为什么?” 宋景章没有说话,李珩衍接着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宋景章,既然你不赶我走,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有机会?” “什么机会?”宋景章几乎脱口而出。 “照顾你的机会,让我一直照顾你好不好?”宋景章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生之年他竟然能在李珩衍身上看到这种近乎温柔的口吻和人说话。 他从来都是冷漠强势的,有朝一日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以至于让宋景章觉得违和大于震惊。 李珩衍声音低沉,几乎贴着宋景章的耳边:“你这么笨,连生火都不会,受了伤从来不管,你需要人来照顾,以后让我照顾你,宋钰,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好不好?” 宋景章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李珩衍突然说起这个,他什么意思?他凭什么骂自己笨?他挣扎着想要把手从李珩衍的手中抽出来:“……睡……睡觉,我……我要好好休息,好好养伤,陛下受了重伤,霍大人和贺大人代替陛下犒赏三军,我明天要……要回军营去。” “贺大人?”李珩衍慢慢躺了回去,幽深的眸子在夜色里并不真切。 宋景章胡乱点头:“对,贺敏之贺大人,所以我现在要好好休息,我我我睡了。” * * * “贺景泠,他当真来了平市。”祁熙拿着刚到手的信纸看完,若有所思道。 旁边的属下薛岳极有眼力,上前一步:“属下听说过这个贺景泠,平贤商会的老板,李长泽为了他把太后都送去了行宫,朝中但凡有反对他的老臣被挨个打压,这位可是大齐皇帝心尖尖上的人,” 另一个道:“只要抓住了贺景泠,看那李长泽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王爷,属下愿意去捉拿贺景泠。” 祁熙沉思片刻,几年前送赫舒去和亲之时曾在祈京听到过关于这个贺景泠的一些传闻,他思忖片刻:“他来平市无非是想劝和停战,没来找我,那必定是去找小皇帝和赫舒,既然是偷偷来的。必然不会公然出现在皇宫大内,盯着公主府就行,记住,此人有大用,务必活捉。” 两个属下对视一眼:“是!” 门外,卓小宛端着燕窝要敲门的手无声放下,转身离开。 * * * 祝安是第一次来北晋的京都,他一直跟在贺景泠后面,跟着跟着就到了这里,到了这儿,他也明白了贺景泠的打算。 他知道贺景泠想做什么,甚至说或许贺景泠这对日后的北晋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他同样了解李长泽,那个人野心勃勃,睚眦必报,北晋作茧自缚。李长泽一旦有了喘息之机绝对不会再给北晋翻身的机会,就像他他畏惧李长泽一样,北晋也畏惧李长泽。 他生在北晋,长在北晋,十一岁就被征兵上了战场,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如今明明才二十岁的年纪,心中却已经一片怆然枯槁,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想起来,如果他还是失忆的祝安那该多好,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那个待他如亲弟弟的人。 可到底回不去了。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看到他的国家因为饱受战乱之苦,到处都是饿死冻死的人,战败的消息传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当年一样,失去了父亲和兄长,又有多少人和他的母亲和姐姐一样,失去了丈夫,儿子,和兄长。 恸哭之声从每家每户传了出来,长街之上遍地冥纸,家家缟素。他们不懂,为什么朝廷永远有打不完的仗,为什么死的都是他们的至亲。 他的父亲和哥哥也是为了北晋而战死的,祝安一直记得,年少时父亲会把他扛在肩头去街上买桂花糕,兄长参军之后的兴奋的带他偷偷喝家中的藏酒。 他是北晋人,他厌恨住在这些朱门大户中的人,可他的家人却为了他们而死,他原本安稳幸福的家因为他们四分五裂。 可他还是北晋人。 他的父母亲人,他的祖辈,他的身体,他的骨血都属于北晋。 街角的乞丐堆有人边哭边喊:“战败了,大将军死了,很快齐军就要打到平市来了,哈哈哈哈哈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公子说得对,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祝安望着前面客栈的大门,他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他是北晋人,永远都是,永远也改变不了。他曾经为了北晋而战斗,现在他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北晋走向灭亡。 他猛地转身,飞快朝着反方向离开,不过片刻,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第114章 包围 “贺先生, 起了吗?”房门从外面被人敲响,得到回应于殷推开门端着温水走了进来。 贺景泠已经穿好衣物,他走到桌边洗漱,于殷递过来一封信给他:“赫舒公主让人送过来的。”说完他又道, “你不用下去吃饭, 下面人多, 我把饭菜端上来。” 贺景泠放下帕子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闻言少有的有几分闲趣问道:“于殷,你以前不是觉得我会祸害你家主子吗,怎么现在不觉得了?” 于殷冷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景泠见他耳朵都红了,也不再逗他,道:“好了,备好马车,今天出门一趟。” 城西, 金光寺。 赫舒约他们在金光寺见面, 为了掩人耳目。她已经连续来了五天, 那年她在祈京虽然与贺景泠曾有过合作,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 但说到底贺景泠是帮了她, 如果不是贺景泠,赫舒没办法活着回到北晋,还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贺景泠来这里的目的她大概知道, 这个恩情她得还。她打发了跟着的仆从, 独自走到后院,早就等着她的于殷带着赫舒拐过几道长廊, 最后进了一间禅房。 贺景泠早早等在里面,见人来起身相迎:“赫舒殿下, 幸会。” 赫舒没有见过贺景泠,但她见过贺瑶华,那个和贺景泠极其相似的面孔,卓小宛真正效忠的主子。 “贺先生,久仰大名。” 贺景泠温和一笑,抬手示意她坐下:“虽是初次见面,但我与殿下也算旧识,此次久别重逢,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赫舒坐在他的对面,仪态优雅大方:“贺先生远道而来,想来不是要与赫舒叙旧,不妨直言。”
114 首页 上一页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