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去。” 我感觉心口闷得慌,“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跟我回去。” 洛无尘只是重复,语气倒是低沉而认真。 可我不愿意回去啊。 他根本不明白。 或者说,洛无尘不屑去明白。 是了。 我的意愿从来都是无足轻重。 就像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可在他们眼中,在洛无尘的眼中,我只有作为洛无尘的情劫死去的那一个价值。 我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心口闷闷的疼。 “好啊。” 我看向洛无尘,点点头,毫无征兆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洛无尘的手中挣脱,猛地把他推向了诛仙台。 诛仙台是个好地方。 听说当年是用来处决作乱的仙魔。 上头的禁制就连散仙都可以困住,十分牢固。 你瞧。 洛无尘再厉害,也不一样被这个禁制困在了里面。 我像一只身姿灵活的狐狸,跳到了诛仙台上,手里拿着激活诛仙台禁制的那个机关钥匙。 那一瞬间,我确实从洛无尘的眼中看见了类似惊愕的情绪。 他哪里能想到,我居然还能有能力把他困住,虽然是借助了诛仙台禁制的威力,可我确实把他困住了。 那一瞬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什么声音都都没有,我隔着流光溢彩的禁制与洛无尘对视,长久地看着他,毕竟,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能够这样看着他了…… “谢晚!”洛无尘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看着我的眼神里几乎燃起了火焰,“你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 “我只是……”我的声音很轻,藏着唯我一人知晓的决心:“不要你了。” 我曾经那样希望有人能爱我,希望有人能对我好…… 现在我不求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拔出灵剑,一剑刺向曾经因为苏涟漪而跛瘸,又因为洛无尘而治好的腿。 洛无尘眼眶好像红了:“谢晚——!” 都是骗人的。 剑刃割开了我的血肉,我疼得浑身发抖。 我再不要什么爱了。 灵剑凄厉嗡鸣,挑断了我的筋骨。 我再不要什么“好”。 “还给你……” “谢晚!!!”洛无尘喊我的声音几乎破音,像是暴怒。 “我不欠你的了。” 我丢开灵剑,踉踉跄跄地向诛仙台的尽头走去。 我对诛仙台的了解很少。 若不是前些日子在藏书阁借到的书里恰巧提到了这个地方,我还不会知道,原来择天宗还有一个诛仙台,更不会知道,启动诛仙台上困住神魔的禁制竟是这一把不甚起眼的石匙。 所以我并不清楚这个禁制能够将洛无尘困住多久。 “谢晚!——停下!我命令你停下!” 洛无尘拔剑,一剑劈在了禁制上。 他不愧是力敌数位散仙而不落下风的剑尊。 我看见禁制在洛无尘一剑又一剑的剑光里颤抖,流动的光芒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像是随时都会被洛无尘击碎。 不是说这个禁制能困住真仙,怎么看起来马上就要被洛无尘打破了? 要么是年久失修,效果削弱了,要么就是写书的人夸大其词。 我漫无边际地想,一步一晃,步步碧血生花,一瘸一拐,我终于走到了诛仙台的边缘。 月色很亮,却仍是无法照亮悬崖底下。 我朝悬崖下面看了一眼,只看见无尽的黑暗。 真高啊。 我从这里掉下去,一定会死的吧。 或许会粉身碎骨? 适逢一阵带着湿冷寒意的风从悬崖底下吹上来,将我流出的血尽数吹凉,我打了个哆嗦。 希望不要太疼。 我不会御剑,也不会飞,一穷二白,人也蠢笨,唯一能够想到彻底摆脱洛无尘且没有后顾之忧的办法,就只有一死。 其实也挺好的。 我这一生随波逐流,从来没有一次是由自己来掌控自己的命运。 国破家亡的时候,我没能同双亲一起殉国……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如果当时我就跟着一起死了,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 耳边响起爹娘死前的叫喊。 [晚晚,跑啊!]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爹爹,娘亲,对不起,晚晚真的很努力了。 晚晚真的…… 好想你们。 我伸手抹了抹脸,却忘记手上还有血污,不但没有擦干净,反而更脏污了。 算了。 我无所谓的放下手,将控制禁制的石钥放在地上。 来时孑然一身,走也踽踽独行。 唯一能够带走的,就是我自己的性命。 临死之前,还能戏耍高高在上的剑尊大人一番,不亏了。 “谢晚!”洛无尘的眼眸中有了火焰一样的红,像是怒急,我脚步略微一顿,偏过头看他,洛无尘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张了张,半天才挤出话来,“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呢。 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带着微小的,难以被人察觉的小得意。 你要我留在择天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期临近。 可我偏不要顺你的意。 洛无尘好像是终于回过了神,脸色不知怎么竟有几分的苍白。 “我不准!我不准你——”洛无尘还被困在禁制之中,困兽一般疯狂地攻击着禁制。 我没有理会洛无尘撕裂般的叫喊。 你不是我的师尊。 你是坏人。 我再也不会听你的话啦。 “我不要你啦。”我的语调轻快,带着扳回一城的孩子气。 朝洛无尘挥了挥手,我毫不犹豫地一个纵身,跳下了诛仙台。
第39章 觉醒期晚晚捡到师尊 疼。 浑身都很疼。 整个人像是被暴力拆过了一遍,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得厉害,非要描述的话,就像是被打碎了全身的骨骼,然后再用破布袋子装起来,勉强保证我不会散架。 奇怪…… 我不是……应该是死了吗? 为什么还会感觉疼呢? 我茫然的想到,腥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一直渗到我的喉咙里,我喉咙一动,张嘴想要把那怪味吐出去,结果一张嘴,就猛地被灌了一大口冰水。 “咳咳咳咳咳——!”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么一咳,便牵动了身上的各处的伤,甚至原本不怎么疼的地方也跟着趁火打劫,我分不清到底多少伤处,也无法确认自己的手脚是否还健全长在自己的身上。 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 我还活着。 我竟还活着。 心绪翻涌,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喉头一甜,便咳出了一口血来。 “咳……” 咳嗽会带动身上的痛,我忍又了忍,终于勉强把喉间的痒意强压了下去。 情绪恢复平静,便有心思去探查自己身处何地。 跳下诛仙台时我是一心求死不差,但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主动求过一次死,既然老天好心叫我留下一命,我自然也不应当辜负这份的万中无一。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伤得太重,哪怕我已经睁大了眼睛,凝神聚气地去看。 我视线一直都是涣散的,视野里的所有一切都好似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幔,模糊不清,而且还是黯淡的灰蒙蒙。 是天还没亮的缘故吗? 我没有边际地猜想。 周遭很静,风不甘寂寞地“呜呜”叫喊,反而更显得此地荒凉僻静,叫人心头发憷。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声,蓄了会力,好叫自己能够移动自己的手指。 好在手指还是能动的,虽然也会疼,我摸索着往身下摸去,摸到一片潮湿。 原来我是躺在了一处冰冷的潭水里,水位不深,正好可以没过躺着的我。 怪不得我方才会呛水。 我躺在潭水里,泡了一会,还是没积攒出将自己挪到岸上的气力。 潭水很冷,身上很疼,我不愿意泡在冷水里冻着,便强撑着一股劲挣扎着往岸上爬去。 短短至多不过一尺的距离,却叫我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我的指尖才触及岸边野草的韧,便彻底没了气力,双臂散架似的晃了晃,便支撑不住我愈发沉重的躯体。 “哗啦!”我的身子重重跌下,砸开潭面,激起一阵水花。 前半截身子砸在坚实的岸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心肺俱疼,疼得我意识都混沌起来,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 疼! 好疼! 我疼得不住地战栗,一直萦绕鼻尖的血气陡然重了起来。 正要丢脸地痛吟,突然听到有人在喊: “——快过来,这里有一只魅魔!” 声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的雀跃。 什么魅魔? 我迷迷瞪瞪地想。 哪里有什么魅魔,难道这里除了我,其实还有一只魅魔吗? 魅魔…… 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他们口中的魅魔,其实指的是我。 我那时还因为方才那一跌,加重了伤势,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裸露在外的好似被尖锐兵器剐刺一样的疼,内里又是阵阵血肉撕裂般的疼。 我受不住这撕裂的疼痛,虽然竭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却还是支撑不住,倒头便昏了过去,下一瞬便不省人事。 隐约的交谈声,什么人走动的声音,某种钝物捣在什么硬物的声音,絮絮杂杂,传入我的耳朵。 “怎么还不醒啊?该不会死了吧?那不是白捡了?” 叽叽喳喳的,带着活力,像聒噪的雀。 “你这么关心他?” 另一个倒是不聒噪,却不知为何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阴森森的鬼气。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新面孔,我当然关心。” “那今天换药交给你。” “啊?” 我的意识恢复清明,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头显眼的黄毛。 “……?”我感觉眼睛好像被什么刺到,里面别开视线,看向别处,随即就同一具骸骨来了个深情对望。 “!!!” “老裴,他醒了诶。”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黄毛少年蹦蹦跳跳跑到那具骸骨身边,大大咧咧地拍上骸骨森白的臂骨:“看来你的医术没有退步嘛。” 声音很耳熟,应该就是我昏迷的时候在我耳边聒噪不休的那个声音了,果然很有活力。 “药换好了?” 这个声音也耳熟,我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看了那具骸骨一眼,怪不得我会有股鬼气森森的感觉,原来真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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