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择天宗是为什么会容忍你一个废人借着剑尊的威名狐假虎威?” “还不是因为你是剑尊的情劫,关乎剑尊飞升的大事。” 苏涟漪的语速并不算快,却咄咄逼人得将我砸得几乎无法稳住身形。 我白着脸,斥他“妖言惑众。” 我怎么肯信他。 怎么敢信他。 “你以为只我一人知晓?”苏涟漪仍是笑,笑得我心生寒意,“整个择天宗都知道你是剑尊的情劫,只要你一死,剑尊的情劫便算破了。” “你猜,有多少人盼着你死?” 我想要不屑地嗤笑他胡言乱语,但我嘴角僵硬,实在笑不出。 我的双脚始终冰凉,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我不想再听苏涟漪说话了。 他肯定是骗我的。 对,他在说谎。 苏涟漪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清楚。 他嘴里从来没有一句真话。 不要信他。 我勉强说服了自己,叫自己的心慌不至于从内里跑到外边去。 苏涟漪却不肯放过我。 “你要是觉得我是骗你的,大可以自己去查一查,古往今来修无情道的修士是如何对待他们的情劫的。” 他一把抓着我的手腕,把我往书架的方向按去:“你自己看看,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剑尊依着你顺着你,也不过是为了让你爱上他,用你的性命证他的道罢了。” “滚开!”我的身体都在战栗,猛地一把推开苏涟漪,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师尊如何,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一定是他看我师尊对我好,故意来挑拨我与师尊的关系,好叫我与师尊之间生出嫌隙…… 就算师尊修的是无情道又如何,哪有什么道要通过这种方法来…… 是了,一定是这样。 我才不会上他的当。 “苏涟漪,”我的胸口急促地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冷声道:“你真是让我恶心。” “苏师弟!你没事吧?”那仙二代跑上来,急急地围着苏涟漪嘘寒问暖,“你做什么要欺负苏师弟!” “是我不小心跌倒的,不怪他,”苏涟漪假惺惺地替我开脱,小意退让,“师兄,我们走吧。” 我的手指紧紧攥着,眼眶发红地看着苏涟漪对我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 哪怕我无数次安慰自己苏涟漪说的话都是故意挑拨,不值得我信,可苏涟漪说的那些话仍是在我的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哪怕并不起眼,可还是叫我耿耿于怀。 苏涟漪离开后,我在藏书阁找了一日的书,将所有关于无情道的书简都借阅回去。 我借了书,却不敢看。 放在房间里落了灰,却仍是不敢去翻阅。 我整日整日都魂不守舍,神思不属的,明显得连洛无尘都看出来了。 洛无尘问我怎么了。 我愣了好久,反应过来却只是摇头。 我想将苏涟漪说得那些胡话告诉师尊,想要师尊告诉我苏涟漪说得都是假的,可我又不敢。 游魂似的回了房间,目光触及书桌上的书简。 看一眼,就看一眼。 看了,不就知可以证明苏涟漪是满口谎言,故意动摇我…… 回过神来,我已经打开了书简。 然后,我知道了什么是无情道。 也知道了,每一个身为情劫的下场—— 无一例外俱是身死道消,成为所爱之人长生大道的一块踏脚石。 我的指尖都冻僵了,缓了好久才颤巍巍地把书简合上。 荒唐。 书上写得也不一定是真的。 就算,就算我是师尊的情劫,师尊对我好,肯定不是因为这种原因。 如果师尊也同书上那些人想要渡情劫,大可以一剑杀了我,何必要替我医治跛脚,又何必为我寻灵草,叫丹峰峰主替我炼制能够去除我体内虫毒天璇丹,为我延长寿命? 对了,天璇丹。 我宛如握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了师尊给我的那瓶天璇丹。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我的心头升起希冀,藏起丹药,趁师尊外出,偷偷下山去求证了。 择天宗山下就有一个大型的城池,十分繁华。 我走遍了全城,找遍了全城所有能找的医者,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他们说我病入膏肓,说我寿数将近。 说我筋脉枯竭,毒素尽侵,看似维持了平衡,实则灯枯油尽,最多三年可活。 我又拿出师尊给我的天璇丹。 “谁给你开的天回丹!?”替我诊脉的老医者气得直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庸医!庸医!” “什么天回丹,”心中浮起一股叫我惶恐不安的预感,我张了张嘴,“这不是天璇丹吗?” 师尊给我的时候,明明告诉我这是天璇丹,怎么会……怎么会变成天回丹? 不会错的,师尊怎么会有错。 肯定是老医者人老眼花,认错了。 我本能地不愿相信老医者的话。 老医者捻着胡子:“天璇丹与天回丹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作用却相去甚远。只有天璇丹才能治你身上的虫毒,而天回丹只能补气血。” 其实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触碰到了真相,可真相太过残忍,我不愿去信。 补气血? 我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那我服用天回丹,也并非毫无益处?” “扯淡!”老医者吹胡子瞪眼,“你的身体本就虚不受补,服用天回丹,只会打破你体内的平衡,加重你的病情,让你死的更快……” 我呆在那里,一股冷意从四肢百骸冒出来,冻得我齿关都禁不住开始打颤。 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从我服用灵丹以来,身体却不见好转,反而愈发频繁的生病发热。 原来…… 如此。
第37章 晚晚要离开择天宗 原来…… 如此。 我的心沉沉坠了下去。 许是见我的脸色实在难看,那老医者话音一转,“不过,小公子你也不必灰心,我们虽然帮不了你,却知道谁能救你。” 我浑身发寒,连齿根都一直在颤抖,听到老医者的声音,眼珠呆滞地转动向他:“……谁?” “择天宗的丹峰峰主秦清秦长老。”很明显,那老医者对秦清十分推崇,他鼓励我道:“秦长老医术卓绝,小公子都已经到这里了,可以试一试去求丹峰峰主替你拔除虫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感觉更冷了,几乎能够听到自己齿关打颤的声音。 “你是说,以择天宗丹峰峰主的能力,其实是可以拔除我体内的虫毒?” “那当然!谁人不知择天宗丹峰峰主医术冠绝中州,你体内的虫毒叫他来治,也不过是稍微多费一些心罢了。” “哦,哦。”我呆呆点头,声音干涩,同劈开了一株枯死的树所发出的噪音那般的难听:“是这样啊。” 原来秦清是可以为我拔除虫毒的。 是啊,我麻木地想,哪怕是技艺再平庸的医师,也能看出我病入膏肓,命不久已。 秦清身为丹峰峰主,又怎会看不出。 那师尊……师尊他知道吗? 洛无尘堂堂剑尊,当真…… 不知我寿数将尽? 我的手指无意识攥紧成拳,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处都泛出指骨的森白。 师尊他,究竟知不知道,我只剩下三年的寿数? 知不知道,其实我有机会活下去。 知不知道……他让我日日服用的丹药,其实是会让我死得更快的天回丹吗? 明明已经知晓了真相,却还是执迷不悟,不肯死心…… 哪怕是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傻透了。 心神恍惚间,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无情讥嘲,叫我不要再傻了。 诚然,给我的丹药是秦清炼制的,可练丹的灵药,却是洛无尘亲手寻来的。 既是如此,他又怎会一无所知? 知晓得越多,我的心便是越冷。一点,一点,终于彻底冷透了,我不再有任何的期待。 我只觉得好笑。 哈。 何其可笑。 我想要笑,可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所有人都在骗我。 师尊,也在骗我。 到最后,居然还是苏涟漪说的才是实话。 偏偏,我还不肯去信。 非要撞到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了,才知道痛了。 多可笑。 我在沼泽里挣扎求生。 所有人都站在看台上,居高临下,冷眼旁观。 太过浓郁的悲意涌上心头,疼得我的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小公子,”老医者问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我愣愣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向空茫茫的天际,心头亦是空茫一片。 原来…… 终究还是无人救我。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我要走了,我该回去了。” 我低低地呢喃,失魂落魄地走出那个医馆。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我在残阳的余晖里,游魂一般的,一步一步走回了择天宗。 【你以为剑尊大人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待?】 【你以为择天宗是为什么会容忍你一个废人借着剑尊的威名狐假虎威?】 【因为你是剑尊的情劫。】 【你猜,有多少人盼着你死?】 苏涟漪在藏书阁耀武扬威说的那一番话变作无法挥散的魔魇,钻到我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将我凌迟。 到头来……竟只有苏涟漪说的才是真的。 【你只是他的情劫。】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要你活下去。】 我早该明白的。 我神色木然地想。 像我这种人,又怎么配被人真心相待。 我早该……想到的。 一股锥心之痛自胸膛传来,身体一阵气血翻涌,一时不查,我被山路里的枯枝绊倒了。 尖锐的碎石嵌入掌心,我怔怔地看着被尖锐碎石划破不住往外流着鲜血的手心,缓缓眨了眨眼睛。 好疼…… 我好疼。 视线被水雾模糊,眼泪遮住了视线,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原来痛到极致的时候,是连哭,都哭不出声的。 不许哭。 不就是……又被骗了一次。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骗了。 有什么好哭的。 不许哭,谢晚,你不许哭。 我一遍一遍地抹去脸上的泪,可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就像是要把压抑到如今的委屈都变作眼泪哭干了,哭尽了,才肯罢休。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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