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一一冷淡谢绝。 忽然,顾择龄走到一处摊贩前,停下脚步买了一盏河灯。旋即,他回过身来,将河灯递给方柳。 方柳凝神看他,并未立刻接过河灯。 顾择龄连忙惊慌失措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想着,方公子若是手上提着一盏河灯,想必、想必便不会总有人拦你了……” 至于他心底深藏的其他心思,便不足为外人道。 方柳无可无不可,正要接过那河灯,闻行道便先有了动作。只见他盯着那河灯看了片刻,旋即走到摊贩前,放下一锭银子,换来三盏河灯。 “既然是出来玩乐,何不入乡随俗,一人提一盏河灯?顾会元买的还是自己拿着,闻某再买三盏便是了。” 说着,他将其中最明亮、最精致的那盏河灯,递向方柳。
第41章 梦中 方柳先看了看他们二人,而后又打量了一番他们手中的河灯,只思考了一瞬,眼底便闪过一丝了悟。他瞧了闻行道一眼,便接过了顾择龄递来的河灯。 顾择龄霎时高兴起来。 闻行道仍然举着那盏河灯,神色不明地看着方柳。 及至此时,张园景才意识到气氛不妙。 他左看看顾择龄,右瞧瞧闻行道,发现自己那顾贤弟光顾着看向方柳傻乐之后,便战战兢兢朝闻行道伸出了手:“闻、闻大侠,不然给我罢?” 闻行道冷眼转向他,张园景顿时不敢说话了。 方柳勾唇,云淡风轻道:“闻大侠,方某不喜黛紫,还望记住。” 闻行道闻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河灯,只见其上确实绘有一朵黛紫色的小花。他沉默了片刻,将手中这盏灯随手递给了张园景。 张园景立时郑重接过,心境与去看榜时一样紧张。 还未等他松口气,便见闻行道将其余两盏灯也都递给了他。 张园景顿住:“……这是?” 闻行道:“扔了。” 张园景:“……” 张园景只好接过几盏河灯,将其皆早早放入了水中。幸而小贩便守在离河堤不远的地方,才让他不必拿着三盏灯,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从。 放完手中的河灯后,他看向方柳:“方公子不放河灯么?” 快放吧!再不放,那闻大侠的眼神就要将你我刺穿了! 方柳不紧不慢道:“不是要写些愿景么。” “是极。”顾择龄笑道,“写了愿景放进河灯中,才算完满。” 方柳便走向摊贩,给他一角银子,换来一张粉笺。他用摊上的笔墨写了几个字,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然后将粉笺放进了河灯之中。 无人看见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顾择龄问:“方公子写了什么?” 方柳眉眼微弯:“保密。” 就在此时,张园景忽然“咦”了一声,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方柳看他:“怎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难不成是心虚么。”张园景小声道,“方才我们还讨论刘驸马呢,我这就好像见着他本人了……” 方柳问:“在何处?” “在那边。”张园景指了一个方向,“也可能是晃神看差了,我与那人也不过两面之缘,不一定认得准,只方才见着一个穿红衣的神似他,带着几个侍从走到那边去了。” 方柳凝眸:“是么。” 张园景受了惊吓般,抚了抚胸口:“听说那人并不好相处,尽管咱们说的是尚京人人皆知的事,可若是让他逮到咱们传他闲话,怕是难善了。” 方柳似乎并不在意:“既然是晃神,那便不管了。” “也是。”张园景笑道,“我们现下又未曾说他人之事,将方公子的河灯放下河,才是要事。” 几人便走到了河边。 方柳正要蹲下身子,放置河灯之际,倏而似想起什么。他纤手一推河灯,观其摇摇晃晃混入众河灯之中,而后站起了身。 其他三人皆疑惑地看向他。 方柳语气平静:“我腰间玉佩不见了。” 几人定睛看去,发现他腰间的玉佩确实没了踪影。 顾择龄忙问:“何时不见的?” 方柳:“想来是入城后,只怕要回头找找。” 方柳的神情并没有一丝急切,顾择龄却已经焦急起来。 张园景也道:“今夜人果真是太多了,方公子的玉佩,怕是不知何时被扒手偷了去!” 顾择龄和张园景并非习武之人,自然不会知晓,从方柳这般的一流高手身上偷走玉佩是多难的事,因此替他焦急起来。 唯有闻行道,勘破了此事,只静静看向方柳等他接下来要做甚。 就如同当初方柳嘱咐他摘花一样,他做事总有他的逻辑,一般人看不透。 果不其然,方柳下一刻便看向闻行道,说:“闻大侠不如日行一善,帮方某往南边儿找找?” 南边便是张园景刚刚说见着刘驸马的方向。 闻行道立刻便懂了方柳的意思。 方才还以为他未将刘珏之事放在心上,却原来是有别的想法。 闻行道颔首:“可。” 而后便运行轻功,离开了此处。 张园景第一次见人施展轻功,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喃喃道:“……那我便去北边儿瞧瞧?” 方柳却说:“不必麻烦张举人,尚京城中人潮熙来攘往,东西恐怕寻不来了。只是我心中到底记挂,因此才让闻大侠去寻一寻,他有些脚上功夫,想必很快便能回来。” 张园景倒是不觉得方柳让别人去找,自己却候着不动,有何不对。在他看来,如方公子这般之人,哪怕身怀绝世武功,也不必事事亲躬亲为。 却不知方闻二人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择龄问:“方公子……与闻大侠似乎很熟络?” 方柳:“尚可。” 见方柳似乎不想多说,顾择龄便提议:“玉佩之事,不如沿着来时的路,再找找看?” “我也觉得,不如咱们分开找找。”张园景附和道,“一刻钟后,无论找不找得到都再来此地会和,如何?” 方柳:“那就如张举人所说。” 三人便分开来,各自寻找那并未丢失的玉佩。 见另外两人走远,方柳闪身离开了此地,朝南边儿而去,行走在街市的屋顶瓦檐之上。很快,他便发现了闻行道的身影,他果然也是躲在屋檐上寻人。 方柳方一落脚,闻行道便听到了动静。 闻行道顿生戒备,手放在刀上,待到回首看到身后之人乃是方柳,便卸了内劲,问说:“方庄主如何过来了?” 方柳未回答,而是顺着他刚刚的视线往下看去:“寻到人了?” 闻行道点头:“正对面楚馆之中。” 刘珏已然进入楚馆中,此地寻不到可以窥探的位置,只有靠近那建筑,才好窃听些消息。 “那便劳烦闻大侠跟着对方了,能探听一点是一点,今日切莫打草惊蛇。”方柳似笑非笑,“依我之见,闻大侠装作客人,进入楚馆是最好的办法。” 闻行道:“不必用到方庄主的法子。” 说完他便御起轻功,飞身去往了楚馆的楼上。 闻行道寻到一处房檐站住,而窗户下方,竟果真是刘珏所在的房间。想必适才他一直在观察,早就确定了刘珏的位置。 方柳也潇洒落脚,寻了个位置,探听房间内的动静—— 只听有一小倌埋怨道:“刘大人可总算来了,您自己数数,都几些日子不来见我了?” 另一人便说:“最近有要事要忙,家中婆娘又胡闹脾气,烦得很。怎么,我不来便无人通你那幽径,所以想的紧了不成?” 小倌便娇笑着同他打情骂俏。 刘珏长相阴柔,声音也略显尖酸,满口皆是污言秽语。正因为他阴郁的气质,使他原本尚算清秀的长相变得并不出众,甚至有些邪性。 眼见屋子里快要翻云覆雨起来,刘珏仍未说出最近在忙何事。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忽然敲起门来,“咚咚咚”响个不停。 刘珏原本都要与那小倌你侬我侬了,此时被打扰自然十分不悦。他冷着一张脸,使唤那小倌去开门,将门外的人放了进来。 他冷声问:“怎么回事?” 那侍从畏惧道:“是四公主……” 刘珏冷笑了一声:“她又怎么了?” 侍从斟酌着言辞,禀告道:“四公主她让您将最近送去公主府的那些人,都……都挪个窝,否则她就亲自将人赶出去。” 闻言,刘珏立时拧眉,披上了外衫:“走,随我回去!” 便不顾那小倌,走出了门。 方柳算了算时间,道:“我先回去,劳烦闻大侠继续盯着。” 跟踪刘珏,只需一人便够。 闻行道颔首:“我不会打草惊蛇。” . 闻行道跟上刘珏之后,方柳则原路返回河边。 这回,他并没有飞檐走壁,而是沿着街市往回走,还未走到河边,便偶遇了顾择龄。 顾择龄忙问道:“如何,可寻到了?” 方柳摇首:“不必找了。” 顾择龄霎时失落起来:“怎么如此……” 方柳轻笑:“我都不急,顾会元伤心什么。” 顾择龄不知作何回答,只好笑笑作罢。 两人并肩往回走。 尚京夜景,建筑鳞次栉比雕梁画栋,一轮圆月高挂碧瓦朱檐之上。街市上悬灯结彩,入目皆是火树银花的繁华盛景,灯火照的行人脸上都透着红亮。 在这样人声鼎沸的喧闹街市,与方柳并肩而行,似乎是梦中才有的场景。 “梦中?” 方柳问。 顾择龄霎时一惊,他太过飘忽,竟是不自觉将心底的话说出口了。 方柳正思索刘珏之事,随口问说:“你梦里梦见了何事。” 梦见何事? 顾择龄侧首,看向方柳美至无可挑剔的侧颜,喉结微动。 他梦见,幽寂夜色里,昏黄烛火下。 有素白的衣衫顺皓腕滑落,有冷清的香气盈满内室,有清脆的水声不绝于耳。水雾氤氲朦胧之中,绝世之人淡然回眸,眼角眉梢尽是香色,便让人再动弹不得,只顾痴痴瞧他。 他还梦见…… 还梦见,自己缓步走近,而后颤抖着心尖儿,去嗅、去吻那香色。 那人便阖眼,由着他生疏地胡作非为。 仅仅只是回忆,顾择龄便觉得头晕脑热起来。 何况那香色本人正站在他面前,冷冷清清地侧首看他,等待他的回答。 “……没什么!”顾择龄忙转过头去,“的确没什么!” 那些梦境实非君子所为,他单想一想都觉得羞燥,又怎么敢说出来?他不会说谎,于是便只侧过头去,红着脸不断说“没什么”。 方柳便未再追问,转头过去,兀自走向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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