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管家的贵人,还是附近城镇的百姓,说话时皆不敢高声语,恐惊扰了神佛,犯了大不敬。尽管如此,因为来上香拜佛者络绎不绝的缘故,此地仍有些嘈杂。 两人趁着人潮攒动,悄然翻进了寺内。 寺庙内倒是井然有序,大部分僧人在招待香客。每一处院门都有守卫的武僧,这些武僧功夫尚浅,察觉不了方柳和闻行道的动作。 他们两人将寺庙内大致搜了一遍,未发现异常,便开始想办法搜索房间。 这些房间,无人的上着锁、有人的难进入,若是一一想办法搜过去,怕是明日也搜不完。既然要搜,便应该搜那些重要人物的,譬如无明住持的寝屋、禅房之类。 方柳见着两个小沙弥正打扫庭院,便朝闻行道示意,两人躲在房顶之上,听那小沙弥闲聊。 只听其中一个问:“住持大人的禅房,可扫洒过了?” 另一个便答:“未曾呢,方才住持大人说他还有要事,让我们晚些去扫洒。” “那我们便先去无增大师的屋舍?” “可。” 方闻一路跟踪两个小沙弥,来到了一处院落。 从他们的口中,方柳得知那无增大师乃是承安寺的监寺,是寺院中的重要人物。 一般来讲,寺院除了主持之外,还会有六知事,分为都寺、监寺、副寺、维那、典座、直岁。其中,监寺总揽寺院内所有庶务,既要管理库房,亦会监督寺院各堂口,权利了得。 这位无增大师,便是那无明主持的左膀右臂。 幸运的是,无增大师恰好不在院内。 待到两名小沙弥扫洒结束,离开此地,方闻两人便悄无声息潜入了无增的寝屋内。 方柳言简意赅:“尽快。” 闻行道点头。 两人便分别开始搜查屋内的物件,动作小心而敏捷,未发出任何声响。 没过多久,方柳便从抽屉深处,找出一封已打开的信件。他凝眸大致看了看信件的内容,将信收入了怀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 恰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柳和闻行道对视一眼,立时将翻开的抽屉恢复原样,而后快步走出屋子。信已拿走,对方发现的越晚,对他们越有利。 拿到信后,他们两人离开了寺内,在寺院外的树林停下脚步。 方柳飞身攀上一株古木,让翠绿繁茂的枝叶挡住自己的身影。闻行道跟从他的脚步,飞身站在树上。 闻行道问说:“方庄主寻到的东西,是何物?” 方柳拿出信来:“互通往来的证据。” 闻行道定睛看去。 那书信瞧着倒是十分寻常,薄薄两页纸,其中提到的都是些无聊事。可悉心一瞧,便能发现其中另有有蹊跷。 方柳将两张纸叠在一起,对起来细细查看。 只见那纸张上的字重合之后,有几个位置的字严丝合缝地对上,组成了一句话——“东西已迁移,不必忧心”。 方柳勾唇,目光转向寄来信件之人。 “……刘珏?”方柳道,“有些印象。” 闻行道说:“当朝有位驸马,名就叫刘珏。” “闻大侠对那驸马了解多少?” “不多。”闻行道摇首,“并非好人,也并非什么重要人物。” 方柳将信递到闻行道眼前:“若和这信牵扯上了,还能称之为不重要?” 闻行道沉声说:“我找人打听一番。” “先不必了。”方柳轻笑,好看的眉眼上挑,远眺寺院外接踵的人群,“见到个熟人,或许能有所助力。” 闻行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冷然:“什么熟人?” 于枝叶繁茂的树梢上,仍有细碎的日光,穿过层层枝桠洒在两人面容上。方柳眼睫如扇,日光一照,便在他冷白惊艳的侧颜上落下些动人的影子来。 他笑的漫不经心,缓声答道:“未来在朝廷中的人脉。” 闻行道微微眯起了眼。 “我以为方庄主说的官场人脉,只有闻某。”
第39章 偶遇 闻行道这番疑问实在古怪,倒还过问起他人人脉来了。 方柳侧眸看了他一眼,眼睫轻眨,眼下蹁跹的扇影也变换。两人对视片刻,方柳平静反问道:“不然?” 闻行道缄默了一瞬,而后说:“……无事。” 方柳便回过头去,再度看向寺庙外之人。注意到目标脱离人群后,他便将信封收入怀中,脚尖一点轻身下了耸立的高木。 闻行道沉眸。 少顷,他忽视了那份如鲠在喉的烦闷,也飞身下了树,默不作声跟在方柳身后,装作方到来的客人的模样,走到了寺庙外。 闻行道定睛看去,只见那不远处的所谓“熟人”,竟是顾择龄他们一行三人。 为了方便白日深入承安寺,方柳穿了一袭简洁素雅、颜色浅淡的衣衫,原本该是低调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多了一股高洁淡泊的韵味。他韶颜稚齿眉眼如画,从翠木繁茂的树林中缓步走来,走向禅意幽远香火鼎盛的寺院,通身竟似带着令人不忍亵渎的佛性。 他甫一现身,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无论是官家的娇小姐、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皆停下交谈,含羞带怯打量起他来。那些陪着家人来烧拜的男丁们,也都频频侧目。 承安寺甚是出名,来此地的佳人才子不少,有求姻缘的、有求子嗣的、有求高中的……那些人具是郎才女貌,人中龙凤。 可他们却从未见过品貌如此惊艳之人。 顾择龄原本并不在意人群中的异常,只与陆超、张园景攀谈。可周围人群实在有些异常,他便余光朝一旁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直了眼,再说不出话来。 他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直到方柳走近他,在他身侧停下,唇边带着一抹兴味的浅笑,问说:“怎么,分别没过多久,顾解元便对面不相识了?” 顾择龄这才回过神来,耳根染上薄红:“怎、怎会!只是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还当是身在梦中。 出尘之人夜夜入他梦中来,让他不敢相认,也羞于相认。只因那梦中的场景……实非君子所为。 顾择龄越是回忆,越是面红耳热。 方柳打趣:“多日不见,顾解元还是一如往常,脸皮薄的很。” 顾择龄摸了摸耳垂,掩饰自己眼中的热切,垂首谦恭道:“方公子说笑了。” 方柳未再为难他,而是看向另外两人:“陆举人,张举人,许久不见。” 陆超和张园景便一同向他问候道:“方公子,许久不见。” 待到闻行道也走到此处,三位举子的表情明显畏惧、谨慎了几分,开口寒暄道:“闻大侠,许久不见。” 顾择龄如此,是因为察觉到了闻行道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尽管其本人可能都未曾发觉。 陆超和张园景则是因为畏怯。 他们与闻行道并不熟络,未曾说过几句话,只知晓这位被称作“闻大侠”的人一身刚煞血气。而自他加入赴京的队伍之后,萧然山庄一行人便赶路赶的急。想来是似乎有要事要做,却让他们这些文弱书生,着实吃不消。 哪怕吃不消,他们也不敢提出异议,兀自强忍着,才没有在颠簸中晕过去。 正因如此,他们对于闻行道敬而远之。 闻行道扫了周围人群一眼,那些心思怀春的公子和小姐,便都被他眼中的冷厉然骇得转过头去,不敢再打量方柳。 顾择龄问道:“二位也是来承安寺烧香求佛?” 方柳点头:“第一次北上,自然要随处玩玩。恰巧听闻每月十五,尚阳城和承安寺热闹得很,于是便请闻大侠带我随便逛逛。” “是很热闹,人甚是多。”一旁的张园景道,“我们三人方才险些寻不着彼此!” 陆超也搭腔:“此地确实人多。” 张园景又说道:“二位有所不知,陆兄和顾贤弟皆已通过了会试。我等此次前来,是想烧拜一番,为他们三日后的殿试烧拜一番,求个安心。” “主要是陪我而来。”陆超面露羞愧,“顾贤弟再度取中头名,我则险些未在榜上。” “能取中便已是极好。”张园景笑道,“我预料之中落了榜,却只能再等两年了。” 顾择龄便劝慰了他们二人两句。 “多日不见,顾解元竟已成了会元。”方柳缓声说,“三日后的状元头衔,想必也将收入囊中。” 顾择龄忙摆手,不知所措地自谦道:“方公子过誉了,三日后的事尚未可知。” 陆超则说:“既然二位与我等目的一致,不如一起进入寺中?” 顾择龄便期许地看向方柳。 方柳颔首:“左右无事,那便一起。闻大侠以为呢?” 闻行道:“依方庄主所言。” 五人便一起进入了寺庙之中。 他们捐了香油钱后,向僧人讨来香,烧香拜佛求一个好运道。 离开承安寺后,因为看不出方柳的意图,顾择龄忍不住问道:“方庄主既是来玩,是否还要去看尚阳城的灯会?” 方柳:“确有此意。” 顾择龄便显而易见的喜悦起来:“既如此,不如与我等一起?我们原也是要逛逛今日灯会的。” 张园景闻言颇有些不解。 原本想今夜在外头逛逛的其实只张园景一人,因为他落了榜,又要等待顾择龄和陆超二人,不急着返程,便想着这几日好好在尚京玩乐一遭,才不枉此行。 其他两人皆说要温习文章。 张园景转念一想,猜测顾择龄忽然改了决定,定是因方公子。 不过顾择龄学富五车出口成章,实则早已不需温习什么。昨日闲聊时,他之所以说不去,不过是不感兴趣,认为还是看书、写文章更好些罢了。 所以现下顾择龄又说要去,张园景便不拦他,只对方柳说道:“诚如顾贤弟所言,方公子和闻大侠不如与我们一道?” 方柳道:“不无不可。” 见他们约定好,陆超婉拒说:“陆某便不去了,我若不时时温书,只怕会落到三甲末去。” 于是进了尚阳城后,陆超便先回了他们三人的住处。 其余四人则一同前往城内最热闹的街市。 ———— 尚京不愧为前朝旧都,无论是城墙还是建筑,处处皆有一股威严厚重之感。而现下今朝新都迁过来后,城中风气一转,变得甚是繁华,街上人烟阜盛,宝马雕车往来不绝。 有从周遭村子和县城赶来凑热闹的百姓,好奇驻足在街市前。也有王公贵族,坐在华贵的马车中在街上穿行。 此时方过了申时,天色未晚,灯会还尚早。 方柳对顾张二人道:“不如先寻一处茶楼落脚,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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