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水洗漱。”方柳吩咐,“待其余人回来后,去堂屋开会。” 赛雪欠身:“是,小庄主。” 下午时分,陈安等人陆续回来。方柳也洗去一身风尘,换了一身衣衫,坐在堂屋主座上。 “石四,石五。” “属下在。” “在外面守着,莫要让人探听。” “属下领命。” 石四石五便于屋外,严防死守。 依风为方柳倒好了茶,备好笔墨纸砚,退到一旁等候差遣。 方柳询问陈安:“可有进展?” 陈安一步上前,恭敬道:“禀小庄主,目前未曾听说武林盟与朝廷有牵连。” 方柳晃了晃茶盏:“那闻行道呢,是否有过异动。” 陈安依旧垂首:“属下无能,闻行道的确每年都有行踪不定的时候,但是他轻功独步天下,无人能跟踪,因此他去了何处、做了何事,皆只能听他一家之言,不曾听过其他说辞。” “不怪你。”方柳心平气和,早有预料,“闻将军之遗孤,若是这么轻易便被其他人探听了行踪,何尝不是毁了闻家的英名。” “但属下听说,郭征先前曾因为郭琦儿擅闯闻行道书房,而大发雷霆。” 方柳目光落在某处,若有所思。 书房乃重地,擅闯自然不可,倒是不能贸然断定些什么。 “还有……” “还有?” “还有那武林盟的二长老,近日总在往尚阳城跑。除此以外,武林盟便再没有其他可称得上异常之事,盟中的重要人物,皆在焦心郭征之事。” 方柳摆手:“退下罢,继续调查,重点‘关照’那位二长老。” 陈安等人领命,退出了房间。 赛雪见谈完了正事,便走上前问说:“小庄主今日想吃些什么?北地的饭菜向来口味重,不如还是做咱们的江南菜系?” “清淡些。” 赛雪便欢天喜地去准备饭菜了。 几名心腹手下之中,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机灵与厨艺,无论什么菜系皆是一学便会。能照顾主子的口味,是她最自豪不过的事。 “依风,你也退下吧,我独自待会儿。” “是。” 屋内只剩下方柳。 他冥思片刻,便提笔书写起来,梳理目前已知的情报以及日后可用之人。 梳理通透之后,又点了蜡,目视那写满墨字的纸张燃尽,眸中唯余一片沉寂。 . 如此又过了几日,这租赁的宅邸外,来了拜访的客人。 石四禀告:“医仙谷别逢青求见。” 雁山镇毕竟是武林盟的地盘,武林盟的人不用问,便能皆知晓萧然山庄的一行人暂住在何处。别逢青对武林盟有大恩,自然也会告知他地址。 闻行道已经回去,别逢青找过来并不奇怪。 方柳:“让他进来。” 石四:“是!” 别逢青一进到屋内,便执着地看向方柳:“你……方庄主回来了。” “嗯。”方柳颔首,“别神医来此,所谓何事?” 别逢青道:“解药已经配好,那武林盟的郭征不日便会醒来。” 方柳:“辛苦。” 闻言,别逢青笑的餍足:“动动手的事,何来辛苦一说。”说到这里,他难得有些迟疑,“我……需要回医仙谷一趟。” 医仙谷历练的传统,弟子出谷后,做了任何事都无所谓,是善是恶医仙谷一并承担。但只允许他们在外逗留几个月,最多半年后,便须得回谷一趟。 这些方柳也已知晓。 不过听别逢青的语气,他这一去并非永别,仍要回来的。 方柳道:“那便后会有期。” 别逢青笑得牵强:“我何时都愿意等候方庄主,不知方庄主这回,可等等我?” 方柳抬眸:“什么意思?” “无别的意思,我只是——”别逢青未曾遮掩自己眼底的执恋,“不想你忘记我。” 方柳似笑非笑,并不作答。 别逢青便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递给方柳。 方柳:“是什么?” 别逢青笑:“是我与你初遇后,便在着手配制的毒药和解药,欲送你做礼物的,毒性可以挤入天下奇毒之中。原本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近日在武林盟待着,忽然灵光乍现,便称毒为‘等’、药为‘候’,表明我始终听你所言。” 方柳未动,别逢青便想牵过他的手,将一毒一药放入他的掌心。 还未触及到方柳皓腕,却听他道:“别神医费心,东西便先放桌上吧。” 别逢青动作一滞,只得将毒药放在桌上:“我明日便启程,今晚可否有这殊荣,与你月下对酌、彻夜长谈?” “明日便走?”方柳问,“不等武林盟的人为你践行?” 别逢青轻笑一声:“你该知晓我为何救人,又怎么会在意他们的谢意?” 方柳看他一眼,便唤了依风和赛雪来:“拿几壶好酒,备几样小菜,摆在庭院中的石桌上。” 别逢青内心顿生喜意。 没几日便又到了每月十五,月已渐圆,皎然挂在夜幕之上,照的庭下空明。 酒意上涌,醺醺然之际,别逢青痴望着方柳清明的眼,说起了醉话。 “阿柳,我倾慕于你。” 方柳千杯不倒,轻抿一口烈酒,道:“别神医醉了。” “是醉了,可酒后吐真言。”别逢青眼底执念颇深,“难道一见钟情就不能算爱慕?” 方柳便不再理会,抬眸趁清风赏月,任他借酒胡言乱语,竟还听了几句医仙谷的秘闻。 “我是不懂,那些善恶是非、仁义律法皆不放在眼中,因为医仙谷从没这样的规矩。”别逢青深深凝视方柳的眉眼,“可只要你说,我愿学的……” 他越喝越多,说了这最后一句话,便醉倒过去。 “石五。” 方柳唤道。 “属下在。” “将别神医抬去客房休息。” “是!” 院内便只剩下方柳一人,对月独酌分外清醒。 倏而,方柳拿起桌上一支未用过的琉璃酒盏,动作从容地向其中倒了满溢的烈酒,而后运行内劲,将其扔至高墙之上。 用内力抛出去的杯盏破风而去,却没有被砸碎。因为那里正蹲着一人,隐在夜色之中,稳当地用手接住酒杯。 其内之酒,未洒出一滴。 方柳朝他举杯:“闻大侠便这么喜欢站在墙上,偷听他人讲话?” 闻行道神情自若,仰头饮下满口浓烈,如鹰般的双眸定定看向方柳。 “谢过方庄主的酒。”
第36章 调查 方柳问:“闻大侠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哪怕此刻正躬着伟健的身躯,鬼祟蹲在墙头上,闻行道依旧能在行踪被发现后,面不改色地回答:“不知不觉。” “不知不觉?这个时刻,城门早已关闭多时。”方柳饮下一口酒,勾唇道,“却原来天下一绝的轻功,是这么个用法。” 闻行道在墙头潇洒坐下,面色从容道:“能用就行。” 方柳便又运行内力,朝他扔去一壶酒,闻行道再度稳稳接住。 “其实该明早来的。”闻行道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义父情况转好,大长老已召集其他长老回来,听闻别逢青明日回医仙谷,决定在十里长亭设宴为对方送别。” 今晚,闻行道说话之时,少了几分刻意为之的防备,语气中假意的客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提起谁的名字,都像提起无关紧要的事。 两人竟难得的在夜凉如水的月色下,平和地饮酒聊天。 “既如此,现下来做什么。”方柳语气寻常,听不出是否有讽,“还蹲在墙头。” “忆起方庄主说的话,想来求个结果。” 方柳看他:“结果?” 闻行道沉声说:“令父之事。” “家父之事,和闻大侠又有什么关系?” “那日我站在酒馆墙上,燕折风发现不了也就罢了,我不信方庄主也不知。”闻行道灌下一口烈酒,“除非是方庄主有意将事情说与我听。” 方柳抿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方庄主的一些举动,我原本无法理解。”闻行道看向他,“现在想来,莫不是为了复仇。” “不对,闻大侠说错了。”方柳神色淡淡,“我与叔父二人,早已将那些参与围剿之人,一一杀尽。” “不愧是方庄主。” “我复仇不须等时间。” 那些个宵小之徒,不必花费他太多光景。 “是。”闻行道颔首,“与我倒是格外不同。” 这是直接挑明,他背地里有所谋划之事。 方柳闻言,极轻地笑了一下,抬眸静候他接下来的话。 闻行道:“方庄主接近我,欲了解什么?” 方柳:“那要看你能说什么。” “现在什么都不能说。”闻行道将最后一杯酒饮尽,“但若是我们目标一致,方庄主会知晓。” 方柳却道:“你我目标是否一致尚且两说,但动机必定不同。” 闻行道闻言,仰头灌下半壶酒。 他满怀复仇的心思,所谓动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方柳弯眸,眼中清冷如水:“原来说了这些话,闻大侠最后只是来蹭酒的。” “酒是意外。”闻行道垂眸看向他,“如果方庄主仍想调查闻某,可以继续。” 这是在告诉方柳,他知晓自己被调查一事。 他们之间的氛围分外奇异,不似试探,也不似交心,只如拉扯一般寻常交流。闻行道端坐在墙头的身影寂寥,或许的确如他自己所说,是不知不觉而来。 不知不觉而来,被发现后,便可有可无地说些彼此该心知却未挑明的事。 方柳忽而飞身站上了院墙,然后将一坛酒,稳当置于闻行道的头顶。这是会让人觉得冒犯的举动,尤其当头顶酒的人有些身份时。 若是从前,闻行道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与触碰。 可这次他未躲闪也未动怒,只头顶酒坛,扬首迎上了方柳的视线。 那日朝暮城内,举城混乱之中、万家灯火之下,方柳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在他心中留下了极深的痕迹。也是那一番话后,他眼中方柳的影子已非昨日,透着摄人心魂的力量。 回武林盟的途中,他便一直在不断思索,独行剑客已然殉道,而方柳的大义归处又是何方。 越是回忆,便越觉得分量颇重、难以磨灭,而方柳清冷绝世的姿容也越发清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才寻到此处来。 “继续调查?”方柳居高临下地看他,“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行道与他碰杯:“恭候。” 他有多年的图谋,且近在眼睫,如今其实并非挂念别人的好时候。
97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