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他的身体还是虚弱无力,还在发烧,脑子昏昏沉沉的,伊尔丹盯着他颤动的胸部,好不无耻道: “阏氏,我听人说生产后不喂奶的话,涨奶会很痛,你这两天这么痛,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美人受虚软无力地搭好衣服,还是骂他: “滚!” 伊尔丹偏不滚,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心一意跟着他,偏要挨着他。看他要起来穿衣服,又将他衣服掀开,无赖道: “你发烧了,不能穿衣服,要光着。”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美人受气得两眼瞪出来,伊尔丹很听侍卫的话,将他的衣裳刨到一边,按住他的手说: “你穿衣服会热死的,还是脱了吧。” 美人受要被他气死,即使他在汉宫里发烧,也是穿了衣服的,他这样还没烧死,倒是先羞死了。伊尔丹犟不过他,还是看他裹上了被子,对自己道: “滚。” 伊尔丹不滚,挨着他睡,靠在他身边说: “你今晚上要是烧死了,我就回呼伦去,继续当我的左谷蠡王。” 美人受骂他:“你最好现在就滚。” 伊尔丹侧身,眼巴巴看着他。美人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恶心道: “你又在发什么疯。” “父王将你许配给了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美人受骂他:“你少做白日梦。” 伊尔丹看着他烧得绯红的脸颊,很认真说: “你相信我,父王去世前让乌累若带你回呼伦,是为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美人受嗤道: “那又怎么样,我不可能跟着你。” “为什么?” 伊尔丹很生气,也很难过,他都抛下一切带阏氏回洛阳了,阏氏为什么还不接受他。美人受心直口快道: “因为你最恶心,我宁愿嫁给你哥哥,也不会嫁给你。” 这个小杂种几次三番欺辱他,他恶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接受他。伊尔丹眼睛立刻就红了,最近他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被美人受气哭,他斗不过自己两个哥哥,美人受也处处戳他心窝子,父王在世时他何尝受过这种委屈!伊尔丹恶狠狠道: “你不嫁也得嫁,等你见了汉帝,我就让汉帝将你许配给我!” 美人受像听了天方夜谭一样好笑,骂道: “我哥哥只会将你千刀万剐!” 伊尔丹阴狠道:“那我也杀了你!我们到黄泉路上做夫妻!” 美人受被他眸子里的狠绝怵到,脸色微微发白,伊尔丹冷笑: “怎么,我的妻,你怕了?” 美人受骂他:“你赶紧滚!” 伊尔丹笑容满脸地搂着他,亲他的脸,小孩子一样偏执: “我偏不!父王认可了我的婚事,我就要听他的话,等你见了昭珏,我就把你带回呼伦,关在羊圈里,你再敢逃跑我就砍断你的腿。” 美人受痛骂他:“伊尔丹,等我见了哥哥,必杀了你!” “我们一起死。” 少年炙热的体温紧紧炙烤着他,美人受热极,推不开他的身体,只好掀了被子。伊尔丹将脸埋在他颈间,炙热的眼泪滚在了皮毛毯子上,很快消失不见。 此去,无回。
第61章 61 等伊尔丹带着美人受来到洛阳时,正好到了踏青节。 仲夏与暮春之交,是汉人重要的祭祀节日之一,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每当此时,朝廷都会休沐几日,汉帝带领朝臣祭祖之后,也会有难得的清闲。前年此时,美人受也是因为踏青节和他的哥哥和好,二人因为一只蛐蛐斗法,斗着斗着斗到床上,然后莫名其妙和好了。 此去汉宫,已经近在咫尺,一行人昼夜不停赶路,车马劳顿,好不容易走到洛阳,都感到疲惫。 伊尔丹梳了汉人的发饰,穿着墨绿色的锦衣,腰间戴了玉带,看起来像个纨绔的小公子。不过那眼神中的新颖和警觉,又让人看出他来自外地。洛阳的街市依旧繁华,比他前几年来时繁华许多,不过到处都挂着白帆,据说是汉宫里有位贵人薨毙,举国哀丧。 因为那位贵人薨毙,今年的祭祀哀悼许多,伊尔丹牵着马与美人受走到洛阳郊外的野地上,看着稀稀落落的坟头前燃烧的纸钱,突然道: “娘子。” 美人受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头上戴了帷帽,转头恶狠狠盯着他。伊尔丹丝毫没有自觉,自从一入了关,就开始叫他“娘子”,美人受打他骂他,他就凶着脸说: “你自己说了我带你回洛阳你就嫁给我,我现在带你回来了,你自然是我的娘子,我也是你的夫君。” 美人受羞红了脸,又无法反驳,伊尔丹舔着脸说: “娘子,我们什么时候拜堂呀?” 那无耻的模样,美人受恨不得将他的臭头打烂,结果伊尔丹又无耻道: “什么时候入洞房呀?” 这一路上他占的便宜还少吗!自己的奶头都要被他亲破了!美其名曰帮他吸奶,实际上将他摸了又摸,要不是第二天着急赶路,他晚上都要被折腾得走不了路。他不和伊尔丹做伊尔丹就要发脾气,扬言要打道回府,他只能用身体安抚这个小杂种。 美人受不想听他说话,伊尔丹却拉住了他,貌似很难过: “娘子,我们也祭拜一下吧。” 美人受不想浪费时间,伊尔丹眼睛却红了,哀求道: “我想父王了。” 对中原的礼节,伊尔丹多多少少清楚一些,他此时来到洛阳,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美人受看他真情流露,不似作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就找了个小坡头,和他折了些柏树枝,一起跪在地上,面朝北方祭拜。 侍卫洒了些酒在地上,一起祭拜。伊尔丹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心里突然很难过,问道: “娘子,你真的要杀了我?” 美人受看不得他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这个小杂种越来越喜欢哭,晚上抱着他睡觉要哭,做爱要哭,想他父王了要哭,到了洛阳还哭。就像和他在一起会有去无回一样。美人受之前恨得他要死,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恨恨道: “当然,我会让哥哥给你留具全尸的。” 说的是气话,伊尔丹却当了真,泪眼婆娑看着他,痛苦道: “那你以后祭祖的时候,会不会顺便祭奠一下我?” 美人受懊恼地站起来,骂他:“你有完没完!” 他执着鞭子气呼呼站起来,骑上马跑出很远,却久久没有等到伊尔丹。美人受心里慌了,骑马回去看他,看伊尔丹还跪在地上,哭得很伤心。 他太想父王了,他觉得自己的下场,会和父王一样。 美人受在马上叫他:“伊尔丹。” 周围除了他们,一个人没有,只有烧成灰的纸钱,和寂寥的坟头。伊尔丹站起来,看着他认认真真说: “昭绒,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此处,你要将我的尸身搬回去,埋在父王身边。” 美人受不受控制地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前路渺茫。汉帝以为他被火烧死,其中的缘由他又何尝不清楚呢,朝堂上起了政变,汉帝连自己的禁卫军都掌控不了,他现在巴巴地回去,难道不是送死吗? 美人受哭得沉默,痛苦道: “走吧,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下黄泉。” 伊尔丹得到了他的承诺,高兴了些,抹干了眼泪,和他一起上了马,进城。 进城之时已是傍晚,街上亮起了白色的灯笼,人群熙熙攘攘,虽然举国哀悼,还是颇为热闹。明月高悬,伊尔丹将马牵给了侍卫,对美人受道: “娘子,你带我逛逛洛阳吧。” 美人受答应了他,这里是他的家,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第一次像个好客的主人,牵着伊尔丹,带他走遍大街小巷。他带着他去吃城里最好吃的“醉客轩”,带他去游船,去看戏,去逛庙会。 庙会上,伊尔丹手里执着一个小糖人,脸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兴高采烈地看着台子上的戏子们踩着高跷表演节目。 乐手们敲着铜锣,画着油彩妆的戏子踩着高跷翻跟斗,赢来了满堂喝彩。伊尔丹在热闹喧哗的拥挤人流中,哑着嗓子轻轻对他说: “明天,我亲自护送你进去。” 美人受看着五彩斑斓的戏台,寡淡无味地抿着手里的糖人。 他们的糖人是一对,伊尔丹手里的是织女,他手里的是牛郎。
第62章 62 离开庙会的时候,美人受牵着伊尔丹,在一个老瞎子那儿算了一卦。伊尔丹好奇地看着黑黝黝的签筒,问美人受这是什么。 美人受哄道:“吉祥物,抽了这个,我们明天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伊尔丹欢欢喜喜抽了,美人受也摇了一根签出来。美人受摇了一根“下下签”,伊尔丹抽出了“大凶”。伊尔丹不认识汉字,看着签条上那两个红色的小篆字体,问美人受: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美人受看着那两个猩红的小字,愣愣地看着伊尔丹瘦黑的脸颊。他的脸颊带着草原男儿特有的被风霜磨砺的粗糙,但轮廓到底是俊秀深邃的。伊尔丹的眼睛很像他的父亲,明亮深黑,睫毛很长,眉毛也很浓,鼻梁高挺,嘴唇薄。若是他能稍微白净些,必定是能让美人受顺眼些。这个黑小子愣愣傻傻看着美人受,等着他解签,美人受心潮澎湃,心里像被钝刀子割了一样,闷痛难受,勉强笑道: “大吉。” “意思是大吉大利,十分好运?” “对。” 美人受干哑得只能吐出一字,被伊尔丹欢欢喜喜牵着,慢慢往客栈走。 二人慢慢走到洛水河畔,河畔前有百姓们放着白色的河灯,河灯里寄托着对逝世亲人的美好祝愿,那些灯盏随着河水一路漂流,似乎要飘到天国去。伊尔丹很好奇,听美人受介绍了一番,也牵着他要去放河灯。二人买了两盏河灯,伊尔丹给父亲放了一盏,还剩了一盏,就对美人受说: “娘子,你为我放一盏吧。” 美人受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河灯,伊尔丹貌似已经平静,他似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宿命,交代遗言一样,淡笑着对美人受说: “明年此时,你也会给我放的对吗?” 美人受再也忍不住,流泪道:“你在胡说什么。” 伊尔丹背过身去,看起来很坚决,要求道: “放吧,我想看着你为我放,这样我就会记得你为我放的灯长什么样子,就不会丢掉它了。” 美人受无助地哭了,他心如刀割,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他大哭着抱住伊尔丹,毕生的委屈和痛苦都向他全部释放,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为了汉帝回来,为什么要另一个人为他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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