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条路的尽头,我一直在等你。” 十三岁的时候,或许也是一样。 在这条路的尽头,我一直在等你。 爱洛斯走完这条墓园的路,看着尽头湖泊沉静的水面。 然后,他打开了他的故事书。 这是他袋子里的其中一样东西。 那并不是一本普通的故事书,是西方的魔法画本,里面记载的一个传说故事让爱洛斯颇感兴趣。 主人公通过一个魔法仪式复活了爱人。 爱洛斯觉得值得一试。 他知道自己天真。 但是除了这件事,他已没有任何愿望。 爱洛斯照着上面的计划实施了。 “首先,你需要一副古代盔甲。” 爱洛斯继续抖抖他手里的大口袋,从里面叮叮当当倒出一副银灰色的盔甲。 这盔甲本来放在王宫的地下室,颇有来历。 听说盔甲的主人是一个牧羊的少女。 很久很久以前,牧羊少女宁静地生活在自己的家乡,王国被其他国家攻打,土地被占领,财富被掠夺,人们担惊受怕,连她养的羊都被流民们偷走了。 她关心身边的、远方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看着战火的蔓延,心急如焚。 国王软弱,手下的将军也不成气候。她的长辈从小就告诉她,想要什么,不能只是想想,也不能永远寄希望于他人,要勇敢地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于是她决定亲自去击退敌人,她路过荒凉的街道,这里每个人的愿望都是赶走敌人。赶走敌人要有最锋利的长枪,故乡的铁匠送给了她一支枪。需要结实的盾牌,人人都拿出家里最结实的器具,为她打造了一只盾牌。她要国王相信她,大家将抓到的最好的骗子派来跟随她。 于是她一路来到王宫,告诉国王,她要亲自带领军队走向胜利。在骗子的花言巧语下,国王相信了她就是王国的救星,将流传多代被魔法加持过的盔甲赠给了她。 勇气是她的魔法,爱是她的力量。她带领的军队竟真的所向披靡,几乎驱赶走了敌人。可惜在即将把敌人完全击溃前,她被敌人抓住。 杀死了。 故事告诉众人,只要有愿望,勇敢去完成,即便是牧羊女也能带领大家打胜仗? 不是的。 王国一败涂地。 杀死她的人是温曼王国的祖先。 父亲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表情是一种令人恐惧的闲适:“哪怕你有别人无法想象的勇气,是人心所向,是众望所归。都不会赢了我,什么都不为,只因为我比你更强。” 这是温曼家族的信条,比最强者更强。 无法赢过我,不是因为你弱,而是我强。是天选之子的我,从没输过。 父亲讲完时,询问其他人,“你们觉得谁才是命运选中的人呢?” 只因为瑟缇在听到问题后,悄悄看了爱洛斯一眼。便被惩罚穿着最重的盔甲在典礼上跳舞。这件事平时都是最魁梧的勇士在做,瑟缇那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要永远相信你才是天命所归。”父亲是这样对她,对孩子们说的。 可爱洛斯觉得,父亲只是在催眠所有人,从他比所有人强的那句开始。 但爱洛斯没有说,就连爱洛斯也不敢违逆这个“王国里最强的人”。 至于这传说,他其实不知道传说是否真实。 不过他可以确定,这副盔甲上确实有很古老的保护魔法。 只要这个就够了。 接着需要一片有银白蛇出现过的神秘水域。 故事里说,命运主宰就是一条衔尾蛇,插图上面画的白蛇是祂的化身。只要做好召唤仪式,潜入水中就可以借由白蛇和祂沟通,尝试请求神,将你的爱人归还给你了。 爱洛斯记得这片湖泊附近刚好出没有上面画的白色蛇。 唯一的问题就是爱洛斯和主人公不同,他不会水,无法潜入其中。 不过盔甲是绝佳的道具,不至于让他浮上来。他只要穿着它跳进水底,其他交给命运。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找回母亲,或者沉睡在水中。 无论发生什么,他的失眠的都会被治愈。 爱洛斯的个子还很矮,孩子的身材钻进厚重的盔甲里,就费了半天力气。 等再做好仪式,已经在秋日里满头大汗。 他擦掉法阵,吹熄蜡烛,平静极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还是给逃避找一个体面的理由,他放下那本书,转向水面打算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他听见在身后的林中,传来脚踩碎树叶的声音。 这里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人经过,爱洛斯好奇地悄悄往阴影里挪了挪。 一个身影从穿过树林的石子路上走了过来,那是一个红发的少年,他生的格外漂亮。低垂着眼帘,空洞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光亮,身上倒是一件很干净的新衣服。 爱洛斯透过盔甲的格栅状小窗,看到那少年走到水边。 像是漫无目的,只为沿着白色的长路走到尽头,他看见这里有一片湖泊,竟略微有些惊讶。 爱洛斯藏得不够谨慎,他忐忑地看到自己露在外面的鞋尖。 好在红发少年并不关心身边的任何事物,也没发现和他只隔着一道灌木的爱洛斯,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 接着,他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干净的匕首。 他没有因为遇到了一片湖泊,就改变他原有的意愿。 他低头打量着胸前,匕首的尖端反复确认中,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 朝着自己,刺下去—— “请——” 爱洛斯只来得喊出一个字。 他该看到匕首的尖端刺进少年的心脏,血喷涌而出,鲜红的身影坠入深湖。 但是爱洛斯的动作太快了,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快些。 只是盔甲笨重,他跑到跟前时,正将少年扑了个跟头。 匕首的尖端划破一层皮肉,在胸口留下一道细长浅薄的划痕。 红发少年茫然地看着他,匕首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 这具巨大的盔甲离得实在太近了,红发少年摔在地上,但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是,仍是伸手去捡那匕首。 爱洛斯想要阻止,可纤细的手指慌乱间无法完整牵动铁质的旧手甲,他想要起身,却一时找不到能将盔甲撑起的着力处。他只得用他能动的食指匆匆拨开面甲,露出他那双明亮的玫瑰色的眼睛。 “我,爱洛斯,以温曼王国第四王子的身份命令你,不许死在我面前。”
第45章 爱洛斯×乌列尔 乌列尔盯着爱洛斯的眼睛, 久久没有应答。 那一天乌列尔得到了一把匕首。 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肮脏的王宫。 他决定去死。 墓园就很好。 但当乌列尔来到这里,却又鬼使神差沿着那条长路一直向前。 那是一条开着玫瑰的路, 直到走到终点, 他站在宁静的水边, 水里映出他的影子。他心想也不错, 可以沉进水底消失得悄无声息。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停步,也没有给过他一点好的东西,除了这把匕首。 但现在,他盯着面前的男孩。 却说不出拒绝。 他当然一开口就知道他是谁,爱洛斯这人,见一眼就不可能忘掉。 乌列尔在王宫中, 很偶尔很偶尔地, 可以见到爱洛斯。 但从没有想过靠近点看看。 毕竟自己没什么能还给他的。 他还记得自己吗? 乌列尔也会天真一下。 但他没有说遵命。 爱洛斯问他: “你要做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走不了。”乌列尔甚至无法走出城门。 他想起上次他谋划出城的那一天, 当夜便被抓了回来。国王恩柏笑着看他:“我希望你留在这里,留在我眼下,仅此而已。”然后用那只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乌列尔想起来只感觉头皮发麻, 国王仅仅看周遭的人恐惧,就能感受到乐趣。 “我走不了。”乌列尔重复道。他无路可走时, 甚至对推他下深渊的符萨科报有一丝寄望, 结果变成如今这样。 他活着逃离需要的勇气,竟比死更甚。 “为什么?” “因为太弱了吧。” “那比他更强不就好了?” “我做不到。” 爱洛斯仍认真出谋划策:“那么官职更高些,指挥官就可以离开王城。” “可侍卫是无法上战场的。”至少乌列尔没有这种机会,王宫侍卫经过选拔, 旁人挤破头也想进, 还没遇见过征调他们上战场的情况。 “不做侍卫。如果身居的位置限制了你想要得到的,从头来过也未尝不可。去参加比武大会吧?”爱洛斯建议, 那或许会让人多些做到的勇气。 “我这样的人吗?”乌列尔不可思议,十七岁的的乌列尔,瘦弱不堪一击,伤痕累累。 “赢的人会被委派领兵作战。这次不是为了庆祝才举行的比武大会,是北地作乱。” 因为母亲死了。爱洛斯没说。 “你怎么知道?” “偷听。”爱洛斯从盔甲里跳出来,“我觉得你能成为冠军。我可以当你的赞助人。” 他将指上的戒指摘下,没有递给他,而是直接套在了他的指头上。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 出其不意总是有趣,爱洛斯理所当然每次都选择躲避,只是这次他还没动,就被乌列尔下意识拽进旁边的树林里。 是王宫中派来找爱洛斯的。 “殿下呢?你不是说他沿着这边的路离开了吗。” 洒扫祭坛的人提着灯,说着他也记得不清了。 “阿方索大人说殿下有危险,得尽快找到。” 爱洛斯抱着盔甲,看着吵嚷着的那一群人来了又走。 他想即便跳进水中,也会被很快捞上来吧,不知道阿方索学士如何知道的。 “你给我出了主意,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红发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回爱洛斯说不出口了。 人们期待他完美无缺,而不是自怨自艾。 “在等你吧。”爱洛斯一副轻松的模样,“我站在岸边,祈求命运之神注视我。然后遇见了你。” 爱洛斯目送那些人离开,笑着抬眼,就看见红发少年手里拿着他那本故事书,他显然识破了爱洛斯的谎言。 爱洛斯伸手想要拿回书,发现拿不回来,他的手背被他冰凉的手按住了。 红发少年拎着那本书,问他: “你想跳下去是吗?我会游泳,我可以替你下去。” 爱洛斯想将书拿回来,却发现少年眼神坚定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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