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瑟缇的副官说法庭已经同意,王后分了侍卫长,歌加林分了秘书给爱洛斯。 再对歌加林秘书说,王后、公主已经同意,连副官、侍卫长都给爱洛斯了。 即便盖章公文明天才能开出,今夜仍没有任何阻碍,一次将所有人都叫了出来。 只是他们好像还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直到见到从马厩里牵来的马。 侍卫长先发出第一个问题,“骑马出王宫去吗?” 几个人齐齐望向爱洛斯,都有几分抗拒。 约莫一想到要在其他人面前,听从爱洛斯的命令,就感到有几分伤及自家主人颜面。 依蕾托的侍卫长是一个留着胡子与邋遢长发的男人,尽管爱洛斯知道,他能做侍卫长必有一些可取之处,但不知道这长处在哪儿。他看上去像是会在街头拿起琉特琴弹唱,赚点酒钱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一技之长。 侍卫长最先走到马前,离仆人牵来的马最近。他起码并不排斥骑马离开,尽管今夜很冷。 第二位是瑟缇公主的副官,一个身材高瘦,颧骨颇高,眉毛细长,浅金长发束马尾的女人。她的皮肤、发色都浅到像是覆盖着一层雪,让爱洛斯感到格外苍白。爱洛斯一直记得她的名字,叫安娜。 不同于其他军团,王宫禁卫是最贴近国王的位置,贵族含量相比其他各部还要更大。安娜能力极强,只是出身相对平庸些,一直不曾升任。 她不仅贴身跟在瑟缇身边,性格也很像瑟缇,雷厉风行。爱洛斯命令她,她就立刻来到马旁边。 只是也没有要上的意思。 至于歌加林的秘书,她还站在原地,歌加林身边都是鲜妍靓丽的年轻男女,这位小姐也不例外。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是上马离开,尽管她只是个秘书官,但凛冽冬日里出入王宫也是乘坐马车。 他们各有各的形态。 爱洛斯率先走到他的马前,在踩上马镫之前,忽然问他们:“谁来扶我一把呢?” 几人原本都心不在焉,一听爱洛斯这样问。自己如果扶了一把王子殿下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得王子青眼呢? 无论何时,贴近一位殿下,都是个好机会。 几个人就算不立刻执行他的命令,也不会错过机会。 三人争先上来,场面忽然就变成了竞争。 “我来吧。”侍卫扶住爱洛斯的一只手。 “我来好了。”安娜也走上前,站在一边。她倒是没伸手,但是完全是一副有问题她立刻就接手的样子。 最后的那位秘书小姐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要怎么上呢,但还是跑过来,“还是我来小心些。” 但爱洛斯没有理睬任何人,他轻松上马,回望三人: “不是都还能动么,那你们到底在等什么?我的命令,不如我本身是吗。” 无论来自哪里都一样,他们暂时都只能听命爱洛斯。 认清这一点,前两人也不再犹疑上了马。 但侍卫长和副官都经过训练,只有秘书小姐:“我,不会也要上这个马吧?” “对,有很急的事情,和我走。”爱洛斯催促。 他望向她的眼睛,惊觉她的眼睛和自己的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眸是黑色。 但惊讶一闪而逝,爱洛斯告诉她:“我要你如实记下发生的一切,这些说不定都会成为大法庭的证据。为了真实、详尽和准确,才找了最出色的专业素质最强的你呀。我想秘书小姐,你一定能做到吧。” 秘书小姐一听,“当然,那是当然!” 为表决心她迅速上马。 结果刚踩在马镫上,她就歪斜了一下,还是安娜弯腰扶住了她。 爱洛斯带着一行人出了王宫。 “您说我们要去哪儿?”侍卫长问。 “找乌列尔,我的骑士。” 几人都露出迷惑的神情,爱洛斯解释:“他被绑走了。” 他们更是面面相觑。 事能办成,传出去他们的身价都得上涨。救过乌列尔大人,岂不显得比他更强些? 侍卫长激动地问道:“是谁,居然能绑走殿下的骑士?” 爱洛斯看他们各怀心思,侍卫长比较健谈的男人。姐姐的副官,和姐姐一样为人缄默。歌加林的秘书,则不时打量着身边这两个人,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她甚至多看了几眼爱洛斯,但包括她身后的侍从,没人将目光长久放在她身上,因为在她的厚皮衣里是一身镂空的蕾丝花边黑色裙子,吹着冷风的地方颇多,一行人都觉得多看她一眼不太礼貌。 爱洛斯一个个望过去,半晌回应:“是大王子雪缪。” 他担心雪缪身份太高,他们听了会犹豫,但若让几人一头雾水前行,难免在去路上拖延。 可三人的反应,和爱洛斯预想的完全不同。 “你们要做的就是听我的命令,进去抢人。方便吗?”爱洛斯问。 “遵命!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侍卫长率先回答。 “很好。”爱洛斯见瑟缇的副官也立刻点头遵命,没有迟疑。 只有歌加林的秘书举起手,“我也要吗?” 她从来都是被怜香惜玉的对象。 而爱洛斯以为人温和、从不为难人著称。可此时爱洛斯只是对她点了点头,“是的,你想想办法吧。” 秘书小姐只是扁了扁嘴,就策马跟上了。 比爱洛斯想的顺利。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些人都知道,对大王子不利,就是对自家的殿下有利。 而且他们只要拿出会议亲自开的调令,出了问题就都要算在爱洛斯身上。 爱洛斯松口气。 他心里似乎给自己多预设了些许困难,是太紧张了吗? 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又不是没做布置,为什么自己如此不安。 爱洛斯裹紧了披风。 瑟缇的副官安娜离他最近,看见他脖子的绷带。她问爱洛斯,是否需要护颈? 侍卫长则插言,说安娜的护颈会不会不合王子殿下,他可以拆下自己铠甲上的。 爱洛斯看看侍卫长粗壮的脖颈,心想依蕾托宫中的人一定要这么好笑吗? 再去看安娜,银白的护颈,光洁的肌肤。 爱洛斯不由想起乌列尔刻画着伤痕的脖颈。 他猛然意识到,月圆之夜? 乌列尔一定做了什么,是契约、诅咒还是异邦药剂……总之必定与它们相关,才会在魔法最强的一天出问题。 默林那长长故事里,就曾说他栽了一株毒花,有天不小心被刺扎到,魔法残留在小指尖,每当圆月时都会疼一下。 爱洛斯当时还觉得好笑,毕竟王宫里不可能出现真正的黑魔法。他学的魔法,大多善良、温驯,最多让你把葡萄认成甜瓜,而不会在某个遥远的夜里突然扎你一下。 听说乌列尔曾经也是王宫侍卫,某种程度上,侍卫长与他都是安娜的下属,他们三个应该见过。 爱洛斯顺势问她,“大家都将脖颈保护得很好,没有伤痕。为什么我的骑士有。” 侍卫长摆手:“殿下,我虽然年纪大,但记性……确实差。我只能保证,跟我没关系,不然我早被乌列尔大人处理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安娜对侍卫长的说笑完全不笑,她想了想回答爱洛斯,“乌列尔大人一直就有,从他在我面前出现开始。” “从他出现?”不可能吧,那疤痕还能看出形状,不可能年龄太小,爱洛斯问,“是什么时候。” “六、七年之前,他第一次,在比武大会上出现。”安娜回答。 爱洛斯明白过来,安娜与乌列尔等级不同,在那之前或许一直都没见过他。 比武大会,上一次举办,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这刚好也是他没想起来的部分。 但当他裹紧披风,刺目日光映在安娜的盔甲上,他乍然记起了六七年前那个脖颈上空无一物的少年乌列尔。 当时的自己,好像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不,是不记得了吧? 爱洛斯怀疑失忆前的自己一直没想起来过,那日那个意外出现的红发少年。 他和多年之后的乌列尔实在大相径庭。 ·+·+· 人生太痛苦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年少的爱洛斯手里有一把黑色的扇子,纯黑,金属骨骼,却缀着温柔的珍珠。他皓白指骨握过扇柄,使它在秋末的冷风里啪地一下张开,像一朵花。 想到扇子的主人,爱洛斯忽然舍不得将它丢出去。他穿着单薄的丝绸衬衣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身边侍从开始催促他。 他回过神,最终还是将扇子丢进了燃烧的火堆里。 “去见我的母亲,告诉她,我很想她。” 爱洛斯第不知多少次没能让国王满意,他说出来的话不得体,做出来的事不得体,交上来的建议也不得体。 于是国王派他来监督焚烧先王后的遗物。 爱洛斯怀疑焚烧这些根本就不是必要的,国王在故意折磨他。 不过爱洛斯也没有空手而归,他从其中偷偷留下一只水晶八音琴盒。它晶莹剔透,会发出一段简单而灵巧的旋律。 爱洛斯拿着它,畅想着母亲不为人知的年少时光,好像她还仍然在世上。 今夜回到自己宫殿时,他带了一束薰衣草插在花瓶里。 人们都说它能助人安睡,爱洛斯希望它有效果。 他躺在床上,门窗紧闭,隔绝外面的虫鸣与鸟叫。 一个小时后,王宫里塔楼上离他最远的钟响了一下。他的思绪脱离被子在房间里游走起来,直到一小时后,钟又一次响了。 他努力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迷蒙的黑色,钟,又响了一次。 数到第六次的时候,他微微睡着了。 但今天的第七次钟声还没到,他就又睁开了眼睛。 一夜过去。他没有睡上哪怕一刻钟。 他睡不着。迎上晨曦窗帘透过来的光,眼睛有一点困倦的酸痛。 在那一个早晨,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明天不能再这样了。 他要解决这个问题。 说做就做。 祭坛的彩窗像神明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却又抛弃了他,爱洛斯站在绚烂的光线里想着。 脚上沿铺着白色石子的走道一直往前。 尽头就是墓地,再往前,是一片宁静无人的湖泊。 不知道那些幽灵们,晚上会不会在这里钓鱼? 爱洛斯背着一个袋子,独自走到湖水边。 这里寂静无人,只有有白骨养大的玫瑰尚未完全凋零,开的比其他地方都要红艳。 凉风阵阵,脚下土地渐趋柔软,一脚深一脚浅或许会让一个孩子觉得恐怖。 但爱洛斯一点儿也不害怕,三岁时摔倒在路上不愿爬起来,母亲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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