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证据, 但几乎能确定,这些都是雪缪的人。 所有。 只是在剧场出事前,维恩并不知道手底下的人居然还抓了爱洛斯。 自己这位大哥做的事可真不少,会不会……毒杀父亲也是他的手笔? 马车的木轮骨碌碌响着,爱洛斯的思考慢下来,他昏昏欲睡。 说了没两句, 靠在乌列尔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最终还是借用一下他的肩膀, 两个人总算都如愿以偿。 乌列尔将搭在爱洛斯身上的外袍扯了扯, 静静看了一会儿。每当这种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活着不止有月圆之夜的痛苦,还有其他东西。 ·+·+· “仪式开始。 “当圣杯传到诸位手中时, 每人需饮一口杯中酒。以证明尔等血脉在神的注视下,获得乃夫、乃父的祝福。” 阿方索学士身穿圣袍, 站在最前面主持。 “爱洛斯还没回来吗?”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与满堂大臣的注视下, 依蕾托恭敬接过,第一个饮下杯里的酒。 她今天演也不演,连眼泪都没掉一滴。她抿了一口,一面递给下一个人, 一面好奇地小声问道。 阿方索学士皱了皱眉, 依蕾托浑然未觉。 雪缪也喝了一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回她:“说不定出去玩儿了呢, 忘了今天有人要葬礼。” 瑟缇连忙制止他胡言,雪缪不置可否,嘴上说着恶毒的猜测,面上甚至拿出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只有瑟缇是真正红了眼圈的人,她见四周所有人,都毫无知觉,也只能将泪意咽下。 歌加林则笑着接过姐姐的酒杯,自己喝了一口后,大皱眉头: “好甜的酒。说实在的,没喝的人是不是没法登基啊?”歌加林手臂一让,让出了他身后、阿尼亚跟前那个无人的空位,“反正阿尼亚也喝不了酒,爱洛斯不回来,我替你们全喝了吧。” “别胡闹!”瑟缇依旧是不赞同的态度。 爱洛斯不来,分给他的也不会少。 但是大臣们会不会支持一个连先国王葬礼都不来参加的王子,就很难说了。 接下来,阿方索学士会提会出一些权力与事务,要让他们分担,毕竟两个月内不能全靠议事会。 还有未来继任者要参与的会议,也不能缺席。 因而所有大臣不可能提前离场,都在等待分酒结束。 爱洛斯王子至今未出现,底下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连国王的葬礼都不参加么?” “他根本没力竞争王座,放弃了吧。连表面礼仪都不顾了。” “当年王后可是温曼王国最有魄力的女人,想不到他如此不争气。” “也没有办法呀,不过是养尊处优太久养废了的王子。现在连巴顿大人都死了……” 歌加林对自己煽风点火的成果感到满意。 就在歌加林正要把杯子递给小妹妹阿尼亚时,杯子被一只猛然伸来的手拿住。 歌加林有意不放手,险些被那股争夺的力道扯个趔趄,最终只得放手,抬头一看,竟是乌列尔。 “诸位,我来晚了。”爱洛斯说着歉疚的话,脸上却不见歉意。 明明是冷冰冰的葬礼,被他一笑,衬得让众人错觉是来参加舞会。 爱洛斯就着乌列尔的手,简单喝了一口就,乌列尔就递给了阿尼亚。 阿尼亚受伤后裹得也很严实。 她惊讶地看着赶来的乌列尔,乌列尔身上好像有灰烬与雪的味道,蒙起一只眼睛让她觉得更凶了。阿尼亚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小心接过酒杯。 歌加林则打量着爱洛斯,爱洛斯的肩膀受伤,为了配合肩膀的伤口吊起了右手,然而左臂好好的。 阿尼亚明明也吊着手臂,偏偏他要别人喂,看得他心烦。 爱洛斯并不在乎他的心思。 他自顾自坐下来,他的袍子是黑色,胸口别着白色的铃兰花,脖颈缠着纱布,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脆弱。 听钉子一下下钉进棺木的边缘。 国王在这个清晨下葬。 爱洛斯望着站在树冠上的白鸽,身边是为国王之死恸哭的臣民。 他毫无感觉,没有悲伤,没有喜悦。 像是失去味觉后的一场宴饮。 乌列尔站在他身边,天生就比所有人都鲜艳,是黑白色的葬礼上,唯一有色彩的东西。 但爱洛斯发觉他根本没在看,乌列尔没在关注葬礼,他几乎将回避写在脸上,不屑于去关心这位曾经执掌整个王国的男人。 是对人人都如此,还是只对他如此? “我死的时候,你会为我哭吗?”爱洛斯问。 “不会。”乌列尔回答。 爱洛斯一怔,好像被无缘无故打了一下,“你还真是诚实呢。” 乌列尔摇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 爱洛斯一时失语。 乌列尔像是想解释,真诚道:“殿下不喜欢独自一人,活着的时候不会,死也不会。” 爱洛斯感到好笑,但又说不出否定他的话。 “谁教的这么会说话……”爱洛斯嘟囔着,没再继续这话题。 一直到所有仪式全部结束,众人起身前往宴会厅进行丧宴。 “你怎么了?”瑟缇最先过来关心爱洛斯。 “我没事,小伤而已。”他说话时,看向雪缪。 “姐,管他做什么?再晚点儿,他就可以直接去父亲追思会上吃早餐了,都不用拐来这里坐一下。”歌加林说。 “你埋怨我来早了?等到你的葬礼,我最后一个来,好不好?”爱洛斯回答歌加林。 “谁要请你?” “嗯?”爱洛斯笑了。 歌加林立刻反应过来,“谁会死在你前头啊,爱洛斯!” “当哥哥的,早一点才对吧?”爱洛斯说完,没再给歌加林纠缠的机会,转头就走。 他最想接触的,其实是人群中的大王子。 大王子雪缪在大臣中很受关注,身边一直围绕着亲信的大臣。 一直到身边的侍从不知向他报告了什么,他才脸色微变,望向爱洛斯。 他朝众人摆摆手,径直走到爱洛斯面前。 “这么早忙什么去了?父亲的葬礼还迟到。”雪缪缓缓问。 “也没忙什么。就是有个贩卖平民的组织,你知道吧大哥?我去看了看。” “我?自从父亲病重,疏于监管,这种犯罪就很是猖獗,连我这个王城守卫者都抓不住他们的行踪。你怎么这么有心,要替我处理啊?” “是啊,很巧撞上。”爱洛斯忽然抬起手,“各位——” 所有大臣的目光都望过来,用餐、谈话的,都停了下来。 “你做什么?”雪缪乍然换上一副威胁的语气,他压低了声音,但压不住言语里的狠意。 “担心什么?我有件事情要告诉大家。”爱洛斯顶着雪缪恐惧、难看的脸,开口道:“温曼王国,一直有一伙不法组织,四处劫掠平民。他们专挑贫民区的少男少女下手,毕竟这群人无人问津,就算有,亲属也无力反抗。” “还有这种事?”许多大臣,明知故问。 “当然。”爱洛斯不厌其烦地解释,“就比如说王国里最大的贩卖组织,他们的产业像一道链条,在这些抓来的人中,他们先是筛选出最美或最有特色的,放进拍卖品里。而后将抓到的人里最健康的一批,带去供贵族们挑选,有特殊需求的,想要器官的,喜欢美人的。卖给贵族不成,就卖做奴隶。至于做奴隶也不成,活不了一点儿的,还能卖给疯狂的异教徒。反正就是——赚了很多很多金币,赚到可以养活先进的全部配备东部海岸新式装备的军团,像我大哥的军团一样。而他们是怎么在王城畅行无阻的呢?我发现他们主人的纹章是一颗金色的石榴——” “殿下。”身边有属下赶来,爱洛斯暂且停住,听见对方附耳告知他:维恩,被刺客杀了。 爱洛斯顿时止住话,蹙眉看着雪缪。 雪缪一看他的表情,也不再表演紧张:“怎么不说了?要说的是什么啊,爱洛斯。你从小最喜欢边故事,这不会是真的吧。” 爱洛斯以为,至少要到送上法庭前,维恩才可能遭遇生命危险。 没想到雪缪毫不念旧,一点儿也不犹豫。 账本上没有雪缪的名字。 维恩一死,死无对证。 “没什么。我要说的是,这个组织从今天开始,在这个王城消失得一干二净。感谢我的骑士乌列尔,他昨夜清缴了整个组织,烧毁了它在王城的据点,保护了我们的王城!”爱洛斯说着,伸出左手去拍自己不能动的右手给鼓掌。 被乌列尔将胳膊拉开了。 吃了止痛药,不代表伤也会消失。爱洛斯此时毫无感觉,药效过后依然会难受的。 爱洛斯只能放下手,示意乌列尔自己鼓掌。 “真是厉害啊。”雪缪阴森森望着两人,笑了笑:“在这里说这些是做什么,为乌列尔大人越俎代庖干杯?” “怎么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帮大哥分担啊。在向你邀功呢。” 乌列尔不笑,爱洛斯替他笑得像个得了奖赏的英雄。 “是吗?不知道这组织幕后的主人是谁?” “大哥不知道吗?是你的参谋维恩。” 爱洛斯话一出口,一片哗然。 “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吧,不然,到处都是关于你、我或者其他人的不实传闻,要怎么办呢?”雪缪几乎是在威胁。 “维恩就是证据。”爱洛斯盯着雪缪的眼睛,他对雪缪的记忆恢复了大半。 很难想象,家中有一个哥哥,但你对他的印象是:不熟。 雪缪却正是一个这样的人。 “按你说的,维恩人在哪儿?”雪缪一副好奇的模样。 爱洛斯没有咬牙切齿,他也笑:“逃跑了。诸位谁拿到线索,千万记得要汇报呀。这件事,我就转交给御前会议了。” “交给我更合适,不是吗?对不听话的属下,我不会手下留情。”雪缪的表情在听到爱洛斯的处理时,显得不太愉悦。 事情交给他,是给他完全抹除证据的机会。交给别人,万一哪一天查出来了,也很麻烦。 爱洛斯则一字一顿,用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的声音说道:“哥哥,我也觉得,王冠给我更合适,你也考虑考虑?” 爱洛斯已经不想和雪缪再虚与委蛇,有话直说是他现在的态度。第一次公开说自己想要王位,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雪缪想要再说些什么,追思会的下一个环节已然开始,他只能暂时放下突然棘手起来的爱洛斯,和各怀心思的大臣们。 爱洛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真该让维恩亲自来看看,他的主人有多薄情。” 乌列尔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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