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四周都无趣地收回了目光,台上六人也只是不甚在意地各归原位,全当是个小插曲。 黑发青年拍拍手,叫一旁的人去给爱洛斯添汤,看来他也负责这事。 就在这当口,乌列尔听见台上的白胡子老头,哼了声:“多小的事啊,也要我们来解决,你们实干派手底下根本就没有在做事情的。” 黑发青年正关注着手底下的人,闻言冷笑了一声。 他不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是忍无可忍的笑容。乌列尔先于看懂了他的表情,他的目光里带着杀意,竟然连隐藏都不再隐藏。 乌列尔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也明白,但凡黑发青年理智尚在,总不可能会要当众刺杀教中异己。 正在这时,年轻的三人之中,一向冷静的金发男人忽然颤抖起来。 他的动作突兀,且恐怖。 室内的烛火瞬间熄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信众们受到惊吓,喘息的声音都听不见,乌列尔也因为面前的场面太过惊人而屏住了呼吸。 大殿昏暗的光线中,金发青年的四肢忽然僵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拉紧了。接着如同灵魂出窍,他在衣袖抖动了一下后,双眼翻白,接着四肢开始扭曲,像是被掰折一般。 一阵“舞蹈”过后,金发青年终于泄了力气,躺倒在地。 正在众人大气不敢出的时分,他又猛地从台子上弹起。 即便乌列尔能猜到这是在假装,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金发青年浑身颤抖着,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变成了狂喜,接着又变得狰狞。 所有情绪与力量回到了他身上,他成功地表演了一个神灵的容器。只见晃晃悠悠走了两步,伸出一只手,仿佛在空中划出一道刻痕,指尖直指白胡子老头。 口中发出咆哮般的呐喊:“背叛我的就是你!” 结合他们刚才的故事,白胡子老头现在身份成了叛徒。 金发男人几句话就坐实了白胡子的罪名,周遭的人一阵发懵过后,在黑发青年的带领下,不由分说朝白胡子扑了上去。 原来这就是他们除掉这些人的方式。 乌列尔好整以暇地在下面看着整场表演,这种兵不血刃的方法真是……恶心。 乌列尔面无表情地望着这群人,不知道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有没有和他们的神打过招呼。 场面变得混乱,秃头男人护着身边的白胡子老头,也不甘认输。 他憋红了脸,大声喊道:“是魔鬼,是魔鬼侵占了他!我们才是兄弟姊妹,各位不要听他的!” 在这个混乱的局面,谁的声音更高,谁还真就能迅速掌握主动。 乌列尔倒是认可这个应对,但秃头男人像是为了证明所言非虚,慌不择路冲到矮桌边,抓起那只金色的大杯就将里面的“圣水”全部都泼到金发男人身上。 “小心!” 盖过所有人的,是爱洛斯的声音。 爱洛斯完全是喊出来的,他没有在顾及自己的声音并不像他的打扮。 因为被这秃头男人被一撞,水泼得毫无准头,正是直直朝着前排的座位泼来。 爱洛斯说小心的那一刻,就已经伸手去抓乌列尔,可乌列尔也只来得及转头避开。 杯里的水结结实实淋了他一身。 “圣水”洒在他的肩膀上,乌列尔没有任何感觉。 他倒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水,爱洛斯说这是炼金术师制备出来的。 刚才见他们将纸条上的字弄消失,既然纸条碰到没事,短暂接触到皮肤应该也没事吧? 乌列尔这样想着,就听到周遭有人的惊呼。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向他,乌列尔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仍然粘着啊。 他仔细辨认目光,跟着朝自己身后看去。 被水沾到的头发已经开始迅速地掉落颜色,随着滑落的水珠,那头长发渐渐变回了红色。 台上厮打在一起的两拨灰袍人都停了下来,整个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跑!” 他们做出了这几天来俩人做过最多的决策。 两个人迅速朝出口奔去,所有人原本还愣愣地站着,忽地听到祭坛上有人摇了摇一旁的铃铛,金发青年命令他们抓住两人。 乌列尔一跑就发现不对,刚才他只计算了灰袍人,但现在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他们需要越过的人影,目测过百。 几乎是立刻两人就被围了起来,他们像花蕊一般被挤在花瓣中间寸步难行。 乌列尔抵挡了两下,发现他们完全在这种一拥而上的浪潮里疯狂了,随着金发青年的指令拖延着他们两人,纠缠上来。 刚将一个抱住他手臂的人摔翻在地,可马上就又有人抱住了他的腰。 唯一好的是信众身上都没有利器,但等后排那群级别高些的灰袍人围上来,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 “先走,城门外等我。” 乌列尔几日来也没有学会撒娇,但是他重新学会了实话实说,不再过度担忧爱洛斯不等待他。 乌列尔抱起爱洛斯,爱洛斯的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乌列尔打算将他抛出去。 希望爱洛斯有办法在拥挤的人群里找到前路,不然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被他抱起的爱洛斯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摇摇头。 乌列尔不明所以,现在除非两人能立刻在地上打个洞,不然就是会飞都没办法从这低矮的天花板下找到出路。 爱洛斯却转头,他对着拥上来的人高声喊道: “兄弟姊妹们,有话好好说!我们不都是神的子民吗!我们是家人啊!” 兄弟姊妹,是灰袍人的推行的叫法。 乌列尔本还镇定下来,但马上发现爱洛斯这话没什么含金量。 和求饶时说“行行好,我们都是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但爱洛斯还没完: “我,我喜欢男人!他,他有一头红发!所以我们备受排挤,来到了这里!为什么这里也容不下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爱洛斯喊得更大声,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连灰袍人都停了下来,以为爱洛斯真的被催眠了。 只有为首的那个金发青年并不买账,人们分出一条来路,他拔出衣袍下藏住的长剑,冷着脸朝着两人走来。 他手里的铃铛还在摇,外围的人听到依旧在往里挤。 乌列尔和爱洛斯走不了了,只能强作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乌列尔甚至都没将爱洛斯放下。 金发青年冷笑一声,他望的是爱洛斯。 乌列尔明白,他是看出了他们俩的身份,才会让人追逐。 但是,别人呢? 据他所见这教派可不是他一家独大。 镇定,都镇定。 乌列尔想起了优蓝达大人的战术,他们也从心理上压过对方。 从现在起,他们就是无辜的信徒,谁来都是一样。 眼看着金发青年走到眼前,在他身后,是其他五个长老。 金发青年在他们面前站定,打量着两人,高傲地仰起头,能凭借红发猜出两人身份,他自认是聪明人,自然要更得意一些。 尤其是身边人都没发现,还以为他只是在抓捣乱者。 “这位,就是……”金发青年向着爱洛斯开口。 忽然,身后一只大手一把拨过他的肩膀,金发青年呆呆地被拨到一旁,下一只苍老的手直接将他拨到了地上。 是秃头男人,接着拐杖婆婆、白胡子老头全都走到爱洛斯面前,跪了下来。 随着他们的动作,灰袍人跪了一串,连金发青年也被拽下。 “神迹竟能降临在您身上,原来您才是神的孩子!”秃头男人高声道。 周遭信众不明,但如此一听,也跪了下来。 乌列尔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群,不管是不是做梦,他想的是立刻逃走。 爱洛斯摇摇头,朝他眨了眨眼。 乌列尔知道,这是“来再玩儿一下吧”的表情。 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爱洛斯就算说咱们俩划船到天上去钓星星,乌列尔可能也不想多做考虑。 更何况这仅仅是百多个狂热信徒而已。 他总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爱洛斯跳下来站定身姿,摊开双手:“诸位起来吧。” 随着他说话,乌列尔也看到了,爱洛斯周身散发出七色的光芒,落在远方的墙壁上愈发明显。 秃头男人盯着那彩虹的光,一脸陶醉。 “给我们准备马车,神的旨意,要我们先巡行此地,绕城一周。” 白胡子老头的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儿说好。 若说其他事,说不定他们还要怀疑上一会儿,一听这事,他们立刻为他们安排。 他们趁着这些人还没还没有起疑心,飞快上了马车。 出现了新的神之子的事已经传扬了出去,立刻就有今日没有到集会的人簇拥到他的马车边,想一睹神教新主人的风采。 众人都徒步跟在后面,不知过了多久,待再询问里面的人,却没有了声音。 有人掀开马车的车帘,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 “殿下?” 他们有惊无险地出了城,爱洛斯和他坐在一辆新的马车里,正要赶去下一座城。 他都能想见金发青年暴跳如雷,向他们重复解释刚才无人在意的,他们俩的真实身份。 “怎么了?”爱洛斯撩起帘布,小心地查探外面的情况。 “你真的……是神的孩子吗?”乌列尔刚才看到七彩的光,也很讶异,但他问出口就知道,这是个很傻的问题。 爱洛斯茫然地望着他,笑起来,“你希望我是吗?” 对乌列尔来说,爱洛斯究竟是什么人,都没有区别。 况且,神的孩子,他本来就是了。 “都好。”乌列尔诚心诚意地回答。 爱洛斯笑了一下,从领口拽出一条项链,银色编织的项链上坠着一只块宝石。 那宝石并非晶莹剔透,内里好像还藏有宝石,森罗万象,很是奇异。爱洛斯将拿下来,送到乌列尔额前。 乌列尔看他动作,迟钝地低头,任爱洛斯将它戴在了他脖子上。 爱洛斯摆弄了一下吊坠,只凭借帘布缝隙透出的那道阳光,就让他周围散出彩虹,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 乌列尔有些讶异,细数着那彩虹。 “我倒希望你是,乌列尔。” 乌列尔一怔,望向爱洛斯,爱洛斯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神的孩子,总该会得到善待。” “即便不是,也已经有人对我很好了。”乌列尔飞快地回答。 爱洛斯没再说话,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乌列尔才猛地想起,这是那天爱洛斯说,从阿尼亚公主身上搜刮印鉴时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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