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最短的时间内,对殷无秽心悦诚服。 殷无秽的眼光十分犀利,亲贤臣,具胆魄。他又从武举当中新提拔了一批青年隽秀,有才能的尽可发光发热,荣获军功。 假以时日,殷无秽这位皇帝也必将斩获军权民心。这江山,也就彻底坐稳了,实至名归。 御驾亲征倒是一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虽险,效益却极大。 也真是难为他了,朝堂是个糊不起来的烂摊子,同时还要兼顾战场,难怪他成长如此迅速。这样的强压之下如不全力以赴,殷无秽会沉没的比谁都要快。甚至,大周王朝都会因此付之一炬。 不过,他顶住了。巨压没有压垮他,只会让他变得更为坚韧,焕然新生。 容诀一时竟然不知自己是欣慰更多,还是旁的感情占据心房。 自从殷无秽说他已有属意的皇后人选开始,容诀心底最深处就总有那么一丝不平静。 每每到了这种时刻就忍不住冒出头,搅得他整个人怅然不宁。 连饭都不想吃了,就在军营里和将士们随意吃点大锅饭,也顺便听听他们军营的日常生活,殷无秽平日是怎么领军作战的。 这样的日子忙碌但充实,容诀也无暇思考其他。 换了一个身份,从阉狗变成军师,容诀本身与人交往的能力水平不变,却轻易获得了尊重。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他已经和将士们打成一片,甚至连浑点儿的玩笑都可以开了。 不过,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想了须臾没想起来,干脆抛之脑后不想了。 能被忘记,说明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却把连续两三天想找容诀一起吃饭,但次次扑空的殷无秽气得不轻,刚止血的伤口都隐隐有了崩开之势。 殷无秽看着一桌精心准备的菜肴,对面却空无一人,忍无可忍叫来属下,问他容诀又跑哪去了。 身子病成这样还整天乱跑,真是不让人省心,合该被他抓回来好好教育一顿。 惨遭牵连的属下讷讷嗫嚅:“回陛下,军师现在应该在军营里。具体的位置……属下要先查探一番。” 殷无秽额角青筋一跳,挥挥手,“算了,不必查了。他的药按时喝了没有?” “回陛下,日日不落,都喝了。” “好。以后,给他送药克扣掉所有的糖果蜜饯,军营也不准私藏,所有的甜食全部放到孤这里来,他若想要,便来问孤讨。” 属下:“??” 属下领命退下:“是。” 殷无秽罚了人,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憋屈气。他冷笑一声,就不信容诀晚上还不过来,这人目无尊上,着实可恶。 殷无秽这两天都没怎么出房门,身上的伤口在最初的麻木之后痛得厉害,止疼药都不管用,殷无秽干脆趁养伤间隙把朝堂送来的奏折一并处理了。 虽说他在出征前暂时稳定了朝堂,又有统一的外患目标,不至于出乱子,但还是要时不时敲打一番,省得有些官员好了伤疤忘了疼,故态复萌。 批阅好的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回京畿,也能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处理好所有事宜,天都黑了,容诀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殷无秽再次把值班的属下叫来:“他怎么还没回来?!” 属下胆战心惊,不用殷无秽说他也知道问的是谁,忙道:“回陛下,军师傍晚去后勤清点了辎重、粮草和武器情况。本来是要回来了,结果,颐州刺史过来,军师就去了他的房间……刺史,还给军师带了糖,足足有一大包。” 说到最后,属下声若蚊呐,看着殷无秽骇人的脸色,几要噗通跪下了。 他从没当过这样的差事,简直叫苦不迭。 殷无秽眉梢压紧,挥挥手叫他退下去了,属下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殷无秽没忍住啐了一句,“这个老匹夫!”说的是颐州刺史。 容诀来颐州足有半年之久,比他还要早许多,他们明明可以早些见面的,是颐州刺史藏了他的人,自己倒是天天和容诀见面,瞒得死紧。 好不容易他自己认出了人,不过是想和容诀一起吃顿晚膳,这个老匹夫又跑来搅混水,还给容诀带糖,抢他的人。 殷无秽简直要被气哭,太过分了,这两个人! 看来这颐州刺史还是太闲了,殷无秽恨恨地想。 此值打战,颐州城的琐事繁多,他正愁人手不够用,恰逢这人撞到枪口上。 殷无秽已经想好了不下八百种把他调走忙碌的事宜,省得他没事就跑来找容诀。 堂堂一州刺史,什么事情都要问幕僚,当真没用。 殷无秽冷嗤一声,含泪自己用膳。 与此同时,颐州刺史房间。 容诀摘下了幂篱,颐州刺史见惯了他貌若天人的样子,甫一见他化作这般丑容,登时惊得眼珠子都险些凸出来:“先生,你怎么……” 容诀莞尔,“在下出身寒微,籍籍无名,这样一张脸太容易引起是非,还是低调为好。” 颐州刺史点头,明白了。 确实如此。空有美貌,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权力,那简直就是灾难,后果不堪设想。 颐州刺史不由惊叹容诀思虑周全,不为形容相貌所累,实在高风亮节。就是可惜,人被殷无秽要了去。 他喟叹一声,问容诀最近几日在军营如何,容诀逐一回答,称赞殷无秽礼贤下士,他用的所有药材都是顶好的,比在刺史府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容诀的描述,颐州刺史瞠目结舌,感觉自己认识的陛下和容诀所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当然,他绝没有说殷无秽不好的意思,只是,殷无秽真有那般平易近人么。 他见过殷无秽许多次,年轻的帝王始终神色冷峻,端庄威严,对身边属下亦是如此。 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冰,冷而锋利,并非容诀所言。 他刚要和容诀说,莫名后背打了个寒噤,到嘴的话吞了下去,和容诀继续洽谈正事。 又过了两日,殷无秽的伤口彻底结痂,疼痛缓解,可以出门走动了,他主动去找了容诀。 彼时的容诀正在和几位将领商榷最近的一次作战时机,和我军应对策略。 殷无秽来时几人商榷的差不多了,因为不是大型战役,只是千人战场,逐个击破,将领便没有单独请示他。 殷无秽过来听了个囫囵,这种事他不会件件过问,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问题,只要安排得当基本都可全身而退。 我军目前士气正高,殷无秽不出面坐镇后方更好。他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定海神针。 不过战越打到后面,击退敌军的战略就越重要。除了绝对的实力,还要出其不意。 带兵出战的将领先行一步,容诀还在沙盘旁研究战略。殷无秽终于得空见到了他,主动从战事切入话题。 谈正事的时候,两人一贯默契十足,偶尔不同的思想碰撞,很快便能引起共鸣,从而完善整合出新的策略。 抛却感情不谈,他二人堪称心有灵犀的灵魂之交。 双方总能以最快的速度领略对方的意思,并讲解出来,一拍即合。 接下来的作战方针已大致敲定好,具体细节需根据战况即时调整,基本没有旁的问题了。 殷无秽心念一动,时机合适,气氛也合适,他鼓起勇气邀请容诀共进晚膳。 这一次,他应当不会再拒绝了罢。 容诀自然一口答应,他并没有殷无秽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皇帝在战争期间邀请军师一同用膳,商讨作战事宜,本就是寻常,他也想不到别的层面去。 心思敏感内心丰富的人从来就只有殷无秽一个。 殷无秽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十分开心,提前命人准备好了筵席。菜品不多,刚好两人分量,都是容诀喜欢的。 今日的开心足以抵消前几天加起来的不悦,殷无秽嘴角重又翘了起来。 晚上,吃饭时,容诀没有再时时刻刻关注幂篱对面部的遮掩。毕竟这物什戴着吃饭实在不方便,他偶尔吃菜喝汤时会露出半截易过容的下颌,既能让殷无秽看见,又不会骤然吓到他。 容诀决定循序渐进地摘了幂篱,往后就用这张脸生活了。 殷无秽一瞬不瞬看他吃饭的模样。即使易了容,殷无秽也不觉得容诀丑,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这人连做戏都要做全套,当真可爱得紧。 殷无秽心情愈发上扬了,提前把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约满,省得到时又找不着容诀人。 容诀也都答应了,吃个饭而已,不算什么。 何况,他也有私心。原本想着不见殷无秽方能思忖清楚,可心底的感觉却不会随着躲避而消失,反而愈渐严重。 容诀最终决定顺其自然,他和殷无秽十几年的情分不是说断就能断得了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所有将领都发现他们一贯冷峻肃然的陛下周身气质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连同属下讲话都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 众将领一致认为这是战事大捷的结果,登时所有将士更有干劲了。 这几天在不断完善的新策略中,我军逐个击破战术接连取得胜利,又将敌军逼退十余里,等将敌军彻底逼退颐州,就是反击战的开始。 众将领磨拳擦掌地等待那一刻到来。 只除了一人,并没有感受到来自殷无秽的温和转化。 当事人颐州刺史表示,皇帝真的不像容诀所说的那样礼贤下士,他这几天不知哪里开罪了皇帝,被调去监管所有后勤事宜,包括但不限于加固城墙要他亲自负责测量运材,将士后厨每日的食材采购要他亲自清点,再加上颐州刺史本身的职务,他简直忙地晕头转向。 腰身都瘦了一大圈,恢复成了年轻时的苗条身材。大冷的寒冬,颐州刺史整日跑得满头热汗。 胡吣,简直是胡吣!颐州刺史并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来自殷无秽的体恤,只有浓浓的压迫。 他一口气喘完,势必要和容诀说个清楚。 否则,再这么下去,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殷无秽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这老匹夫偷偷向容诀告状,在连轴转的日程中竟然还有空跑来找容诀。 颐州刺史时间不多,稍后他还要负责将士磨损的武器胶漆检修。长话短说,然后再间接打探一番,他究竟是何处得罪了殷无秽,竟惹得龙颜震怒。 容诀闻言难以置信:“你说,陛下对属下官员和将领从不和颜悦色,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是吗?” 颐州刺史重重点头:“是,先生。陛下来颐州这么久了,一直对本史不假辞色,最近几日,更是刻意为难。” “陛下他,从不是如沐春风、礼贤下士的一个人。” 容诀起先不信这番说辞,他在军营打听了一番,最终得到的论证确实如此。殷无秽固然手段非凡,以能服人,但他确实是铁面无私、冷峻威严的一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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