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久,殷无秽往外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也愈发熟练,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他终是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容诀。 对方还是少年模样,俊秀绝伦,卓然而立,小殷无秽第一眼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 可惜,容诀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小不点。 在那之后,殷无秽常在冷宫和入朝的相交路口蹲点。但是因为容诀不按时上朝,时常缺席大朝会,殷无秽甚少能看见他,一月能见到几次都算是不错的情况了。 更不提接近他,和他说话。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小殷无秽历经过数次的失落,大喜过望,最终还是和容诀一错而过。原本他都不抱希望了,只偶尔在冷宫门口自己和自己玩,偷偷见他。 直到那一天,容诀孤身一人途径过冷宫,小殷无秽一把冲上去及时抱住他。 自此,拥住了自己的光。 回首这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青涩往事,殷无秽有时候真的觉得特别委屈。 他是这样的喜欢容诀,爱他爱得都要疯掉了,只要他一句话,自己一定刀山火海不顾一切地去为他办到。 可是,他还是用了这样的手段将他推上皇位。 如果不是中药,他大概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殷无秽委屈得眼眶都湿润了,可怜非常。他得到了一切,却仍觉得心里空空如也。 容诀什么时候才能喜欢他,哪怕一点。 殷无秽说完一哂,握着容诀的手给自己擦去了眼泪,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忍不住掉泪,宛若痴了般在他手背落下一吻。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最后一句甫毕,殷无秽将他手放回被子里,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为他掖好被角,收拾妥帖,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去。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要安排信得过的人手过来照顾容诀,处理诏狱后续事宜。还要安抚文武百官,处置余下的朝政,一刻也不得停歇。 不过,临踏出房门时殷无秽又折返回来,他忘记了一件事,遂从怀中取出一枚莹润剔透的玉璧,编以同心结系在容诀的腰上。 正是之前出宫买的那一枚,他早就想送的,只是一直不得机会,拖到了如今。 现在,终于送出去了。 只是可惜,这一番真心实意的情衷流露,容诀睡地深沉,一个字也不曾听见。
第68章 日薄西山,容诀睡了将近一整日的时间后,躺在暄软的床褥里眼皮轻动。少顷,那双泛着薄红的眼睛缓缓睁开,带着些许艰涩。 久违的灿烂夕阳映入眼帘,容诀一时竟还不太适应,抬手略遮了遮。 迟钝的大脑缓慢清醒,不由回想记忆存留的最后片段。 然后,他想起来了。 在漆深如墨般化不开的浓夜中,他身上中的药发作,躺在草榻上辗转难忍,却还是没有捱住,最终神智渐失,周身如洗。 极致崩溃的折磨中他迷迷瞪瞪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殷无秽。 思绪刹那归笼的瞬间容诀瞳孔悄然无息地张到了最大。殷无秽来了诏狱,那之后,他和自己做了什么。 即使有模糊记忆的佐证,容诀还是不愿相信事实。 他猝然坐起身来,却在身下传来难以启齿的钝痛的一瞬间,他整个人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青、再由青重新转变成憋屈大为光火的红。 殷无秽竟然真的对他—— 顷刻之间,容诀只觉脑中一声霹雳。疯了,乱套了,什么都乱了!殷无秽在做什么?!他还有没有一点理智分寸了?!!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 殷无秽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啊,如师如父。 谁会对自己敬重有加的师父、父亲做出这种事来,他还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尊卑阶级之分了?! 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容诀也无法接受,气到身体发抖。 殷无秽多年的乖顺和听话让容诀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他早该发现的,殷无秽早已长大成人,他怎么可能会因为缺乏关爱就总抱他黏他,甚至在神志不清时亲他吻他。 这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感情范畴。 过往的细枝末节在脑中清晰浮现,容诀唇瓣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来。 被那个混帐气狠了,身下的隐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和殷无秽之间发生了什么。 居心不净,狼子野心。 容诀只要一回想起这件事,胃部就绞紧痉挛起来,一阵阵地想要呕吐,却因为已经一天一夜没进过食,连酸水都呕不出来,重又脱力倒回暄软的被褥里,眼睛干涩地泛出生理性的泪。 容诀侧首看向房门,这里是哪里,他醒来的第一眼就认出了。 自然也清楚,以这里的情形和殷无秽的安排,他一介罪犯之身不可能出得去,只能被动的躺在床褥里,等着那个混帐回来。 想到此,容诀几乎心灰意冷。 等了很久,外面才隐约出现一些响动,容诀立刻睁开双眼,牢牢盯紧了那扇黄梨木门。“咔”的一声,门扉被推开,旋即一名小太监提着双层八角食盒举步而入。 来人进来的一瞬间,容诀神色也随之缓和。 下一瞬,小豆子转过身看见他醒了,几乎喜极而泣,快步朝他奔来,食盒随意放在了地上,蹲跪下来,红着眼睛喊道: “督主!!” 这对相伴多年的主仆,总算重又见面。 · 与此同时,诏狱。 殷无秽端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在他前方惴惴站了一排的诏狱官员。殷无秽私自带走容诀的理由已经摆平,接下来,他要清算的是给容诀下药的那批人。 之间给容诀送饭的狱守十分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叫这群人再来诏狱,凭白惹一身麻烦,他快速和殷无秽禀明了情况。 殷无秽下令将那几个检运处的人押来,亲自提审。 几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殷无秽面前,他们此前已经挨过主管的一顿罚了,此值朝局云波诡谲之际,谁也不知容诀的结局会如何。是他们色欲熏心,亟不可待地做了这样的事,生怕那精细的人被旁人占了先机。 虽然,还是没碰到,白白讨了一顿打。 殷无秽听了几人的坦诚,不出所料。但更意外的,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觊觎容诀,对他抱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那人身居高位惯了,一旦权位被褫夺,爪牙被拔尽,失去保护自身的盔甲,那张过分美貌、甚至令人憎恨的脸自然而然地成了罪恶之源,引发人的劣根性。 是了,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你永远想不到恶意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以何种形势发生。 容诀纵然聪明谨慎,也还是着了道。 东厂还没有正式清算,容诀还在羁押期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殷无秽简直怒不可遏,然而他面上还是泰然自若、喜怒不行于色的,甚至唇角还露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教人怕的慌。 “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回陛下,没……没了。” 下药的几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哪里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个个后悔不迭,只想自己的存在感减小一点,再小一点。 殷无秽发话道:“检运处当真好大的胆子,当着宫里的差,还这样吃里扒外,看来一个个都想尽早出宫花天酒地去了?” “陛下息怒,卑职不敢!卑职一时犯了糊涂,全系卑职一人贪心之过,和检运处没有半点干系!还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恕罪!!都是卑职们的错!” “……” 几个人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检运处牵着呢,怎么也不敢开罪了上级,忙把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 “见微知著,你们都是如此,可见检运处风气如何。来人,仔细盘查检运处所有官员底细,算作今年检运处的政务考核,结果由孤亲自查阅。” “是。”属下领命,立即着手去办。 殷无秽新上任登基的第一把火,先从检运处烧了起来。所有人心知肚明,不敢在政务上再糊弄这个曾经不显山露水、一登上高殿就手段铁腕的帝王。 要怪,就怪他们自个蠢钝罢。 几人听见殷无秽的吩咐,顿时心都凉了,却也顾不上许多,对他们的发落还没完呢,几人继续痛心疾首地等待。 “下药是你的主意?”殷无秽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几人面前。 “是,是卑职。”几人间的小头领颤栗承认。 “原来是你。”殷无秽说着,手指向下一探,已然掐住那人脖颈将人提将起来,那小头领登时面色涨红,两只脚悬空蹬个不停,却仍无法摆脱殷无秽的钳制。 “知不知道自己坏了孤多大的事?东厂督主手上掌握情报之多,孤还没来得及细细讯问,若是被你们糟蹋坏了身子,损失谁来偿?你吗?还是你?!!” 殷无秽随手指了那几个人,直把对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是……都是卑职的错。”那人声音渐弱,连眼珠都险些凸了出来。 殷无秽仍没有放手的意思,拇指用力,掠夺尽那人所有呼吸,然后,在他濒死之际将人一把甩出,像扔最廉价碍事的垃圾一样。 那人被扔出去一丈多远,登时嘴角溢血,暴毙而亡。 活下来的几人见状吓得肝胆俱颤,一个劲地磕头请求殷无秽恕罪。盛怒之中的帝王早已对这几人恨之入骨,便是将他们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当下便道: “至于你们,下了什么东西就自己加倍地吃下去,吃完自行去乱葬岗领罚。你们看着点,确保人没气了再回来。”最后一句是对属下吩咐的。 “是!”属下领命。 几人直接吓得瘫软在地,浑身的血都凉了,额头也磕破了,好不狼狈。 “走吧。”几个侍卫将人架起来,按照殷无秽的命令执行。 事情解决,账也算完了,殷无秽没再继续待在诏狱。算算时间,容诀也是时候醒来了,不知他身体好些没有,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或许会生气,会怨愤,但是他们已经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密不可分了。 殷无秽不会让这个人离开自己,他会想办法解决一切困难。 现在,他只想快点见到他。 他好想他。 · 东六所。 小豆子将东厂的一系列变故说与容诀听。 “诏狱脱离东厂,情报组织也解散了,我们的人不是牺牲就是改投其他官员门下了,几位档头也是。亏得督主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竟这样忘恩负义!过去东厂风光,一个个地全上赶着来投诚,争先恐后地想当督主的干儿子,现在督主一倒,他们就全跑了!就连徐通凉都不肯见奴婢,实在太过分了……” 小豆子忿忿不平,拳头握紧,都快被气死了。
136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