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靖安掀开锅盖,被蒸汽烫了手也不在意,他对沈衍易笑笑:“这么才回来?来看看我亲手蒸的玫瑰蜜甜糕。” 沈衍易冷冷的看着他,“你出去。” “我忙活了好半天,给我点面子。”慕靖安过来拉沈衍易,绕过蒸汽才发现沈衍易脸色苍白,额间还有虚汗。 “怎么了?”慕靖安捧起沈衍易的脸,替他将汗擦干净。 “我没有让你进来。”沈衍易拨开他的手:“我不曾给宁王府送过帖子,也不曾口头邀你前来,你不打招呼便趁我不在家中时擅自进门,宁王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慕靖安心虚的笑笑,讨好的去帮沈衍易脱官袍:“衍易,换身衣裳,你这袍子脏了。” “滚!你听不懂吗?”沈衍易用力推了慕靖安一把,顺手朝起昨日手势东西时顺手拿进屋的一把匕首放下自己颈侧,威胁道:“你出去。” “衍易冷静…”慕靖安后退一步:“好,我走。” “你现在就出去!”沈衍易激动的冲他吼。 “我这就走这就走。”慕靖安朝他伸出手:“你听我的,你先将火扑灭了,把匕首扔给我,我保证离开。” “我不信…”沈衍易脖颈已经蹭破了皮,留下一点血。 慕靖安连忙说:“我发誓!若是你扑灭了火,将匕首交给我后,我再不走就让我一辈子见不到你…” 沈衍易将匕首丢在他脚下,回头端起盆里的水浇灭了火。 慕靖安迅速捡起匕首,又将门口一把劈柴的斧头也带上了才离开。 沈衍易见他走了便跌坐在地上,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掉下来,眼泪一串一串的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被推开,沈衍易忍无可忍:“滚啊!我都让你滚了!你怎么又…” “衍易?” 沈衍易寻声望去,沈承易正站在门口,被他骂的不敢进来。 沈衍易满脸眼泪,眼睛通红的望过来。一看便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又是坐在地上,官袍下摆都是路走多了沾上的泥土,现在看上去连头发都有些凌乱。 沈承易心疼的不得了,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他已经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的栽进沈承易怀疑。 他想起身站直却没什么力气,连自己的身子都控制不了,沈衍易忽然觉得气恼,压抑的情绪收不住了,窝在兄长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我一回来他就在这里,我都说了不许他来。我家里就像没有墙一样,他来去自如,一个字都不听我的…” 沈衍易一边哭一边瓮声瓮气的抱怨,像是小孩受了委屈在同大人哭着告状一般。 但幼时的沈衍易没这样告过状,反而是如今都快要弱冠了又哭的肝肠寸断。 沈承易刚死了父亲,家里只剩下两个年纪不小却不长出息的弟弟,只会在家中慌乱的问他要怎么办,要么就是嚷嚷着家产要如何分。 沈承易出来寻唯一一个懂事的弟弟,却看见弟弟在这里无助的哭,此时此刻他只想去宁王府砍死姓慕的。
第76章 沈府那两个弟弟这几日也总是哭,但他们的哭更像是无理取闹,一会儿哭着抱怨父亲惹了事,一会儿又哭着劝沈承易来王府求宁王帮他们。 沈承易抱紧了沈衍易,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平静下来。 早上沈衍易只吃了一块凉馒头,除此之外一整日都没吃东西,只在慕景焕那里喝了点水。 他走了那么远的路,此时身上出了好些汗。 沈承易觉得不对劲,出门去巷子口的药铺请郎中,郎中不在家,只有个小药童看门。 沈承易只好先回去,他不放心让沈衍易一个人,想着先带上人在出来寻郎中。 回去时沈衍易正在小炕上裹着棉被,他哭后还没完全平复,说话时有些抽-噎:“我觉得冷。” 沈承易揉了揉眉心,他宁愿现在是在宁王府,起码慕靖安会给沈衍易请太医,做好他束手无策的事。 门房原本是值夜小厮过夜将就的地方,沈衍易一个人住在这里跟流民在废庙将就没多大差别。 脱离了宁王府,也没有伺候他的小厮丫鬟。好在尤氏还留在王府里,否则要跟着他一起将就。 沈承易了解弟弟,原本也不是于生计一窍不通,从宁王府出来后偏偏就消磨起自己来了。 “衍易。”沈承易拉住他的手:“我带你出去找郎中,还是你留在这里等我将郎中寻来?” 沈衍易有些恍惚,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别院里。 徐丹台敲了敲门,沈承易听见敲门声便以为是慕靖安去而复返,警觉的看过去,就见徐丹台大方的走进来用他行礼:“知道沈大人如今住在此处,今日恰巧路过,想起来许多日子没给沈大人诊脉了。” 这话假的不能再假,沈承易一听就知道慕靖安请人来的。 此时顾不上太多,沈承易将弟弟拖过来,徐丹台诊脉后在药箱里翻找出一些药,也没用开方子,太医院太医亲自去生炉子熬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同沈承易说。 沈衍易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沈承易将他安顿好去帮徐丹台生火,“徐大人,我家衍易的身子…是不是伤着了?” 徐丹台思索着说辞,“就是弱了些,沈大人不是会照看自己的人,从去年到现在,都是将就着。说句实在话…沈大人是没有念想的人…” 沈承易听着有些伤心,没有念想?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值得弟弟记挂依赖吗? 再者说,沈衍易刚寻回来了生母尤氏,竟然也不觉得有了牵挂吗? 沈承易若有所思的往炉子里扔柴火,看着燃烧的干木头霹雳作响,忽然有了猜测。沈衍易不是不牵挂尤氏,否则也不会被沈鸿雪威胁着不敢离开宁王府。 而是他信任慕靖安,无论他多不想与慕靖安再有牵扯,他心底里还是信任慕靖安能够替他照看好母亲。 沈承易叹息,若慕靖安与沈衍易的相识没有阴谋的驱使,或许他们能够循序渐进的生出感情… 他又觉得不会,没有这样强烈而又危险的牵扯,脱离必须委身纠缠的处境,他弟弟在自由的情况下,定不会与他接触过多,疏离的相识,疏离的离开。 “我瞧着沈大人像是受了惊吓。”徐丹台也不确定:“不过安神汤也是顺手的事,劳烦警惕着些,别让什么东西吓着沈大人。” 沈承易应了,在药熬好后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徐丹台。 醒来后沈衍易被喂了许多药汤,按照徐丹台说的不必熬的太干,多给他喝一些,就当是流了那么多汗补回来了。 沈衍易又喝了安神汤后才觉得心悸不那么严重,折腾了一遭已经入夜。 沈承易来了就忙着照顾他,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的安静中,默契的想起来了沈鸿雪。 沈鸿雪好歹是他们的父亲,更何况沈承易与沈鸿雪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怨,他们父子二人只有些无关紧要的争吵,儿大逆反也在场里的范围内。 于沈衍易而言,即便对沈鸿雪恨之入骨,但一条命的消逝也够他沉默片刻。 “家里都乱了。”沈承易说:“我原本该早些将你接回去,但身为长子,我必须要稳住全家。” 沈衍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沈承易有没有听说,沈鸿雪的死还是因为他的坦白。 “衍易。”沈承易卑微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从未留恋沈家,就像你不会安心待在宁王府,就像漂萍似的。” 沈衍易将棉被往下拽了拽,药效作用后便没那么冷了。 “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刻松懈,如今见到了你才觉得悲伤疲惫。”沈承易苦笑一声:“往后沈家都要靠我撑着了,衍易,我想给父亲烧点纸。” 沈衍易点头:“我陪你吧。” 他不是要陪沈承易给沈鸿雪烧纸,沈鸿雪做的恶不会因为他的死去而得到谅解,如今他死了,沈衍易只觉得解脱。 但也有那么一丝怅然。 在入宁王府前,沈衍易没想到短短不到一年竟然会有身边的人接连死去。 他们就在门房旁的空地上,沈承易买俩的纸钱,沈衍易穿着两层外衫,拿了铜盆点火,纸钱被一张张添进去。 沈衍易以为兄长会对父亲说些什么,但是沈承易只是不住的叹气,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着烧了一半的纸,沈承易才终于开口:“衍易,父亲走了,老二老三不把我这个兄长当回事,我与他们也说不到一起去,只求他们别惹是生非,不败家就谢天谢地了。” “父亲走了…”沈承易又重复了一遍:“衍易,你就别再丢下我了,行么?” 沈衍易往盆里扔纸钱的动作一顿,低下头没说话。 “衍易…”沈承易追问道:“你不会丢下哥,是不是?” 沈衍易含混的点了点头,沈承易丢下手中的纸,将沈衍易半揽进怀里:“你发誓,发誓好好活着。” “我发誓…”沈衍易回抱住沈承易,没说完的誓言转了个弯儿,是兄长袒露脆弱在先,沈衍易的心抽痛着:“哥,我好累。” “哥知道。”沈承易抱紧他:“哥知道你委屈,还未弱冠的年纪,也没有功名,更没有卖力气的本领。你坚持到现在哥很感激…你已经很厉害了。” “哥,我好没用。” “谁说的?”沈承易揉他的头发:“你厉害着呢,书院里谁不说你文章写的好?你只是没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自然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把你丢到深宅里。” “哥,你别哄我了。”沈衍易小声说:“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养不活自己也养不活我母亲,我就是个废物。” 沈承易心痛:“你不是废物,哥知道你不是,书院里的先生都说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只是时运不济。” “我不是时运不济,我是窝囊,病秧子一个唯有脑袋有点用,却又不能狠下心来作恶,行善又没有支撑的能力。不能穷凶极恶,也不能至善至美,在其中摇摆不定,心性飘忽,你看我都明白,明白也活不好…” 沈承易心记得想捂住他的嘴,沈衍易冷静的说着这些话怪吓人的。 “哥。”沈衍易说:“我好像…我心里有他,但是我…” 从前沈承易是看不上慕靖安的,但如今沈家飘摇,沈衍易又脆弱的像是随时会化成一阵烟散了。 沈承易点头:“喜欢就喜欢,别管什么但是,哥都依你,你做什么都行。” “可我步行。”沈衍易在他颈窝蹭蹭:“我们中间隔着天堑,他对我做的那些算我命贱吧,但他对你动过刑,哥,我不能…” “那算什么?”沈承易安慰他:“哥当教头操练的时候都比宁王府的刑严重,没两天就好了,碍着你他也没敢动真的。” 沈衍易眼泪掉下来:“还有姜桂一条命呢,我们之间…若是商议一笔勾销,我都觉得自己天真,等往后再被他打出去都是我活该的,哥,我这辈子好混乱,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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