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能呢?” 慕靖安没想到他这般绝情,即便是帮他找到了生母也无法扭转对他的态度。慕靖安伤心了:“衍易,我也不想做让你害怕的事,前提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两人各自陷入沉默。慕靖安经历了很久的心理斗争,终于对他坦白:“你的生母尤氏寻到了。” “真的?”沈衍易激动的有些发抖,主动的握住了慕靖安的手询问:“她在哪里?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若是你想,你现在就能见到她。”慕靖安仿佛看见自己正在失去沈衍易。 沈衍易一怔:“什么意思?”他回头推开轿窗,发现他们正在慕靖安那处离皇室别院很近的庄子。 他的生母尤氏似乎就在这里。沈衍易尝试了好几次才将窗子关上,如今生母就在他随时能见到的地方,他却有些害怕。 慕靖安将他拢进怀里,轻轻的拍他的背:“不要怕,衍易,不要怕。” 沈衍易趴在他肩头忍不住呜-咽,在情绪脆弱的时刻他忍不住依赖慕靖安。 “她好吗?” 慕靖安迟疑了一下:“她很健康,但受了不少苦。” 沈衍易害怕自己见到尤氏苍老粗糙的样子,从前尤氏在京中沈家时,沈衍易模糊记得尤氏很年轻貌美,身上有熏香的好闻气息。 若是尤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他会崩溃,会愧疚自己没有本事,没能早早的将受苦的母亲寻回来。
第66章 在沈衍易遭受愧疚折磨时,慕靖安短暂的成了他情绪崩溃时下意识的依赖。 无关他对慕靖安信任与否,而是慕靖安几乎知道他所有的底细。 自从他在慕靖安面前哭过,就像丢失了部分尊严,有些可以靠意志阻碍的脾气和软弱,面对慕靖安时就变的有些破罐子破摔。 他擦干净眼泪,中途经历了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完,慕靖安看他擦的着急,也帮他一起擦。 好不容易都擦干净,沈衍易深呼了口气,问慕靖安:“看得出我哭过吗?” 慕靖安看着他通红微肿的眼睛,还有仍在颤抖的唇,欲言又止。 “那我再等等。”傍晚又吹起风,慕靖安担心他不抗冻,骗他说:“好了,看不出了。” 沈衍易相信了,同他下了轿子,庄子里明显多了许多丫鬟婆子,路过他从前去过的那座小楼,在旁边的一个小院停下。 院子里丫鬟婆子都在忙碌,有人将晾晒的锦被收回去,有人正在井里打水。 沈衍易站在门外不敢进,犹豫一会儿后慕靖安的手轻轻抵在他背上,怂恿他:“进去吧,你母亲也很惦记你。” 慕靖安帮他推开门,院子里的人都闻声看过来,沈衍易问正在用拂尘柄敲打枕头的婆子:“才被安置到这里不久的那位女子在吗?” 妇人疑惑的看向他,手里的枕头和拂尘相继掉在地上,她眼泪落得很快。 沈衍易怔住,慕靖安在他身后握住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他:“衍易,以后都没事了。” 沈衍易上前一步拥住母亲,好半天他的眼睛中只有愕然。 记忆力年轻貌美的女子,已经被岁月和母子离别之痛磋磨的容颜不在头发花白。 他以为询问的在庄子里生活的婆子,没想到是曾经朝廷官员的妾氏。 尤氏还不到四十岁,看起来竟然已经不比肖嬷嬷小几岁了。 沈衍易一时无法开口说话,等他再回过神时院里只剩下他和尤氏,旁的人都被慕靖安遣走了。 慕靖安远远的站着,没有上前打扰他们。看见沈衍易望过来,才走过去对他说:“先进去吧,夜深寒凉。” 沈衍易望着慕靖安,似乎是求助。慕靖安又看向尤氏,对人凶神恶煞的宁王,对上尤氏就温和的不得了,讨好道:“我唤您母亲吧,衍易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尤氏一怔,不解地问:“你是?” “母亲可唤我靖安。”慕靖安朝里面做了个手势:“母亲请进屋吧,衍易十几年没见到您了,这会儿正激动,让他稍微冷静冷静。” 沈衍易沉浸在强烈的情绪中,对他说的这些话都没什么反应,事实上根本反应不过来。 尤氏有些警惕,问他:“靖安?你姓什么?是衍易的朋友吗?好端端的唤我母亲,我如何担待得起。” 慕靖安只好解释:“我姓慕,是衍易的…” 尤氏已经变了脸色:“哪个慕?什么样的写法?” 沈衍易仍然在状况外,丝毫不能给慕靖安提供思路。见瞒不住了,慕靖安只好坦诚:“我是宁王慕靖安,父亲是当今皇帝,生母是俞贵嫔。衍易是我的,朋友。” 尤氏惊呼一声,连忙退后三步要行礼,慕靖安看出她的意图,连忙将人掺住,沈衍易也紧紧扶住尤氏。 “无需虚礼,母亲,没有您跪我的道理。”慕靖安怕说出来和沈衍易真正的关系,会让尤氏经受不住。 被迫母子分离多年,当年那个捧在手心里,期望他出人头地的孩子,如今非但没有成就一方天地,反倒沦落到在宁王府当美人。 如此凄凉的事情,若是让做母亲的知道了,还不知要心疼的怎么样才好。 慕靖安只好说:“我和衍易死生莫逆,您是他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尤氏完全吓住了,被慕靖安搀扶着送进屋里。 回头一看身后没人跟上来,慕靖安又出来寻沈衍易。 沈衍易站在外面像是做错了事,见到慕靖安几乎快哭了,带着哭腔极其委屈的说:“我想唤声娘亲,但我开不了口…” 他十几年没有见到生母,攒了一肚子委屈,幼时计算好了,等见到母亲定要扑在母亲怀里哭一通,好好的告上一状,告诉母亲谁欺负了他。 后来他知道了尤氏地位的卑微和难处,原来不是那么无所不能。 长大就会知道,人是无法在形势和权势面前谈论委屈的。 所以他打消了要同尤氏告状的念头。后来他想,等见到了母亲就告诉她,以后再也不要分离了。 可如今见了面,他竟然连那句“娘亲”都变的陌生,他喉咙艰涩怎么也说不出口。 命运偷走了他太多东西,在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那一刻,他竟然怀疑自己如今还配不配见到母亲。 他吃惯了离别之苦,那方每个人都有的软弱,被他团成一小团藏在了犄角喀喇,不肯被人看见的连带作用是,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了。 “那就唤母亲吧。”慕靖安将沈衍易揽进怀里:“衍易不是小孩子了,衍易是大孩子。只有小孩子才唤娘亲。” 沈衍易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我从未当面唤过一声娘亲,从前我都只能唤姨娘。” “从未唤过?那就更不能怪你了,头一回总是难开口的。就像让我现在去唤俞贵嫔娘亲,我也开不了这个口。” 慕靖安揉了揉沈衍易的脸颊:“这么多年没有见,你就是太激动了。不要怪罪自己,衍易,谁都不能怪罪你。” 沈衍易伏在他颈窝很久,轻声问他:“我母亲信了吗?你说我们是朋友。” “像是信了。”慕靖安拍着他的背:“你进去陪母亲说说话,今日见了都激动,不止你激动,想必母亲不会注意到称呼。” 再进去时沈衍易几乎躲到了慕靖安身后,慕靖安心里很稀奇,还是头一回感受被沈衍易全身心依赖,他既觉得心疼,又有些沉醉这样的感觉。 他圆场道:“母亲,衍易今日踏青走了许多山路,劳顿了一天身子略有些不适,先让衍易坐坐。” 沈衍易顺着他的台阶走过来,他看着尤氏有些局促的样子,他觉得尤氏或许是在不安,担心他嫌弃苍老不体面的母亲。 想到这里他心痛的无以复加,快步上前扑通跪下了,他伏在地上磕头。 慕靖安哎了一声,连忙也在他旁边跪下了。 “我如何受的起宁王殿下的礼。”尤氏声音都在颤抖,她一时忙乱起来,不知要先扶儿子还是要先扶万千尊贵的宁王。 慕靖安帮她做了选择,主动直起上身,回头去扶沈衍易,手心垫在沈衍易额头下,隔开地面的冰冷,劝他:“衍易,再不起来要晕头转向了。” 沈衍易被慕靖安和尤氏搀扶起来,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慕靖安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尤氏望着沈衍易:“你今日去踏青了?景色好看吗?” 多年不见,她不想提自己受过的苦,以此来让儿子愧疚。又实在没有什么共同回忆可以追忆。 她记得的那些时间,沈衍易年纪太小,或许都不记得。甚至方才都不记得她的面貌。 慕靖安怕尤氏怪罪,连忙解释:“衍易不知母亲您已经到了京城,原本是该即刻带衍易来看母亲,但想着母亲舟车劳顿,还是该让母亲先歇息调养,便没有告诉衍易,怕他听说了就忍不住过来。” 尤氏看向慕靖安,对待这位儿子的“朋友”,尤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招待。 从前在沈家,招待来客是女主人的事,她只有在与沈家往来密切的女眷来做客时,她能出来作陪。 不过也不是要她招待,而是坐在一旁赔笑,大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去踏青了。”沈衍易回答时还有些不自然:“景色很好。” 慕靖安一笑:“母亲,衍易说谎,他今日有心事,分明一眼都没分给秀丽景色,冥冥之中倒像是感应到了母亲要来。” 尤氏被他一声声母亲唤的脑袋痛:“妾身的儿子幼时活泼又张扬,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殿下面前竟然也敢怠慢,请殿下不要怪罪。” “母亲,不该这样生分。”慕靖安今日优雅有礼,神情和煦语气自然,明显有备而来。 他展现出所有美好的品质,尤氏愈发觉得他高不可攀:“殿下,妾身笨嘴拙舌,不会说话。” “母亲。”慕靖安无奈一笑,一举一动尽是包容:“母亲不必自称'妾身',我同衍易死生莫逆,他甩我两个巴掌都是应该的,您若再是小心翼翼,衍易要难为情了。” 提及沈衍易,尤氏终于不再客套,但仍然有些不安。 又说了一会儿话,慕靖安有心让他们母子叙旧,但沈衍易望向他的目光充满祈求,在这样的时候半点都离不开他。 慕靖安心疼沈衍易,他无法切身体会是多不可承受的沉重,让沈衍易羞愧与面对自己的母亲,从而要依赖他。 大部分时间是慕靖安在说话,但他话也不多,并非多亢奋的性子,但足够也尤氏有来有回的聊些家常,说说沈衍易的事。 在说起沈衍易还有没有在念书时,慕靖安顿了下,还是扯了个慌:“衍易在青房书院念书,是名声最好最刻苦的,假以时日是要为官做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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