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云山宫黄奇黄竹父女虽不敢有什么言语,看着涂楠的神色中也开始有了几分责备,毕竟若是严安临真的死在了水里,那涂楠也脱不了干系。 涂楠对于此时船上的人对他的不满并未予以回应,他神色平淡地闭上了眼睛,在陆奚的角度能看见,他微微侧了脸,似乎是在倾听些什么。 几个呼吸之后,涂楠突然睁开了双眼,沉声说道,“来了!” 同时,水面突然涌动了起来,乌黑稠密的液体又翻滚了出来,鼓起了巨大的水泡又不断地破灭,干净的湖水也开始随着那诡异地液体逐渐变得浑浊不清,在他们船只前方的湖水水面渐渐往下陷,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深洞,连周围的鹤鸣声开始变得焦急而躁动。 所有人紧紧地盯着那往下坠沉的水面,那其中约莫该是在酝酿着一些未知的事物,只是没人知道那究竟对他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湖水中央的那抹幽黑越来越重了。 就在人们呼吸都屏住的那一刻,那抹黑色突然爆裂开来,夹杂着污垢的水花四处飞溅,船上离得近的人躲避不及,那些水落在衣服上就像是血迹一般浸透拖曳着。 然后一个人从水里被扔到了岸上——正是严安临。 方才湖水四溅的时候,陆奚怕有危险,将涂楠整个护在了怀里,所有那些脏东西都被陆奚的背后给挡住了,不过也许那黑色的液体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威力,所以此时也仅仅是脏了陆奚的衣物。 涂楠很快从陆奚的怀里探出来头,而后他们一同回身看向了仰躺在船上的严安临。 严安临浑身湿透了,看着仿佛是失去了意识,唯一异常的是,他脖子上原先捆着的白布不见了,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他脖子上被刺下的契约,那是蛇鳞的模样,看着妖异又鬼魅,在此刻闪着暗红的光。 他的手里攥着一把半人高的弓和一支箭,那副弓箭通身漆黑,本该平滑的弓身上缠绕着如同伴生般撕扯不开的水草,那股幽绿色仿佛渗透到了弓箭的深处,使那早已沉睡多年的兵器看着十分破旧。 罔顾父亲的制止,黄竹走到了严安临的身边,她先是探了探男人的脉搏,确认了严安临还活着,随后从自己携带的荷包中掏了一粒红色的药丸送入了他的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很快就起了作用,严安临有了苏醒的征兆,结合着少女对于他心肺的按压救助,他很快将喉管中淤积的水给吐了出来。 苏醒之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黄竹,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举起了手,将手里的弓箭递了出来。 他失去灵力,无法施展那凌空幻字的术法,于是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望了望船上的人,又指了指手中的弓。 祝行看够了热闹,这才神色冷淡的替他解释,“我们浮图山之人多以刀剑作为自己的灵器,弓箭之类的并不擅长,所以即使是有此兵器,我们用了也是浪费箭矢。” 那少女点点头,马上从严安临手里接过了弓箭,她说道:“我来吧,我的箭法很好。” 用箭之人通常身姿矫健强壮,祝行看了看少女的手臂,显然并不是很信任,只是这船上也再没有人站出来,于是这射箭之人算是定下了。 “可是我要朝什么射这一箭呢?”少女直接对涂楠问道。 涂楠看了看天空,夕阳给那些天空中盘旋的白鹤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箔,他环顾了一番,突然伸手指向了那其中一只幼鹤。 “射它。” “为什么?”少女问道。 涂楠解释道,“从我们上了这条船,除了那只幼鹤,从未有一只鹤在我们船上停留,如果那些白鹤都是仙墟之外的人变的,这条船于他们而言才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可它们却丝毫不敢回到船上,那么说明这条船上一定有什么禁制,而唯一能在船上逗留的白鹤,可能就是设下那禁制的仙墟之物。” 确实如此,船上的所有人顺着涂楠指示的方向朝那些白鹤看去,其余那些体型较大的鹤眼睛都是黄色的,而且它们的动作多少都有些机械反复,唯有那一只幼鹤,眼睛呈现一种宝石般的鲜红色,翅膀扇动地灵动又自然,简直能称得上“翩翩起舞”。 听罢,黄竹点点头,然后站起身举起了那把几乎有她一人高的长弓,她侧身沉肩,手拿箭杆,开弓的时候她的手肘往后利落推开,整个弓身被她重重拉开成一轮弯月,她于须臾之间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然后毫不犹豫松开指尖,那支看起来脆弱不堪地像是轻轻一折就能裂开的剑此刻却含惊雷之势,携着破空的风声直接击中了那只鹤的羽翼! 祝行惊讶的看着这名他一直不曾放在眼里的少女,她那一箭看着轻巧又利落,可同为习武修行之人,他知道这名女子最少下了十年的苦工。 那只看着瘦小娇弱的白鹤在被射中的那一瞬,仙墟里的一切都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天地动荡,船身下的水面凶猛的起伏着,此刻这条单薄的小船看着是如此的脆弱,只能随着那涌动的湖水颠簸着。船上有些人并不能站稳身子,只能紧紧地抓着船的边缘,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甩落到水里。 那只白鹤并没有因为受了伤就掉落到湖水之中,而是仍旧在空中艰难地闪动着翅膀,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锐刺耳,它的周身也如同它的眼睛一样就像是裂开的石壁一般,从缝隙之中散发着耀眼的红光。 在它周围的白鹤开始痛苦的鸣叫着,飞翔也变得紊乱不堪,紧接着就在那红光越来越强烈的过程中,那罪魁祸首的身上似乎产生了什么诡异的吸力,周围鹤群全部被吸到了红光周围,然后在接近中心的一刻悉数裂开成了碎片,最终融合到了那红光之中。 所有人被那光闪得几近睁不开眼,陆奚勉强的让眼睛打开了一点点,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他发现那只闪着血色红光的白鹤已经变得巨大无比,展开的羽翼遮天蔽日,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而此刻那让人心生畏惧的火焰就这样猛烈地朝他们的方向燃烧过来了,甚至那巨兽口中还朝着他身边的黄竹吐出了一个火球,似乎要先杀了她报那一箭之仇。 陆奚甚至来不及思考些什么,身体已然率先动了起来,他猛地将黄竹推开,少女惊讶地发出一声痛呼,最终火球擦着陆奚的肩背滚入了涌动的湖水之中。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奚还来不及站立起来,他就听见了涂楠的声音是如此的惊恐。 “阿奚!” 此刻,他才感受到自己的背部火辣辣的疼。 那只巨大的白鹤就像是燃着熊熊地火光一般朝着他们俯冲而来,铺天盖地的光芒刺得人眼泪生疼,船上的人在这样的生死关头都感觉的到了一丝绝望,因为失去了灵力的他们此刻看着是如此的无力,毕竟就连那唯一能伤到那白鹤的武器都只余下了一把没有了箭的弓。 船上那一直很胆小的何浣在此刻无措地闭上了眼睛,只希望自己能死的不要太过于痛苦,而其他人则是充斥着不甘与愤恨,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竭力坚持着不让自己在这种威压之下跪倒在地。 陆奚艰难地在这条颠簸的船上抬起了头,看还没等他看清面前的一切,突然一股熟悉的金光在他面前绚烂地燃起,然后一条巨大的白金渐变的毛绒尾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第三十九章 一只体型巨大的狐狸挡在了船上所有人的面前,它浑身散发着金光,白金色的毛发在光茫的衬托下显得它身形饱满又威慑力十足,几条尾巴迎风游动着,游动的灵力透露着一种浓浓的杀气,一时间让船上的人觉得不可直视。 那染着火焰的巨鹤显然是并未认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敌人的实力,它被那只狐狸挡住了行进的道之后,仍旧高傲的仰头鸣叫着,巨大的翅膀上无数火焰凝结成尖刀的形状,直接朝他们的方向飞速射了过来,船上人望着那些火光四溢的火刃,都在想这简直是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 只是,那烈火之刑终是没能施加在他们身上。 所有的飞舞在空中的火刃都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般停滞在了空中,仿佛触及到了什么虚空中的屏障,随后那张牙舞爪的一片片火光从被冻结般地凝固,在瞬息之间化成一股股失去了嚣张气焰的黑烟。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寒冷刻骨的气息,这是如此的异常,却又如此的理所当然,因为所有人都能知道,那是眼前这位强大妖怪的灵力。 但是他们这些人尚且来不及为活着感到庆幸,就看见那如同寒冰般的力量并非就此知足,所有人都听见了什么东西破裂般的声音。 视野中那只巨大的、不断挥动着的白鹤臂膀突然停滞了,仿佛那空中出现了无形的锁链,它翅膀上那些沸腾的火焰一点点在不知何物的吞噬之下越来越微弱。 而抵挡在众人面前的那只狐狸在此时突然有了动作,他踏空而去,狐尾飞舞着,动作是如此的轻盈又矫健,却又极快无比,只见他在空中几次飞跃,转眼间就腾挪到了白鹤身旁。 白鹤则随着狐狸的逐渐靠近,火焰终究悉数熄灭,羽翼一览无余,除了体型,它现在和之前那些船上的修行者异化而成的白鹤没什么两样。 于是狐狸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利爪狠狠地撕扯上了它的咽喉,鲜血迸发而出,如同喷射的雨幕。而在这整个过程之中,白鹤竟然没有做出丝毫的反抗。 船上人惊诧地凝眸望去,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只白鹤已经被涂楠的力量给完全冻住了! 这是何等强势的灵力,竟能让那上古仙墟留存下来的异兽都只能徒劳等死。 除了陆奚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那浮图山剩下的两个人甚至开始庆幸自己之前并未曾有过冒犯涂楠的举动。 仙鹤痛苦的嘶吼、鸣叫着,那声音近乎凄惨,它也在不懈挣扎,身上的火焰一次次地点燃而后又在金光之下消散,它的羽翼震颤着、拼尽全力到有些绝望的摆动着,最终仍旧只落得一点点在涂楠的利爪下被撕扯得连羽毛都散落一地。 随着涂楠的攻击,他们这些人周身的环境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昏黄的天空破开了一道缝隙,更为热烈也真实的阳光投射了进来,天幕就仿佛被撕扯开来的绸缎,整个秘境的破裂再不能转圜。 直到“咔嚓”一声,涂楠咬碎了那白鹤的脖颈。 如同从那幽暗皮影箱上掀开绢布,荒诞下的真实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脚下的湖水渐渐褪去,他们也终于知道了那令人恐惧的未知又污秽不堪的东西究竟为何物。 他们所在的位置也许曾经确实是一座风景优美、白鹤飞舞栖息的美丽湖泊,如今却只剩下了一片浑浊的淤泥,他们这些人从始至终都在一条破烂得风吹一吹就能四散裂开的船上,而那条船下是无数堆积成山的尸骨,这才是这个地方的真容——一个“并未完全死去”的乱葬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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