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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不仅仅是酸涩，那种复杂地近乎疼痛的难受中似乎又夹杂着怒火，就如同今天涂楠用力打向他的那个巴掌。 他抓着这个项圈，喉咙干涩地说道，“涂楠，”他的话语像是没办法从口中吐出，“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这世上有许多人亏欠于你，你心里有怨、有气都是应该。” 说着，他抬了头，看着涂楠的眼睛，“是，我也对不起你。” “我靠着你的灵气苟活到现在，却没有对你感恩戴德、有求必应。” 紧接着，他努力地撑着无力的双腿坐起了身子，“我该跪在你面前、给你磕头，谢你救命之恩。”话音一落，他就俯身在床上要给涂楠行礼。 涂楠马上扶住了他，不让他跪着栽倒下去，那动作几乎都有些慌张。 此时，房内油灯里的蜡烛发出了轻轻爆裂的声音。 陆奚抬眼望着涂楠，不知何时，他的眼前一片湿润， 他颤抖着将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可是，我没有……” “涂楠……我没有欺辱过你。” 他的左手紧紧扣住了涂楠的手臂，一向清亮的声音变得嘶哑， “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这样欺负我。” 眼泪滚落在涂楠的手背，那点温热却烫的涂楠生疼。 涂楠心里是如此的慌张，就像是豆荚里的青豆一颗颗掉落在了滚烫的油锅，然后迅速变得干瘪又焦黄。 他将陆奚手里攥着的项圈扯了出来，用力地丢向了房间的角落，然后他爬上了床，跪坐在陆奚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着涂楠的眼泪，擦完以后又紧紧攥着陆奚的双手，他知道的，刚才好像有那么一刻，他差点要失去陆奚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奚没有回答他，他沉默的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其实他的眼泪也就流了那么一会儿，现在已经平复了下来，他只觉疲倦。 平复一阵，他缓慢开口， “我和涂柒柒之间什么也没有，前几日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他是你涂山的狐妖，又帮了我，我不能见死不救。他自己有一个叫李庆兰的意中人，这几日他是把我认作了他的意中人才那样亲近我，至于我为什么不反抗，” 他歇了口气，说道，“我不是那道人的对手，在你来之前我布了‘封门阵’，我坐的地方是阵眼，不能随意动弹，再加上本来我灵力也低微，抽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摆脱他。” 涂楠看着陆奚疲倦又丧气的模样，心里也开始为他心疼，他急切地说道，“我会帮你的，你的修炼、你的身子，我都会想法子给你改善！” 陆奚抬眼看着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激动与高兴。 没有回应涂楠的承诺，他只接着说道，“我是一定要回到我师父身边的，他养育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对他不管不顾，”接着，他看了丢向远处的那个项圈一眼，“你若是坚决不同意，可以将我锁在这里，我任你施为，绝不反抗。” “只怕到时候过不了多久，我们的情分也就尽了。” “不行！”涂楠听到这话，他的眼睛也红了，“我们两个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前几日的时候，我寻到了你师父那里，他身体尚且安康，过两日，不，明天我就陪你去威永城见你师父。”涂楠急切地说着。 听了涂楠这样保证，陆奚眼里才算是有些神采，他点点头，说了句好。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阵，陆奚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涂楠马上慌张地要去搂他，却被陆奚轻轻推开了。 涂楠不敢再强求，只能有些呆愣地跪坐在床边。 “我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说着就背对着涂楠裹了被子缩成一团，也不再理会他，阖上眼不过片刻，他就沉沉睡去了。 涂楠看了他一眼，神情落寞又懊悔，他小心谨慎地躺在陆奚的身后，然后将掌心轻轻地放在他的背部，将自己的灵力贯入陆奚的经络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尚不能入眠，陆奚睡得深，头发散落在床上，他偷偷取了一缕在自己的食指上绕了起来，他想起过去有一回他将陆奚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第二日的时候陆奚也不曾责怪于他。 但此刻他却是不敢那么做，他终于开始觉得后悔了。 他明白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情终究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深入刻骨的痕迹，就像刘壅留在他身上的那块烙印一样，纵使一回涂山，他便拿刀剜去了，可那处疤痕却是再难消除了。 确实如陆奚所说，他仗着陆奚喜欢自己，就肆意欺负他，甚至将过去他人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同样用在了陆奚身上，这对陆奚而言，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涂楠身体颤抖，眼泪滑落在了陆奚的头发上，如同一只寻找落脚处的幼燕。 他此刻更贪恋起了陆奚的温柔，但是他又如何敢打扰他？ 于是哭了一会儿后，他化成了原型，变成了一只毛乎乎的狐狸，但是他又觉得自己的体型似乎太大了，所以他将自己缩小了不少，变成一只幼狐的模样，然后颤颤巍巍地爬到了陆奚的怀里。 他抱住了自己的多条尾巴，缩在了陆奚的心口处，然后再把尾巴放到陆奚的手心里，在陆奚的胸前蹭了蹭后，终于安心睡去。 …… 陆奚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涂楠，只在床边看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时辰后归来，届时我们离开涂山。” 于是他起身，准备换上衣物。刚一坐起来，他发现他手心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抬手一看，发现是几根浅金色的狐狸毛。 他神色尚有些许冷淡和木然，但是他还是拿起了随身携带的一个荷包，将那几根毛发梳理整齐后放了进去。 刚梳洗完毕，他就听见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 一打开门，是一名黑衣女子。 那女子看着有些眼熟，似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待他询问，女子主动开了口： “你就是陆奚吧，我是涂榕，涂楠的姐姐，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唤我一声榕姐。” 陆奚点点头，请她进了房间，然后给她沏上了一壶茶。 “多谢，我此番来找你，主要还是替我弟弟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她站好了，向陆奚俯身拱手行礼。 陆奚马上抬手拦住了她，说道，“榕姐，不必如此。” “我们昨日已经说清了，都是些误会。” 涂榕看着陆奚的神色，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将手里的木盒拿出来递给了陆奚，说道，“你是个好孩子，终究是涂楠他伤害了你，你不接受我的歉意，这份礼物你总该收下。” 看着陆奚有些为难的模样，她接着说道：“你唤我一声榕姐，又是涂楠的心上人，那便也是我的弟弟，见面礼总是该给的。我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我昨日看你似乎用的是把短刀，这把弯刀我当年在蛮州时一位将军赠予我的，我用灵力养了数百年，想来送你再合适不过。” 陆奚受宠若惊，“榕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涂榕挑了挑眉，她做这个神情时和涂楠特别像，由此陆奚才觉得这个和涂楠长得不太相似的女人真的是他的同胞姐姐。 “我一向使用的武器是长枪，这刀我用不顺手，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了，你也许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说着，她还做出了一副嗔怒的模样，“莫非你是嫌弃这玩意年岁久了，不够锋利？” 陆奚赶忙说道，“绝无此意，”说着收下了木盒，“多谢榕姐。” 涂榕勾了勾唇角，算是笑了笑。 她同陆奚一道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后，唠家常一般缓慢地说道，“其实涂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脾气算不上很好，又被父母宠出了一身娇里娇气的毛病，但是他很善良，即便从小根骨极佳，比所有人修炼的都快，但他从不恃强凌弱，也亲近人类，从前涂山没有设下护山阵法的时候，总有人族在山里迷路，都是他送回去的。” “但也许是因为他的人生太顺利了，顺利到了连这世间人人都眼红不已的成仙之途，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必成之事，于是他自尊心过强，有时候骄傲地都有些不讲道理，从前，我们这些人总惯着他、让着他，想来你与他在一起，肯定也受了不少气。” 涂榕神色有些不常见的温柔与歉意，但那歉意也许不仅仅是对于陆奚的。 “十几年前，我们都以为他渡劫成功、飞升了，却没想到竟是流落到了人间，这一次回来以后，他性情大变，对于在人间的遭遇也是闭口不提，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强求于他，但那些事情你应当是知晓的吧？” 陆奚点了点头，却回答道，“我想这些还是该等他自己来和您说。” 涂榕表示理解，于是接着说道，“我今日同你说这些事情，一方面，是希望你能原谅他昨日的行径，那日他知道你离开涂山以后，找了你很久，怕你被涂山上的野兽给伤了，我想他真的很喜欢你，”也许除了喜欢之外，还有着非同寻常的信任，涂榕想着那次涂楠灵力暴动、神智不清的那一次，口中不断呼唤的，也是陆奚的名字。 “但若是他日后再做伤害你的事情，你可以同我说，我能护你周全，即便是你不想同他在一起了，我也有办法让他再也找不到你。” 陆奚听了这话，有些讶异的看着她。 涂榕严肃地看着他，“我说这话倒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他如今灵气紊乱，已经隐隐有了走火入魔之势，再严重些恐有性命之忧，若你待在他身边能助他，那自然再好不过，可如果你的存在只会不断地刺激他的话，那还不如你们永不相见。” 陆奚微微瞪大了双眼，原来涂楠的问题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涂榕看着他的表情，接着说了下去，“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这几日我翻遍了藏书，发现对于他这种混乱的灵力，有个朴素的法子能稍加控制——那就是你与他双修。” 陆奚微微红了脸，他本来也是修行之人，自然懂得这句话的含义，更不消说过去他虽然不通具体的法门，但怕是早也与涂楠做了类似的事情。 “其实双修在你们人族中可能不是什么名门正道之法，但在妖族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大多数的妖族都有情期，我们也不会像你们人族那般对什么‘贞洁’看得那么重。”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你放心，涂楠不是什么放浪之辈，他生来卓越，光是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修行就被旁人快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他又心高气傲，除了刚成年时有过几段感情之外，后来都不太看得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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