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画扇捏紧了香囊,里头的药粉被她捏得变形,她眼神从迷惘变得清明,忌惮道:“你要什么?” “我只要我娘。”闵疏说,“我要带着我娘离开京城,还要一处宅子和三百万两银子以做往后用度。” 文画扇犹疑地看着他,片刻才说:“此事要同父亲商议……” “万万不可!”闵疏即刻说:“不论是哪条皇脉,与父亲而言并无区别,于长姐而言却是天差地别。” 闵疏语气缓和,说:“当今圣上非嫡非长,生母不过一个卑贱宫女。他能当继位是因为当日京城中只有他活下来了。如今父亲要重复当年之路,自然也就不在乎下一个皇脉的高低贵贱。可父亲若是想名正言顺扶持皇子上位,那就必然少不得太后这个角色。” 文画扇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长宁王妃是死路一条,当太后才能活着笑到最后。她生下的不能是世子,只能是皇子。 她神色几变,闵疏知道她心动了。 闵疏把香包从她手里接过来,她抓着不动,半晌才松开了手。 闵疏将系带解开,把里面带着暖香的药粉倒进茶杯里。文画扇看着他动作,却没有阻止。 闵疏把空香囊放进袖袋,对文画扇说:“皇上去过楚红楼,难保不会下次再去。皇上身份贵重,在外行事时从不点灯。他身边有个从前在司礼监做事的内侍,就是替他办成楚红楼一事的人。此人叫吴贵,视钱财如命,此外常常写信给绥阳老家的老母。” 话到于此,文画扇再办不成此事,那就真是无可救药了。 文画扇微微点头,半晌才说:“父亲那里……”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事我帮长姐掩护过去,”闵疏推开门,抬脚跨了出去,声音轻得好似随风而来,“等王妃娘娘有喜之日,再来谢我吧。” 他一路出了文画扇的寝殿,暮秋正被拦在殿外,见他身影立刻上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亦步亦趋说:“大人去得好久,不过是替王爷送些东西罢了,怎么耽搁到现在?” 闵疏微微一笑,说:“王爷不会怪罪的,暮秋姑娘放心好了。” 暮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才说:“那得看闵大人怎么跟王爷解释了。” 不用闵疏解释。因为今日梁长宁回府根本没问他这件事。 他掀帘子进来,看见闵疏正背对着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香囊。 此刻已经夕阳西下,外头的霞光混合着雪色映照进来,把闵疏散落在外的发丝照得金黄。 他摩挲着香囊,明明听见了梁长宁进来的动静,却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怎么,得了个聚宝囊?”梁长宁说。 闵疏微微一动,转过来说:“一个平常香囊罢了。” “女子的香囊。”梁长宁说。 闵疏沉默半晌,终于把香囊扔给他,说:“王妃赏赐的药囊。” 他或许有更好的谋划来完美地解决这件事,甚至他可以替文画扇求得这个孩子,然后以此作为价码,向文沉讨要利益。再不济他也可以将此事全盘托出,博得梁长宁的信任。 可是他不愿意。 他要把局势搅得更乱,他要把周围所有人都拉下水,成为他日后逃离的栈道。 或许还有些私心掺杂在其中。但是闵疏不愿意再去细想了。 “先前所料没错,王妃娘娘要我祝她得子,我劝下了。”闵疏说,“香囊里本该装着有助云雨之药,我已经倒掉了。王妃不会再有求子之意,这一点王爷大可放心。” “先不说这事。”梁长宁把香囊随手一扔,撩开袍子坐下,说:“咱们再说说暨南。” 闵疏看了他半晌,微微勾唇一笑,说:“王爷想好了?” 这话尾音轻翘,平白增了三分春色,像是会迷人魂魄的妖怪,听得梁长宁差点要怀疑这是不是闵疏勾他入全套的伎俩了。 “闵大人妙计,我自然愿意一试。”梁长宁朝他招手,说,“过来。” 屋子里的炭火足,闵疏热得有些难捱,耳后一片绯红。他自己看不见,抬手摸了才觉得有些烫。 梁长宁看着他坐在自己面前,才从案几下拿出暨南舆图来,在案几上铺平了,问:“若是暨南桥断,收归的反军要如何带出来?” “不必带出来。”闵疏也从案几下掏出黑色棋篓子来,将棋盘展开垫在舆图之下。 这舆图是用极其轻薄的苏宣纸所绘,苏宣纸是军机处专门用来拓印书信绘图的纸,不必打光也能看清下面的纹路。 梁长宁没动,看着闵疏将苏宣纸抚平了按在棋盘上,整个暨南如同生在了纵横交格的棋盘上,局面清晰了然。 闵疏两指夹着黑子落在暨南沧州,说:“这是将反灾民,王爷不必明面上收归他们,恐落人口实。再者灾民太多,若是做事整齐有序,迟早惹人生疑。王爷要做的,是先派兵把守暨南四处重城。” 梁长宁对大梁舆图烂熟于心,说:“沧州、临湘、云堡、坤庄。” “王爷说的不错。”闵疏落下四颗白子,压住这四个大城,接着说:“这样一来,暨南的主城沧州才算是王爷可吃之子、囊中之物。” 闵疏头也不抬,说:“然而王爷万万不要试图将反军带出暨南。其一,反军大多是农户,土地就是他们的命,他们不会心甘情愿离开自己的田地,离开父母妻儿。其二……王爷还能找到比暨南更好的练兵之地吗?”
第34章 试探 梁长宁一怔,片刻后笑叹:“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暨南山高谷深,悬崖巨壁,可淮河所经之处却大多是平坦之地,更何况桥若断了,外头进不来里头出不去,正是一个绝佳的建营场所。” “但王爷得先把后备军资送进去。”闵疏手指划过沧州,向下来到阳府,问:“那就得找一个离京城不远,离沧州近,却又避开了此次天灾的地方,这个地方要产粮多,且当地官员能与王爷交好,愿意借路给我们。” 闵疏手指按在舆图上,说:“这么大一笔银子和军资,只能借商道,商道不好走,只能用马或骡子拉,这样一来,又是一笔开支。” “要进西河商道,最好的选择就是阳府。”梁长宁说,“阳府的布政史危浪平,或可一试。” “危家挂在四大家尾巴上,这也能试试?”闵疏斜眼睨他,叹道: “王爷真是神通广大。” “不及闵大人巧思谋算。”梁长宁说:“危浪平是危家嫡子,从小养在娘家外公膝下,于朝政颇有自己的见解,不见得就能对我们施以援手。更何况危家是清流一派,不会轻易站队。” “不见得。”闵疏说,“他是人,不是木头,更不是铜墙铁壁,一定有空子可钻。咱们要么诱之以利,要么胁之以危,总是有路子的。” 京中各大家族嫡庶分明,嫡系互相认识,从小就玩成一堆,要说没有情谊是假的,只看这情谊能不能用利益去争取了。 梁长宁静默片刻,忽然道:“危家家主危浪平是个十分痴情的人,他迎娶温阳郡主到现在整整二十几年,从不曾纳妾。痴情之人重情重义,我只能试试。” “痴情?”闵疏垂下眼帘,眼里渐渐迷蒙起来,喃喃道:“那就不能来硬的,得施恩于他……” “闵疏!”梁长宁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绯红从耳后蔓延到眼角,闵疏眼前恍惚,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灼人的热意在烧。 “……我……该死,是……是香囊……” 梁长宁骤然反应过来,一把将香囊抓紧手里,低头细细闻了闻,果不其然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来。 “来人!”梁长宁一把抱起闵疏,大步流星走向室内,对外高声呼道:“张俭!” 张俭推门跑进来,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说:“主子吩咐!” 梁长宁头也不回,将手里的香囊抛给他,快速道:“拿着这个去军医营找孔宗,让他看看此药是否有毒,再配副解药出来,要快!” 张俭颔首,拿着香囊快步出了门。 地龙越烧越热,闵疏头发散落,半边身子斜趴在床沿边,一双手死死扣住胸前的衣襟,仰头大口呼吸。 他白皙的脖颈上喉结滚动,嘴唇艳红干渴。梁长宁知道香囊里大概装了什么药,却没想到这药效如此之猛烈。 窗外风雪忽然猛烈起来,回廊下花池里养的锦鲤摆尾跃出水面,扑通一声又跌回了这一方小小水池之中。 闵疏被他握住脚踝扯回床上,他挣扎间不慎打翻了床头灯笼,火苗扑扇两下,室内被黑暗吞没,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 他们其实不久前才做过。 可闵疏总是能轻而易举挑起梁长宁的性欲,如天雷勾地火,枯枝遇甘霖。 香炉里的安神香细细缭绕,梁长宁单手按住闵疏,不让他乱动,不多时张俭拿着一盒东西返还,噗通一声从房顶上跳进来,隔着厚厚的床帐喊了一声。 梁长宁撩开床帐出来,快速道:“解药呢?” 张俭吞了口唾沫,单膝跪地举起手里的盒子,小声说:“孔大夫拿水化开了一点粉末闻了,说这药没什么要命的副作用,只是对于气血的疏通之用太过,事后喝些当归枸杞一类的补汤即可,还有……” “还有什么?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梁长宁听到此药无毒,松了口气。 张俭把手举高了些,说:“孔大人说闵大人身子弱,怕王爷替他解了药性之后他受不住,所以……所以拿了盒脂膏让我给您送来。” “解药呢?”梁长宁又问。 张俭头也不敢抬:“孔大人不给配!” 梁长宁看也不看他手里的东西,抬脚踢翻他:“滚出去!” 【b3】 要解开药性,只有一个办法。 床头上的那盒桃子味的脂膏还剩了大半,足足够用了。 梁长宁握住闵疏,把他搂在怀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挑开他湿淋淋贴在脸颊上的黑发,喊道:“闵疏?知道我是谁吗?” 闵疏露出来的半边胸膛上都是晶莹的汗珠,他在恍惚中睁开眼,懵懂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费力地抬起手去够梁长宁的脸。 他的手指冰凉刺骨,小心翼翼地从梁长宁高耸的眉骨往下滑,语气疲惫又带着一点奇怪的情愫。 像是仰慕,又像是敬畏。 “……六……六殿……”他说不出来话,只能大口喘气,颤抖着去贴梁长宁的脸。 他声音太小,梁长宁没听清,俯下身去又问了一遍。 闵疏只觉得彻骨的寒冷,好似急需什么火热的东西来填满自己。 低头和他耳鬓厮磨,手指剥开他的衣服,握住他消瘦的肩膀。 “怎么只知道蹭我?”梁长宁听不明白他说的话,也不再询问,低声在他耳边说:“要蹭也不是蹭这里,不是教过你?求求我,我就再手把手教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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