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哪怕不是自己影响的王麻子,也会有别的人,比如城门校尉发现那不是猴子,那是一个小女孩。 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下,让大家都知道有人找回“周府小小姐”喜得一千贯钱。 城门不再戒严,假小姐进了周府,真小姐出了城门。 那没有露过面的第三人,也许是真正的田大力,也是杀了丽娘子的那个人,他带着真小姐,早已出城了。 …… 知县大人叶伯文的审讯已经有了收获。 刚死的何婆子,她的家眷承认在事发前见过这翁小民,也知道翁小民是守寡的何婆子的姘头,但没有人知道这姓翁的是个拍花子。 在何婆子的住处,找到了些微白色粉末,正是无色无味的砒霜。 而她,是老夫人房里的嬷嬷,在寿宴当天负责待事处,极有可能是她将拍花婆子田嫂子放了进来。 …… 小七妹的视线落在周老夫人身上。 这位老夫人年方五十七,如今已是四世同堂。 在周家,她辈分最大地位也最尊崇,她的儿子周老爷对她算得上是言听计从。 这样一位老夫人,想一碗药送小小姐走,是为了脸面,还是因为她早知道那不是她曾孙女? 而这位首富周老爷,周身的气派自不必多言,尽管因为身份在官员面前十分恭敬,但在商场,据说他是个十分了得的人物,将周老夫人给他的产业打理得十年内翻了数千倍,在民间的名声极好。 他的原配病逝已有六年,至今未再续弦。 他和原配有两个嫡子,嫡长子周大少爷有一儿一女,住在东院,被拍花子祸害的正是大少爷的小女儿。 嫡次子周二少爷刚议亲,住在西院。 另有一个庶子两个庶女,庶女住在正院的后罩楼,待嫁中,庶子住在最偏远最小的北院。 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的南院,是周老夫人的起居之所。 就像周老爷自己说的那样,这座宅子建得极好。 坏的永远是人心。 就比如说,这何婆子死得安静,看起来就是她与贼人勾结、里应外合做了坏事,败露后服毒自杀。 但偏偏仵作以米醋蒸面,在她脸上出现了一个不太完整的手掌印,这是被人灌药后捂嘴才中毒身亡的。 她曾去过的井里,除了翁二叔的尸体,还有一只女童的便宜手镯。 而周家小小姐,除了是首富之孙女,她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拍花子费这么大的功夫? 那躺在床上、身披猴皮、受尽折磨的,又是谁的孩子?她的父母家人是否在到处找她,又是否会为她而心痛难忍? 小七妹扭头去了东院的厢房。 三平满脸自得的和两位大夫头挨头的蹲在廊下,神神叨叨的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他面前的瓷盘上,已经搓了好几个泥丸子。 周大少爷和少夫人这对小夫妻正依偎着坐在窗前的圈椅里。 “芸芸生物遂,两两泰阶平,芸儿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 少夫人的手里,还握着那个带长命银锁的银镯子,样式精致。 “这是芸儿满周岁,祖母亲自为她打造的一对银镯子,只盼她一生平安顺遂。” 而陈南山就坐在床前的榻上,专注地看着床上的“小毛猴”。 见她靠近,就低声问:“小老七,假如这是你孩子,你能隔着这些皮毛,一眼认出她来么?” 这话说得,又有那么点意有所指的意思。 小七妹瞟了那对小夫妻一眼,蹲在陈南山边上,也低声说了句无头无脑的话:“会不会是照着那个找的这个?” 说完,她自己和陈南山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惊讶又惊喜的表情。 陈南山急切地问:“小老七,你知道了什么?” 小七妹神秘地凑近他:“神仙喜欢我,我命中有场泼 天的富贵要来了。” 床上的假小姐,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小阿妹,都是照着某个人特意找的。 而此刻周府发生的杀人灭口,和当年哭泣岭村被屠村一样,都是为了给某人、或某事而善后。
第23章 活人造畜20 这一天结束时,叶知县带走了周府几个说不清何婆子死时自己在哪的家仆。 在走之前,他还专程给三平大大的长了脸。 “三平道长真乃世外高人,实在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典范,若能治好小小姐,本官一定酌情上表,奏请上峰给三七观发放度牒。” 又对周老爷和老夫人说道:“周家积善之家,舍财慈爱一片真心,日后必有福报,周氏商行的匾额该换金的了。” 周老爷乐得连连保证,会不计代价不论钱财,全力配合三平道长。 周老夫人笑得有点勉强,没忍住睃了三平好几眼。 当着众人的面,三平捋着他的山羊胡子,笑得胸有成竹,好一派仙风道骨。 在无人处,他撩起道袍追着小七妹打,足足绕着东跨院跑了两圈。 “叫你好大喜功,叫你招摇撞骗,我不管,明早我就带大傻武溜回三七观。” “赏银什么的都是浮云,我保命要紧。” “晚了,”小七妹边躲边说,“我和二位大夫说了,得在明早前凑足一千条野生肉厚的黑蚯蚓,和五百只身小尻大去头去足的蜘蛛,二位老先生将药馆买空了都不够,已经开始准备挖蚯蚓了,他们稍后就会来找师父你。” “呜呼……”三平愤愤不平,“你怎么自己不去挖蚯蚓?” “我和师兄要带着府里的小姐姐们粘蜘蛛,诺,你看,”她指着正吃桂花糕的大武说,“整个府里的闲人都得动起来,犄角嘎达里的一只蜘蛛都别想跑。” “你师父我有多少斤两你心里没数么?”三平气喘吁吁地说,“万一有个万一呢?” “那万一没你想的那个万一呢,”小七妹蛊惑道,“想想度牒啊。” 对于不想成仙的修道中人来说,度牒可是很重要的呀,不但可以养祭田,还可以免徭役、免杂税,甚至免些小罪。 三平气得手都抖了,气哼哼又无可奈何地跟着两位大夫,三个加起来快160岁的人带着好些家丁一起挖泥巴去了。 小七妹凭借一张笑得童叟无欺的小脸,成功的带着大武混进了东跨院的丫鬟圈。 几个人一边结伴四处找蜘蛛,一边互相交流了丫鬟和道士各自的生活。 “小老七,你修的是有情道还是无情道?” “小娟,你在说什么有情无情的,修道哪有什么有情道?” “秀姐,那你就不懂了吧,有情道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小老七,你再长大点就来娶我吧,我已经开始攒嫁妆了……” 小七妹笑得很和气:“不行,小道已经答应了青叶姐姐,长大后要来娶她的。” “青叶啊,恐怕她很难等到你长大,要是小小姐……” 年长的秀姐打断了年轻的阿娟说的话。 “好了,你别胡说,要不你回去炒白砂糖吧,道长等着用呢。” “秀姐不急,师父去挖地龙还没回来呢。”小七妹将粘到的蜘蛛去头去足扔进篓子里。 “小小姐真的能治好吗?治好了之后她还会长猴毛么?她这么小,能挺过去吗?要是……” “阿娟,你的话怎么这么多?”秀姐指着连廊顶上的蛛网说,“快,那里有只又黑又大的。” “粘住了,秀姐,”阿娟笑吟吟地说,“难道你不好奇吗?小小姐可是莲花童子下凡,历劫以后还要回观世音菩萨那去当弟子的。” 这话说得有意思。 “小小姐是莲花童子命?”小七妹掐指算了算,“她不足两岁,那就是春秋甲寅子?” “对哦,小小姐好像是生于春日。”阿娟想了想。 “谁说小小姐是莲花童子命?”小七妹问。 “老夫人呀,她安慰少夫人的时候说的,还说有本什么太平书里说,小小姐肉身不死不能成仙。” 小七妹想了想,只怕是《太平广记》里写的那句:凡人夭逝,未满七岁者,以生时未有罪状,不受业报。纵使未即托生,多为天曹权禄驱使。 “小小姐的生辰八字大家都知道吗?”小七妹问。 “那怎么可能?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生辰八字都是极紧要的,除了父母双亲,连贴身丫鬟都不知道。”阿娟白了他一眼。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小七妹戏谑道,“难道你也是观音大士座下弟子,哎呦,那小道我岂不是冒犯仙姑了。” “我是昨天不小心听到老夫人说的,”阿娟压低声音,“老夫人让少夫人送小……” “咳咳……”秀姐用力的咳起来,“有人来了。” 另一队粘蜘蛛的丫头也来了这个角落。 “你们捉了几只啦?”那队有人笑着问。 “十五只了,你们呢?”阿娟也笑着回答,这个话题就这样自然的停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阳光在跨院的翘角飞檐中逐渐湮灭。 东跨院的正房里,周大少爷劝说着:“娘子,快喝了药早早睡,道长说了,明天你我必须在场,还有大用。” “芸儿那有两个丫头守着就行。娘子,你若不养好,万一道长治芸儿真要用你我之时,而你竟晕了,那才是后悔莫及。” “相公,芸儿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少夫人接过了药一饮而尽。 大少爷将空碗又接过去:“娘子,你看那两个小道士,一个笑嘻嘻的,一个只惦记吃,谁都没当成大事来对待;还有他们那个师父,用的药连老大夫都没这么用过,可见……” 少夫人眼睛一亮:“可见他们以前治过,所以才不慌不乱。” “对,因为会,所以才举重若轻胸有成竹,你看前两日来的大夫,哪个不是满脸凝重口称稀罕,一看就是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少爷连连点头,“就像我和二弟,二弟一看书就犯困,但算账比账房都准;我一看账本就头痛,但考秀才如囊中取物,都是各有专长的。” “相公说得好有道理,果然还得多读书。” …… 东跨院的厢房外架着个红泥小火炉,罐子里烘着还在乱弹乱跳的蚯蚓,咕噜咕噜冒着白沫,满院子难闻的土腥味和臭味。 “小道长说要缝一百个药包,这得缝到什么时候?” “小道长还说,这个罐子里的药对小小姐来说很重要,得煨一整夜,估计今晚都没得睡,你去取油灯来,我去热两个馍馍,咱俩熬夜做吧。” 守夜的两个丫头一人往左去了杂屋,一人去了厨房。 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出现在廊下,见四下没人,谨慎的朝里扔了一颗小石头。 见还是没有人来,黑影快步走到药罐子边,用帕子包着罐子盖打开,将一小纸包的白色粉末全数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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