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觉得能将蛊毒解开便已经足够,阿七对自己要留下来这件事并未作出反抗,他思索片刻便同意了,随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 “我也可以先说……但,但谢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蛊虫弄掉。” 谢樽有些惊讶,但也没问,应了句“好”,如果这样,无疑更是方便。 往沙丘下走时,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谢大哥,我没有骗你。” “或许,或许是有那么一些隐瞒,但我说的也都是真的。”阿七自顾自地说着,并不在意谢樽是否有所回应,他只是想说而已,说出来他能好受些, “我其实很害怕,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一点小事都被我弄的一团糟。” “嗯,似乎是,我猜猜你这计划究竟变了多少回。”谢樽没看他,依旧慢悠悠地地带着他往营中走,“两次?还是三次?” “刚见到我,决定来找我时算一次。” “中途发现我可能并不会解蛊时应当也有一次,所以你才会有所保留,怕自己都说了,手上便再无筹码,但没想到被简铮听见了,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然后简铮来了,你的计划便又拐回了最开始,这应当也能算一次吧?” 阿七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旋即又低下头去。 “你生在乡野,又无人教导,能磕磕绊绊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天赋异禀了。”谢樽看他耷拉着脑袋,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 眼看离营地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见简铮那依然有些不爽的表情时,谢樽又道:“放轻松,他们其实很好相处的,不过……” 说着,谢樽的声音冷了下去:“若这一次再有隐瞒,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将起的晨曦之下,阿七站在中间,周围的男女或站或坐,静静听着他的诉说。 篝火燃起的火光明明暗暗,乱舞的虚影好似为众人覆上鬼面,显得狰狞可怕。 乱了这一整夜,第二天原本的行程自然是不能成行了。 虽说一夜不眠对于在外行军打仗的安西军来说实属家常便饭,但这车队里有大把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总不好硬赶着上路。 原本这夜露渐晞,天也翻了白,已经差不多到了练武的时间了,但谢樽刚拿了剑准备出门,就被陆景渊硬抓去休息了。 虽然犹豫了半晌,但谢樽还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等他再次躺到床榻上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地上的地铺依然摆得像模像样,只是依旧无人问津,陆景渊搓着谢樽有些冰凉的指尖,低声问道:“你当真信他?” “算是吧?但还不可断言,无妨,会有人盯着他的,一切等到了阿勒泰再说,这一路便放松些吧。” 说着谢樽又蹭近了些,放软了声音:“我真不困,你就放我出去玩会儿呗,简铮都在外头跑马呢。” “我困了,陪我休息。”陆景渊不为所动。 谢樽瞪着眼睛,一肚子的话憋着想说说不出来,就在他准备再争取一下时,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喧哗。 “快快快,那畜生已经被围住了!将军有令,擒获者赏银五十!” 听见这喊声,谢樽脑袋先是蒙了一下,随即他猛然坐起,掀了被子便往外跑。 坏了,他把奉君给忘了!
第118章 当初谢樽和陆景渊离开玉印塔时就没把奉君丢下, 奉君一路跟随他们,逍遥于山水之间,若他们偶尔在山间露宿, 奉君也会凑上来一起。 此番他们背上出使,奉君自然也是跟着来了, 只是这山原沙漠间狼群遍地,奉君的身影隐于其中,也并未引起过什么注意。 但昨夜可就不一样了, 奉君作为前哨率先发来了警告,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袭击了好几个沙匪, 已经引起了不少注意。 原本谢樽想着缓过这一头便把奉君带到这营里介绍介绍,也好让奉君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他身边,但没想到简铮动作也当真快得惊人,这才刚处理完阿七那边, 立刻就有了精神头去抓狼。 等谢樽着急忙慌地喘着粗气赶到营外时,奉君已经被围在了一个逐渐缩小的包围圈里了, 简铮那兴奋激动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盾甲兵持盾上前, 盾给我敲响点了!诶诶诶,那几个, 枪尖抬高点,仔细些别伤着它!” “……”谢樽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种场景。 看这阵仗, 不知道地还以为必兰真亲临, 此刻就搁那圈里呆着呢。 简铮叉着腰站在沙丘上指挥,萧云停无奈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将军,这雪狼桀骜好战, 要是不伤了它,必然是制不住的。” “我知道, 只是它这身皮毛伤了实在碍眼。”简铮有些心疼地看了龇着牙一脸凶相的奉君,心下万分遗憾, 但这狼分外灵性,生得又威武漂亮,她是万万不能放走的:“哎,罢了,大不了给它腾个空坐车修养,养些日子也能恢复了。” “网拿来没?”简铮说着,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矢架到了弓上,缓缓瞄准了奉君的后腿。 萧云停闻言应了一声,然后微微抬手示意远处的士兵们将那张藏着刀锋的巨网展开,随时准备向奉君抛去。 简铮的弓术极好,此刻又站在高处,射中已然被围困住,分外焦躁的奉君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当那支羽箭带着凌厉的风声离弦而去,刚刚越过那道由盾组成的坚壁时,一道浅金的剑光骤然劈来,将那支羽箭断成两截。 只见那道身着月白单衣的身影轻若飞鸿,踏着盾牌与枪尖,顷刻间便跃入包围圈,护在了奉君身旁。 场面霎时一静,四下只剩下奉君喉咙中发出的委屈的呼噜声。 周围的士兵见着面面相觑,也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一时进退不能,场面分外尴尬。 “乖,别怕。”谢樽拍了拍蹭到腿边的狼脑袋安慰道。“我的错我的错,不该忘了你。” 此时简铮也走了下来,众人自觉为她让开一条道来,目光来来回回,悄悄观察着形势。 她才刚刚走近了一点儿,奉君便又龇着牙警惕起来,它盯着简铮的眼神分外不善,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去给她来上几口泄愤。 不过简铮倒也没理它,她此刻正挑眉看着谢樽手上的那把剑,显然来了兴致。 她将谢樽的解释左耳进右耳出地抛到了脑后,然后微微侧身在萧云停耳边耳语几句,让他把自己的陌刀给拿来。 “那我可不管,你说是你家的便是你家的?你截了我的猎物,总该给个说法吧?” 谢樽看她看来的眼神,已经隐隐感觉到她想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简铮下一秒便开了口: “不如这样吧,我们打上一场,我瞧瞧你这些年在外头可有进步。” 简铮本以为谢樽这些年流落在外,这武艺恐怕也没多少进益,但似乎并非如她所想,至少刚才那一剑,就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少年能够挥出的。 况且……谢樽以前好像不太会用剑吧?他最早是随赵泽风习枪,后来到了冀州在陆擎洲和赵磬帐下,也依旧是习枪。 简铮的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她弯起眼睛笑道: “若是你赢了,我便让这小家伙入营,若是输了嘛……你得把它借我玩儿几天。” 这种左右都能受益的赌注,谢樽自然不会拒绝,况且他已经许久没好好打上一场了,也有些手痒,倒也乐意奉陪: “成交。” 一旁的奉君微微偏头,粘在谢樽身边警惕着周围,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有了被卖出去的风险。 这赌注一下,场面便更是大了起来,不知是谁通风报信,总之等简铮的陌刀拿来时,一大堆原本不在的闲杂人等也一一就位了。 军中比武向来热闹,况且是简铮亲自出手,能来的安西军都来了,把这片沙地围得水泄不通。 奉君乘着没人管它,悄悄跑到了陆景渊脚边呆着,虽然这人他也嫌弃,但好歹算是认识。 简铮手中的陌刀被打理的锃亮,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弯月。 听说这把刀名叫撼岳,并非锻自名家之手,如此出身平平,却在简铮手中得了赫赫威名。 两人相对而立,随着他们正了神色,周围的喧哗声也渐渐消隐,一时四方尘静,沙尘不起。 谢樽定定看着她,全身使着暗劲,不放过丝毫风吹草动。 他并未和简铮动过手,也仅仅听过她的一招半式而已,简铮出身微末,又能以女子之身领兵一方,其中艰辛自不必多言,她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先下手为强。 谢樽脚下一动,迅速逼到简铮身前,转瞬剑刃击中刀柄,发出“铿”的一声脆响,他剑法迅疾如电,又是几剑出手,但都被陌刀旋转着一一打开。 只这几招,谢樽就能断定简铮的武功不比赵磬逊色几分,三年前安化门前他不敌赵磬,但如今……却是说不准了。 长兵劈来的力道大得惊人,说是劈山撼岳也实在贴切,以剑敌之,硬接两下就够喝上一壶了。 在陌刀的防守之下,简铮周围如同坚壁密不透风谢樽以身法避开那招招往要害来的刀锋,寻找着破局的机会。 若说简铮坚如金石,那谢樽便是轻灵如风,游走在那密集的招式间隙,分毫不伤。 中央两人始终僵持不下,周围的人早已掌心出汗,被惊得目瞪口呆。 “我去,二哥哥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赵鸣珂伸直了脖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一星半点的精彩。 “嗯?”谢淳并不太懂这些,他的骑射也不过是个围猎时能堪堪上场,勉强把君子六艺糊弄过去的水平而已,更不要说什么武功了,那他着实是一窍不通。 赵鸣珂也知道他此道不精,便用了一个比较浅显的方式形容:“我哥现在在他手下,应当是走不过三十招的。” 虽然依旧不太理解,但想到了赵泽风这些年的威名和众人对他的评价,谢淳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总之他弟弟很风流倜傥,年少有为就是了。 “想当年在冀州时,他两打架我哥从未输过,为此他可没少嘚瑟过,还真是没想到啊……” “世说风水轮流转,诚不欺我也。” 赵鸣珂说着又嘿嘿笑了几声,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家兄长被按着暴打的场面,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是幸灾乐祸, “……” 这下不止谢淳,周围站得近的几个安西军也纷纷侧目,惊叹于这位郡主的不拘一格,又感慨于他们将军这回着实是遇上了同道中人! 虽然场上的你来我往谢淳不大看得明白,但场下的蛛丝马迹却是分毫不会遗漏,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那匹爬伏在某人脚边的狼,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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