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必兰真速度那么快,那么快就带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隘口,是他的失误。 战场之上千变万化,很多事情他仍然做不到面面俱到。 不过看必兰真带来的人并不多,都是轻装上路。看来为了行动迅速,必兰真牺牲了不少。 他的估算没错,只是并未考虑周全。 没想到必兰真会如此抬举他,亲自带人潜入围杀。 这一次想来是凶多吉少了,只能孤注一掷,就算死,他也要再带走几个陪他一起上路才好。 谢樽将枪握紧,神色凝重,如鹰的双眸紧紧盯着必兰真。 “你砍我一只手臂,我不过回馈给你应得的报偿罢了,这点额外关注,你倒还是当得起的。” 必兰真说着,扬了扬自己空荡荡的袖子,神色阴沉。 虽然这只手臂他也不怎么稀罕,但若是被人砍了他还无动于衷……他倒也还没宽宏大量到这种程度。 况且谢樽,他还算感些兴趣,否则就算乌兰图雅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来的。 看着必兰真眼中逐渐腾起的疯狂之色,谢樽不可避免地头皮一阵发麻。 这一次,必兰真没有亲自下场,他看着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谢樽,好像在看一只笼中困兽一般,眼中尽是漫不经心的戏谑与残忍。 看着谢樽长枪挥舞间又斩杀几人,必兰真肩膀轻轻一动,停在他肩上的那只鹰隼便冲天而起,带领着原本盘旋于空中几只鹰隼朝着谢樽俯冲而下。 连月转战的疲惫拖累着谢樽,没抵抗过一会儿,谢樽就快要拿不住那柄银枪了。 一阵恍神,谢樽感觉自己后脑一阵剧痛,随后便有温热的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他感到眼前一黑,下一刻就被几人一拥而上,死死压在了地上。 脸颊碾过地上细碎的石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在后脑的剧痛下,脸上的擦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趴在地上一阵眩晕,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等谢樽被按在地上一动不动时,必兰真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谢樽面前。 他蹲下来捏住谢樽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然后将一袋冰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又随便把那些碍眼污泥擦去,露出了那张苍白瑰丽的脸。 那张脸上细细的伤痕仍在渗血,映在莹润雪白的我肌肤上,显得脆弱而诱人。 “真是生了副好皮囊。”必兰真不屑一笑,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犹疑的异色。 这张脸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谢樽一直被强硬的捏着下巴,又被浇了一脸冰水,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咳,必兰真也回过神来,他将目光移到谢樽雪白的脖颈上,眼中闪过异样的渴求,随即放开谢樽,瞬间取出了腰间那把精致的匕首。 有侍从极有眼色地拿出了一个与这荒郊野岭格格不入的琉璃杯,谄媚的抵在了谢樽颈间。 谢樽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必兰真要做什么,他紧绷了数月的心弦终于绷断,霎时理智全无。 他从未被这样对待过,这样对待牲畜一般的羞辱动作,让他头皮炸开,瞬间红了眼,愤怒得心肺都灼烧了起来。 他提起了最后的力气,使劲的挣扎了起来,却完全抵不过如铁钳一般控制住他的几只铁臂。 “劝你别乱动,要是一个不小心割破了喉咙,那可就神仙也难救了。”必兰真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笑道。 “ 必兰真!!!”谢樽盯着他目眦欲裂。 “压好了。 ”必兰真看着被拽着头发向后拉去,一副引颈就戮模样的谢樽,将匕首缓缓靠近了他的脖颈。 这一刀很轻,痛感仅仅如同蚁噬,比起谢樽身上其他的伤实在是不值一提,但这一刀却好像重重割在了心上,将他割得鲜血淋漓。 他死死盯着必兰真,眼瞳颤动,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所剩无几。 因为血线太浅,很快就会凝固,于是必兰真便一刀又一刀的割着那道伤口,直到琉璃杯装满。 必兰真接过杯子,又坐了回去。 谢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猎物愤恨挣扎的模样,对他来说是极佳的下酒菜。 但必兰真闲适的模样,只堪堪维持到谢樽的血液入口那一瞬。 必兰真难得色变。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琉璃杯,看着那鲜红的血液漾起的圈圈波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味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血里分明有那老巫婆的味道!而且和他不久前尝过的,乌兰图雅血的味道一模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相似的血液味道一般只存在于亲缘相近者之间,谢樽怎么可能和这两人有关系? 而且以这血味道的相似程度,谢樽与她们的关系恐怕近得可怕。 琉璃杯落在地上,“啪嚓”一声摔得四分五裂,必兰真顾不得他那宝贝杯子,三步并两步地跨到了谢樽面前,再次狠狠地捏起了谢樽的下巴。 他仔细描摹着谢樽的眉眼,终于在那比之寻常虞朝人更加深邃的脸庞中,看见了几道熟悉的影子。 眼前这人的眉眼,与那老巫婆和乌兰图雅,几乎生的一模一样。 但因为谢樽和她们气质相差太大,他居然现在才看了出来。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看谢樽和乌兰图雅的血液如出一辙,想必是一母同胞吧?那乌兰图雅知道她还有个弟弟,正帮着虞朝对付她这个好姐姐吗? 而谢樽,又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必兰真盯着谢樽的脸看了片刻,然后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疯狂的兴味,在这谷间回荡,震得山岳摇晃。
第99章 谢樽没力气管必兰真到底在笑些什么, 他此时眼前一片漆黑,身上痛得麻木,但趁着必兰真癫狂, 来不及继续折磨他的间隙,他也好歹能喘上两口气。 看着周围将自己层层包围起来的北境军队, 谢樽心知自己是跑不掉了,但是……在他身后,桑鸿羽等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若是他们来了, 必然凶多吉少。 谢樽头无力地垂下, 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多少生气, 他眼中的怒色逐渐消弭,再次变得好似一潭静水一般。 他感受到自己被压在背后手腕隐约能感觉到一块硬物,那是他别再腰后的信号筒。 直接动手拿必然是会被发现制止的,但若是他努力挣扎一番, 或许可以趁乱拿到。 一阵凉风吹过,谢樽感觉到后脑的鲜血已经凝固, 疼痛也不再那么尖锐, 只传来一阵酸麻的钝痛。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一切力气再次挣扎了起来。 押着他的几人一时不备, 竟也让他将双手挣脱了一瞬,就这一瞬的功夫, 谢樽便已经迅速将那信号筒握在了手中。 虽然那几人迅速反应了过来, 又将他压了回去,但那信号筒也已经在那个间隙之中被迅速点燃,朝空而去。 “咻”地一声, 一道火光闪过,金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在这山林之中分外显眼,那是撤退的标志。 下一刻,谢樽感到自己颈后受到一道重击,陷入黑暗之前,谢樽看到了必兰真低垂的眸子之中,看见了毫不掩饰的疯狂恶意。 谢樽再次醒来时,已经浑身僵硬,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地上,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他撑起眼皮,眼睛被烈烈燃烧的篝火闪得发疼。 刚一醒来,谢樽就迅速往周围环视一周,发现他还在之前受袭的那片山坳之中。 “醒了?”必兰真见他醒了,斜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继续喝起了手中的酒。 不想理这种废话,更不想和必兰真有什么交流,谢樽索性又闭上了眼睛,他离篝火太近,那热意将他的双眼灼得发烫发干。 必兰真见状也不恼,他慢吞吞地将酒咽下才开口: “你猜猜,他们最后来了吗?” 听见这话,谢樽霎时浑身一颤,像被一桶冰水浇了和透彻。 他猛地睁眼,死死盯着那张令他憎恶至极的脸。 “你把他们怎么了?”谢樽声音破碎嘶哑,说话时喉咙好似刀割。 “都还年轻啊,那样义无反顾。”必兰真嗤笑一声,“明明还有机会逃跑,但看见你昏死着被我拎在手上,就一个个地红了眼,不自量力。” 必兰真说着,掏出了一根带血的编绳,扔在了谢樽脸前。 那编绳精致,其间还穿着一颗雕成如意珠模样的玉珠。 从那编绳出现,谢樽就瞳孔紧缩,他看着那条编绳落地,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是桑鸿羽的东西,一直戴在桑鸿羽手上,从未离开过。 之前桑鸿羽曾经说过,那是他出发前往太原时,他的母亲亲手给他编的。 谢樽死死盯着那条断裂带血的手串,“嗬嗬”地喘着粗气,眼前发黑,脑中一片嗡鸣。 过了片刻,必兰真好像欣赏够了他痛苦的模样,又不紧不慢地开口: “放心吧,他没死,我还要人去告诉江明旭他的宝贝后辈在我手里呢,挑来挑去,觉得他还算不错。” 闻言,谢樽终于喘过了口气,但看着必兰真那张在火光下如同恶鬼的脸,他的心却依旧没有半点放下,他再次开口,声音颤抖,几乎不敢问出接下来的话: “那其他人呢?” 必兰真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他招招手,将招来一人:“多拿些火把,让他好好瞧仔细了。” 那人应声而去,又招了几人跟随。 他们拿起火把,走入了黑暗之中,随着那片黑暗被火焰点亮,谢樽看见了那座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血腥京观。 用木头简单搭起的高架之间血气冲天,塞满了人头。那些人头倚靠着木头,被累成锥形,血泥敷了一地。 谢樽无法形容当他看见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变得一片青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时他眼中的感受,他只知道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感觉都没有,只余下一片空茫。 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连眼睛都无法颤动一下,灵魂就好像凝固了一般,一切都变得静止。 那些脸平日里鲜活的模样还近在眼前,却瞬间什么都不剩下了。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像一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任由他人践踏。 “怎么样,三百七十四颗脑袋,当做我赠你手臂的回礼,分量尚可吧?”必兰真看着谢樽趋于崩溃的模样,低笑一声。 这才到哪呢,之后可还有更有意思的呢。 “将帅无能,就是这样的结果,你应当早日习惯才对。” “他们信任你、跟随你、最后又豁出性命救你,结果呢?” “谢樽,他们可都是被你害死的……” 谢樽没听必兰真那些毒蛇一般充满蛊惑的话语,他眼中一片干涩猩红,眼中爆发出深入骨髓的恨意,恨不得将必兰真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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