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焰军,即刻剿杀,一个不留!”谢樽高喊一句,将江明旭向后推去,送到了桑鸿羽手中。 周围的玄焰军如梦初醒,立刻挥枪向周围剩下的几个北境士兵杀去。 谢樽手握弯刀,调整呼吸,盯着必兰真的眼神好似坚冰。 而此时必兰真看着谢樽,也再也做不出之前那样之前那样漫不经心的模样了。他眼底杀意骤起,将刀上的血甩落,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我改变主意了,今日你就死在这吧。” 什么计划,什么乌兰图雅,他都不想管了,他只知道他在谢樽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威胁。不得不说,这种只要一息尚存,便要斗争到底的意志让他惊叹,所以他不会再放过谢樽,若是此时不杀,未来谢樽羽翼丰满,就是他必兰真的死期了。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谢樽说罢,又微微偏头,对身后扶着江明旭的桑鸿羽说道, “带着将军,立刻撤退。” 必兰真此时也懒得管江明旭了,那个废物,几十年没有长进,再让他活十辈子,也是被他玩弄股掌之间的份。于是他没再耽搁,弯刀迅疾如风,快速向谢樽攻去。 谢樽不是必兰真的对手,只能尽力躲避拖住必兰真,为其他人争取逃离的时间。 或许是吃了上次冲动,害得众人惨死的教训,桑鸿羽这次没再反驳谢樽,果断地扶着江明旭,指挥众人迅速向独石口的方向撤去。 很快,周围就只剩下了谢樽和必兰真两人。 一击过后,谢樽喘着粗气退开数步,嗓子撒盐烙铁似的疼,身上旧伤崩裂,又添了几道新伤。他听见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号角,那号角声他很熟悉,数月来,他在大草原上听到过不知道多少次。 那是北境人的号角声,比起虞朝的更加尖锐,更加锋利。 但他已经管不了那边了。 谢樽咬牙看着步步紧逼的必兰真,他的眼睛和大脑能够分辨出必兰真的一招一式,身体却已经无法及时地作出反应。 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只要能伤到必兰真一星半点,他就立刻撤退。 况且必兰真在之前和江明旭的战斗中,也并非毫发无伤,江明旭毕竟身着重甲,多年经验也不是说着玩的,并不像必兰真说得那般不堪,所以他还有机会。 必兰真下了狠手,谢樽没抵过几下,身上便有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但在受伤的同时,谢樽也抓住了机会,将手中已见豁口的刀,刺向了必兰真已经有些跛的右腿。 这一下刺中了,虽然被必兰真避开了不少,但也在他右腿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痕。 谢樽见好好就收,立刻抽身离开,身影转眼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之中。此时他强忍着脑中锥凿一般的剧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仅仅凭着意志支撑。 逃离的转机近在眼前,但他并不知道,即使他用尽全力,也已经无法挣脱出必兰真为他们编织的巨网了,直到以死亡作为结局,才能逃离绝望与希望的循环。 谢樽不知道必兰真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将那些北境士兵隐藏在了燕山之中,又是如何将江明旭带来的两万玄焰军切割剿杀的,他只知道,当他半死不活地爬到江明旭身边时,听到了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必兰真避开了风部的耳目,将一万余人藏入了燕山之中,比之江明旭北出独石口时得到的数量,翻了五倍不止,他们骤然出现,如同蛛网般罩下,将玄焰军分裂成数块,缓缓吞噬。 谢樽和众人一起被逼到了一座孤山之上,看着下方的北境人如同蚁噬一般向他们围来,被深重的绝望笼罩。 在这座孤山之上,他们就好像茫茫大海中一叶无桨的孤舟,举目四望,孤立无援,只能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谢樽被随行的大夫重新处理了伤口,再也撑不住,在山风之中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收到过风部的消息了,这里已经被围,风部的消息已经进不来了。 江明旭清点了人数,此时孤山之上只剩下了一千多人,无水无粮能抵住多久,他也不知道。 又过了半天,黄昏时分,他们站在山崖之上,再次看到一面巨大的青金银旗迎风飞舞。 谢樽已然麻木,他心底无波无澜,静静擦着手中的枪,这把枪的主人已经离开,永远埋葬在了燕山之中。 接下来就是艰难的守战,江明旭对此轻车熟路,即使物资匮乏到了极致,也堪堪守住了这座孤山。他们收集夜露,嚼食野菜,将山石凿下做成简易的滚石……以此来抵抗一波接一波的攻伐。 但到了第三天,他们也已经疲惫至极,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下面的北境军队越聚越多,攻势也越来越猛,让众人的心一沉再沉。这不仅让他们的境况更为糟糕,也昭示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分布在此间的玄焰军,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必兰真一一剿灭。
第102章 必兰真丝毫不爱惜自己手下将士的性命, 只命人不断进攻,用鲜血铺出一条上山的通路。 就算死十个,二十个, 只要能换死一个玄焰军,他就不会眨一下眼睛。 又过了半天, 一条用尸骨砌成的道路,终于砌到了山顶。 时隔数日,必兰真再次站到了谢樽等人眼前, 但与上次不同, 这一次, 他们是真的退无可退了。 孤山之上的只余百人而已,就算他们个个以一挡百,也已经没有作用了。 必兰真一如既往地,喜欢用他那些于他而言分外有趣, 分外荣耀的功勋来告诉敌人他们有多么无能,看着他们崩溃的表情, 会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一万八千二百六十四, 江明旭,可是你把他们带出来的, 不知你有何感想呢?” 必兰真轻笑着将一沓战报仍在地上,枯黄的纸片被风吹走, 轻飘飘地落到远处。 看着面前仍在负隅顽抗的江明旭等人, 必兰真也渐渐腻味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况且他接到消息,赵磬离独石口只有五十余里的距离了,不日便能到达此地。 另外, 好像还有一只队伍自西边而来,虽然他还未探清对方的虚实, 但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想到这里,必兰真不再耽搁时间,淡声为江明旭等人下了判书:“杀。” 随着必兰真一声令下,北境士兵源源不断地自四周涌来,就算谢樽等人是钢筋铁骨,也得被耗死在这里,更何况连日消磨,他们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必兰真没有出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之后,目光落在谢樽身上,凉得可怕。 没过多久,剩余的玄焰军便被一一砍杀在地,桑鸿羽背一刀砍在后背,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时,谢樽也被人压着跪在了地上。 和之前一样的场面,费了那么大的劲,一切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谢樽看见必兰真上前,抬手制止了往江明旭后心劈去的刀,不紧不慢地说到: “你们可仔细些,要是伤了他的皮肉,就用你们的来补吧。” 只是一瞬间,谢樽就反应过来必兰真想干什么了,他震惊地看着必兰真从他眼前走过,蹲在了江明旭身前。 “你这身皮肉虽然老了些,但造鼓勉强能用。” 必兰真军中地战鼓皆是人皮所制,用他们地话所说,就是以敌人地鲜血来祭祀神明,可以与众神对话,获得赐福,庇佑他们征战四方,战无不胜。 但必兰真显然对这种所谓赐福不感兴趣,他只是喜欢这样做,仅此而已。 “正好江明城那张皮脆了不少,恐怕用不了多久了,用你的换上去,倒也算让你们兄弟二人团圆了。”必兰真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你这个疯子……”江明旭用尽全力抬头,眼中尽是憎恶。 “谬赞。”必兰真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随即起身退后一步,“动手吧。” 眼见江明旭的手脚被卸下,烂泥似的耷拉着,之前那个巫医拿着匕首上前,谢樽双眼血红,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伤你的是我,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必兰真!” “可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在这里说得上几句话?” “不会落下你的,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必兰真连个眼神都欠俸,无所谓地丢下一句话,找了块突出的山石坐下,欣赏着涂了药的锋利匕首割向江明旭的背脊。 半透的皮肉被轻轻揭下,江明旭面色惨白,痛得难以呼吸,想要挣扎,被卸下的四肢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在他模糊的视线之中,能隐约看到谢樽焦急的脸和不停张合的嘴。 当谢樽听到那句“闭眼,别看。”时,泪水瞬间决堤。 不久前月色之下,对方笑着揽住他的肩,带他去到酒肆喝酒吃肉的场景好像近在眼前。 江明旭此时瘫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背上的皮肉已经被割下了一半。 谢樽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但此时,从前他无法想象的情景已经发生在了他的面前。 周围只剩下他和江明旭还有声息,他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架起醉酒倒在地上的江明旭回王府了。 满目鲜血,谢樽不知道拿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身上的钳制。 他捡起地上的断刀,向江明旭冲去。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谢樽将断刀捅进了江明旭的胸膛。 “将军,别怕,你不会孤单的,等我。” 谢樽看见江明旭的嘴角向上扯了扯,发出了一个细蚊吟的“好”字。 随后,谢樽像疯魔了一样,握着那把断刀,泄愤似的不停捅着那被掀翻在地的巫医,当他被如梦初醒的众人架开时,那个巫医已经不成人形,血肉被搅成了一滩烂泥。 污血肉泥染了一身,谢樽依旧死死盯着江明旭的尸体,泪水将溅入眼中的鲜血带出,在脸上留下两行血泪。 谢樽什么都听不见了,模糊的视线之中,他看见必兰真冷着一张脸,提刀向自己走来。 在那柄刀马上要将自己的头砍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谢樽看见劈向自己的刀被一支莫名熟悉的羽箭打偏,擦着他的脸颊劈在了地上。 昏过去之前,他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回荡在这孤山之上: “必兰真,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匹夫,姑奶奶今天非得让你死在这儿不可!” 谢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在那看不见尽头的漆黑梦境之中,谢樽看到了很多人。 他们背对着他也走越远,走向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隧道之中。 他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用尽全力追上前去抓住他们的肩膀,待他们转过身来时,入目却是一张张破碎的,挂满鲜血腐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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