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也是亲信一脉。 越翎章抬眸看了眼只余残月的夜空,悠悠出声:“赏...星。” 两名银甲卫面面相觑,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动作却是没有半点退开意图。 “这里头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本侯不能进吗?” “自然不是。” 长千塔除却高便没别的什么了,内里也只存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佛经壁画。他们奉命守塔,确实不曾收到严令禁止入内。 何况这人是越翎章...行事一向荒诞不经。他们早得过交代,除非影响重大,尽可能避免与其发生冲突。 “那还不让开?” 又是良久沉默,正当越翎章准备召来暗卫干脆将两人绑开时,右边那人总算再次开口:“只是符相交代过属下,此物杀伤力过大不宜进塔,若是侯爷想去塔顶赏月...星,还请侯爷下来,亲自前往。” 两人目光同时停在那张精巧的乌玄椅上。 塔中无要物不假,但越翎章一旦带着这张机关椅进去...指不定一时兴起又干出点什么。 长千塔塔身若是有损,他们也没法回去复命。 至于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如何爬上这百米高塔,那就不是他们需操心的事了。 气氛一时凝滞,左侧银甲卫迟疑片刻,快步进塔中折返取出一根通体发黑的枯木杖子来。 “侯爷,请。” - 两人并立在灯火璀然的塔中一层,段星执看着那根被人随手丢弃在一旁的枯木杖,略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然而甚至连嘲讽都不曾有半句,平静接过拐杖起身入塔。直到刚才弃杖的举动,才让他隐隐察觉出人心底那一丝不忿。 越翎章勾了勾唇望向窗外,眼中没什么笑意:“同相府有什么好生气的,一贯如此。” 段星执抬起头看着盘旋直上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楼梯,迟疑片刻:“那你在下边呆着?既已入塔,接下来我自行前往就够了。” 否则拉着一个腿疾之人陪他硬生生爬这百米高塔...实在有些良心难安。越翎章帮他不少,到这一步已经省了他许多事。 “反正后半夜才行事,时间多的是,何况塔顶那几名护卫你独自一人也不好应付,” 越翎章轻声道,蓦然伸手牵住身旁人:“走吧,要爬很久。” - 弯月渐渐隐去云层后,最后一丝湛蓝吝啬地从窗台褪尽,黑暗笼罩大地。 位于城郊的朴素民宅中,木窗大敞寒风凛凛,仍散不尽屋中浓重的血腥气。 良久,红白斑驳的衣袖蓦地攀上桌角,静谧屋中逐渐响起沉重喘息声。随着蜡烛燃起,摇曳的烛影下缓缓映照出一双无神的灰瞳。
第86章 秋沂城扶着桌沿从地面缓缓坐起,怔怔看了眼空荡冷清的屋子,随后低头发了许久的呆。 他从冥河殿活着出来了... 冷风自窗边贯入,拂过灼烧般的后背,激得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少许。 该上药了...否则他会死在这里。 沉暗室内,染血白衣踉跄着起身走向木柜,柜中列慢了数不清装着药粉的大小瓷瓶。 可惜他伤势太重了,双手止不住发着抖,几乎眨眼间将一片瓶瓶罐罐拨倒在地。 最大的青色金瓶铿然落地,他动作微顿循声望去,油亮的红甲虫已然窸窸窣窣从瓶口爬了出来围在他脚边。 “...忘记喂你们了...” “现在喂你们...” 原本温雅的嗓音因疼痛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他意识恍惚转身,摇摇晃晃的动作瞬间又令衣袖带倒了一片药瓶,而后不知踩到了什么硬片整个人猛地摔倒在地。 臂上瞬间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噬红虫蛊嗅着血腥气纷纷围了上来,小口啃噬着血肉。 秋沂城抬眸定定看着趴在臂上的数只虫蛊,黯淡灰瞳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他艰难爬起身呆坐了一会儿,很快又因乏累缩倒去了角落。 “...吃吧....慢慢吃吧...” 红白交错的左手缓缓抚过几只甲面,轻柔的嗓音在寂静的夜中温和得有些悚人。 灰暗瞳孔依旧没什么神采,只是一眨不眨盯着啖肉吮血的虫蛊轮廓。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小虫子陪着他。 每当这时候,他才能感觉自己真切活在这个地狱。 - 时至后半夜,星月俱隐。整个潇湘水寺光源一点点熄灭,连带着远处闹腾腾的青楼都变得沉寂。 唯有长千塔还燃着少许灯。 但整个塔顶都才燃灯不过四盏,照亮的区域极其有限,这等能见度他是时候行动了。 段星执一袭黑衣轻巧半蹲在塔尖至屋脊处的一处窄窄平台上,看着下方隐隐约约可见的白色身影。 那是越翎章事先命暗卫伪装成他的模样,只待他上来,便即刻现身做掩人耳目之用。 “呆呆,去梅林等我,先前告诉过你位置。” 焦毛猫满脸问号:“星星,真的不能让我跟你去吗?” “听话,别跟来。” 他抬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头,看了眼观星台的方位,随即开始拆解绑在塔柱上的纸鸢。 为了最大化减弱存在,这纸鸢通体为黑,骨架以特制的黑色琉璃打造而成,硬度尚可,但粉碎起来亦轻而易举。完全展翅不过两米有余,借助这东西滑翔十余里,风险奇高。 不过眼下也只能冒险一试。 最多不过解除封穴,置之死地而后生。 - “侯爷,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吗?” 身后突兀冒出银甲卫询问声,他们早已不动声色观察人许久。虽说的确只是安安分分坐在那看风景...但呆的时间未免长得过分了。 越翎章早从塔中搬了张太师椅,懒洋洋搭着腿靠坐在塔顶处设立的一小方格观景平台上,闻言也只是头也不回开口:“去,给本侯找张弓来。” “您这是想...?” “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让你去就去。” “可这塔中并无....” “塔中无弓也当有木吧,若是找不出弓,便给本侯现做一张。” 银甲卫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蓦然见人随意挥了挥手。几名鬼魅般的黑影顷刻出现在他身后。 “区区一个定安侯府使唤不动你们,无妨,我让我的人去找就是。” 银甲卫毫不犹豫反身拦下:“可这塔中的的确确无弓,若有属下自当不吝寻来。” 让侯府这些暗卫去塔中“搜寻”,那跟放着人肆意破坏有什么区别。谁知道这想一出是一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定安侯大半夜的又突发奇想准备搅出什么“乐子”。 “你说没有我就信?” 越翎章回眸玩味笑笑,看着守在侧边的两人亦走上前来挡在他的暗卫,“怎么,这是想动手?” “属下不敢。” “我看你们敢得很,去,找弓,拦者杀无赦。若是不服,便去请你们主子亲自前来同本侯说话。” “您!” 三名银甲卫下意识向后一翻躲开迎面而来的攻击,侯府暗卫像是早有预谋,动作奇快,反手出刃刀刀致命,直直将他们往塔里方向逼。 下方打斗声清晰可闻。 “您先等等!有话好说。” 越翎章充耳不闻,仍是抬头望天。 段星执低眸望去一眼,一脚踩在脚踏处上半身伏在纸鸢内架,毫不犹豫窜出长千塔。 众人交手躲避杀招,无人分心察觉头顶黑色纸鸢瞬息划过,很快窜出灯火照耀的可见范围消失在黑暗中。 越翎章抬头看着那丝眨眼消弭在空气中的留痕,这才垂眸再次随性挥了挥手:“你想说什么?” “若只是想要弓,属下这就替您取来。” 塔中无弓,他们备用武器库中倒是有,下楼去寺旁库房一趟也费不了什么事,刚才也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有些死脑筋了。 “早说不就好了?非要被打才懂事。” 银甲卫:“......” 实在是两句话没说完越翎章就对他们猝不及防动起手来,以至于连思考都晚了一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 这几名银甲卫个个轻功卓绝,踩着塔檐几下借力很快从下方来回一趟。 “侯爷这么晚要弓到底做何用?” 银甲卫恭恭敬敬逞上银弓和五支弓箭,再次询问道。 越翎章偏头看了眼,这人倒是谨慎,给他的只是制式最普通的弓箭,杀伤力极其有限。 “区区一架常弓而已,这么害怕干什么?害怕本侯用这破弓将你们都杀了还是将这浦阳城给毁了?” 银甲卫笑了声:“侯爷说笑了,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寻弓...属下有些好奇而已。” “凭什么你想知道本侯就得说?” 越翎章接过弓箭,依旧懒散靠着椅背,随手将一枚拇指大小的黑灰色圆球挨个插在箭头上,而后不紧不慢将三支弓箭一齐搭在弦上,“你哪儿来的脸?” 银甲卫脸色几变,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不过都到这时候了...同你们说说也无妨。” 越翎章缓缓站起身,百无聊赖俯视了一圈沉寂的浦阳城。而后悠悠抬手,三支弓箭分别夹在指间,对着天空胡乱比了比。 “自然是,借箭...摘星。” 弓弦紧绷,磅礴内力聚气在掌,箭发瞬间尾指微动,箭头方向急转直下,蓦地对准城中三个方向急射而出。 “箭头上插了什么!” 银甲卫本就时时刻刻留心着人举动,只是一直不曾找到合适机会出手阻拦。本想着若是胡乱冲着山林郊野方向射上几箭也就罢了,不想锋刃直指城中,甚至动作快得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若是城中哪位紧要人物因此出事,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银甲卫当即伸手欲抢回银弓,越翎章微微侧身一避,剩余双箭再次飞速搭弦,早早得了交代的暗卫亦同时出手阻住抢弓之举。 短短两息功夫,越翎章已然放下空荡荡的银弓,笑容满面扔了回去:“玩够了,还你。” - 与此同时,纸鸢极速逼近观星台。 借着空中优势,他也将整个观星台的布局尽数纳入眼中。除却四周环绕的树林,再往内便是数圈建造成环形的房屋。 环形屋中俱栽种着一株辩不出种类的苍翠巨树,数颗铺天盖日的树冠交叠,将下方景象遮蔽得严严实实。 但每棵树冠下都升出一道石柱,隐隐可见其微弱紫光。果然不出他所料,除却被树冠遮蔽的中心区域,整个观星台外圈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树冠悬空,亦位于观星台中心,自是不能随意空落。不过那延伸出少许窄窄的几乎只能容纳一只脚站立的紫色石柱...或许可作为落脚点。 虽窄小,但找准位置于他而言不成问题。难办的是这两米有余的纸鸢,下坠时势必砸向树冠引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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