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场宴相安无事,除却夹在钟彧歆和钟自穹中间,不得不饮下的少许甘露水。 杯中是侍女新倒上澄澈液体,段星执垂眸看着微微荡漾的水面,眼神有些晦暗。伪身已然结束复原,他若是现在饮下这水,少不得再去找一趟秋沂城解毒。 似乎见他迟迟不动,钟彧歆转头关切道:“这是彧芩说你爱喝,特意命侍女偷偷换上的,怎么了?还是你想换回酒?” “今日的确有些想饮酒。” 只是酒盏重新被呈上时,甘露水混在酒中那股清淡而熟悉的气味再次传来,他无言捏紧了酒杯。 席间正逢敬酒,众人纷纷饮毕,他格格不入端坐不动的姿态这回惹得钟自穹侧目:“酒也不合意吗?” 段星执静默片刻,随即一饮而尽:“不,是好酒。” - “段公子,可否来湖心亭一聚?” 钟老夫人一离开,他便找了个借口离席,只是似乎被猜到了意图。段星执看着领着三名侍女拦在身前的钟彧歆,颇有些不解。他席间虽未明着回答,但婉拒之态不难看出。按常理,这会儿应当不会太想见到他。 “公子不必因席间之事顾虑,我只是...想道个歉。” 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应下。只是几人刚转过身,冷不丁被身后匆匆忙忙冲出来的人叫住:“你们去哪儿?!” 钟彧歆温和道:“我同他有些事需私下相商。” “有什么事非要大晚上孤男寡女呆着商量,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不许!” 少年莽撞冲来两人中间强行隔开,钟彧歆不得不向后避让半步,顿时也敛了笑容:“侍女和护卫都会在不远处呆着,何况我和段公子都不介意,你拦什么拦。” “反正就是不许去!”钟彧芩站在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定格在负手端立的青年身上,“你是不是看上我姐了?!告诉你没门!钟家女婿可没那么好当。” 好不容易席间溜出来就见着两人和和睦睦站在一块的画面,显得他先前费尽心思搅和像个笑话,心间火气油然而生。 他管不了他姐,但是临昭是他带回来的人,必须得听他的。 段星执淡淡瞥人一眼,这小少爷分明就是在胡搅蛮缠。他没话可说,也懒得解释。 钟彧歆也不由自主带上几分隐怒:“彧芩!” 钟彧芩扁着嘴盯人许久,终是不甘不愿地退让半步,一手拽过人:“那至少...至少等明日白天再谈,你先跟我回去。” 但明日就是祈福大典开启之时,他可不见得人在钟府。段星执不紧不慢抽回手:“恕难从命。” “你!” “彧芩,你闹够了没有。沁儿,还有你们两,将小少爷送回院中。” “是。” 两名侍从立时横在前方,他只能被迫停在原地,眼中是压不住的怒意,冷冷盯着两人先后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片刻后,气冲冲甩袖离去。 - 两人沿着湖边漫步,待到身后侍从离得远了些,段星执这才开口:“三小姐刚才说的道歉是何意?” “席间定亲一事...我也未曾料到奶奶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挑明,刚才可是被吓到了?” “惊吓算不上,只是过于突然,的确有些措手不及,我倒不知三小姐何时对在下...” 见人迟疑不决说出口模样,钟彧歆掩唇笑了声:“确实有几分浅薄喜欢,但也未曾到非公子不可这种地步,不必有负担。只是近些年爹娘和家中长辈催了很久,实在避不过去了。与其听从安排与不知哪位朝臣家的儿郎定亲,不如先一步选个合眼缘的,至少...也算自己选的。” “所以我就成了那位幸运儿?” 钟彧歆大大方方点头:“是啊,不过本是想过段时间再旁侧敲击一番。今日这般突然,大概和彧芩这些天老在奶奶耳边提起脱不了干系。宴前奶奶也将我叫了过去问了问你,许是窥出了我几分心思。今日一见你本人又深得她喜欢,这才有此一出。虽不在计划中,但话都已经出口...索性顺坡下驴,探探公子想法。” 段星执合扇随手敲了敲掌心,无奈摇头:“原以为是事出突然,却不曾想是...早有预谋?” “是,我刚才所提的道歉亦是为此。” 看着眼前异常坦诚的女子,纵有些苛责亦难以出口,索性同样阐明:“此事恐怕要让三小姐失望了,我对小姐除却相救的感激之情并无其他想法。” “无妨,席间我也已看明白了。其实若非彧芩跳出来闹腾一通,我都想不到该如何收场。今日也只是来同公子说一声,无需放在心上,此事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提起。” “不过彧芩,我总觉得他...” 见人迟迟不语,段星执顺着问道:“他怎么了?” “没什么,彧芩说...公子想长留钟府可是真的?” 钟彧歆想了想,还是没将那些猜测说出口,只希望是她想错了吧。 “自然不是。” 纵然他想查清钟自雅口中的龙骨图,能留在钟府中行事自然更方便。但待到小霖和小石头休养些时日,最长一月也就该离开了。 终归是拿人手短,本就白受着人府上好处,再长期呆着他可做不到。 “我并非驱赶公子的意思,只是...” 钟彧歆轻轻咬了咬唇,她那些未被证实的直觉也不知如何出口,犹豫片刻道,“只是若无长留之意的话,便离彧芩远些吧。” 段星执不假思索应下:“好。” 能离这心怀不轨的小少爷远些,他求之不得。 - 庭院一角,钟彧芩独自坐在凉亭盯着空无一物的角落,眼底是未散尽的余怒,四周满是碎裂瓷片,直至灯影下缓缓出现另一人带着笑意出声:“小少爷,这是发生了什么惹得您大动肝火?今日计划可还成功?宴上他喝下的甘露水定然做不得假,这下总能放心了吧。” “我要他现在就听话。” 陈祉不紧不慢走去人身后:“现在?但他半点武功没有,如今就算送去的所有甘露水都喝下去了,剂量也远远不够,更何况还不知被暗地里倒了多少。现在动手,可不是好时机。那毕竟是针对烈奴用的药,对他这种普通人不能用上常规方法,若是不先让他一点点习惯药性,就这么直接放下药引...恐怕容易出事。” 钟彧芩霍然起身,转头冷冷盯着人一字一顿道:“我不管,我、要、他、听、话。” 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三番两次讨好都不被放在眼里,甚至弃如敝履,那就别怪他也不给面子了。 - 月上中天。 焦毛猫四爪摊开趴在一处民宅的窗台,看着屋中的人放下书卷熄灭烛火安静躺回床上,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哈欠。 星星让它盯着秋沂城的动向,但一整晚过去,这人从医馆看诊了几个病人后便回到家中呆着。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哪儿都没去,盯得它实在犯困。 不过如今都快到后半夜人都已经睡下,无聊的盯梢总算要结束了。他离开宿主的时间也即将到极限,等会就会被规则拖回人身边。 几乎下一刻,窗台微光闪过,焦毛猫瞬息失去了踪迹。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眼,露出灰色的瞳孔。
第67章 “我回来了!” 段星执正好结束运功,张开手接住凭空降落的焦毛猫。屋内未掌灯,只能隐约看清端坐在床边的人形轮廓。 “他一直在屋里呆着,哪儿也没去。” “你确定屋中一直是他本人么?” “确定!反正他也看不到我,我飞得很近很近,要是换了人肯定瞒不过我。” “罢了,先就这样吧。” 段星执沉思片刻,既然什么都没探到,他也只能暂且将一些猜测搁置,起身随手将一枚带着银杏标志的玉佩扔给焦毛猫,“收好,我们走。” “这是什么?” 呆呆抱着玉疑惑道,仍是依言迅速放去了储物空间里。 “三小姐送来的玉。” 说是赔罪之用,日后若是有所求之事,可将这玉送来钟府,她自当尽力而为。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天雍台。” 祈福大典于明日午时启,钟自雅已在祈神庙中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对那地方如今一无所知,只能趁夜色先去探上一番地形,而后再去寻萧玄霁做应对之策。 至于那甘露水中的不知名诡毒,他适才运功自查数个周天,依然没能找到体内积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解毒之后再行动自是最稳妥,可惜时间不等人。 而且他数天前也喝过,时至秋沂城给他用下解药时都尚未发作,证明毒发也需要一定时间,等解决了天雍台的问题再去找秋沂城求取解药应当也来得及。 想罢,毫不犹豫推开窗跳了下去。 身影消失的瞬间,屋内无人注意到的几个铜炉内,黑炭中掺杂的小块银灰色的不知名物体正好燃烧殆尽。 天雍台建在崖山山顶,位于皇宫西南方位,从这儿过去近一个时辰。段星执轻车熟路穿梭在各个屋顶上,直到忽有夜风拂过,脖颈和裸露在外的手指察觉一阵异常冰凉的触感,他蓦地站定。 “星星?” 焦毛猫飞在前头,不解看了眼身后突然停下的人。 段星执垂眸看着发白的指尖,缓慢蜷了蜷。他怎么觉得...今夜的风有些格外冷。 “无事,走吧。” - 段星执走后不久,一墙之隔的屋内,有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夜。 钟彧芩睁着眼毫无睡意,眼底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算算时间,他们放下的药引这会儿也已经烧干净了。 配合摄魂的药性,说不定临昭已经醒了,此时正异常难耐地躺在床上,面对着难以自控的生理反应不知所措。就是可惜未曾习武,摄魂的药性只能发挥到最小。不过仔细想想,这点或许也算不上弊端。 被摄魂控制的反应太过微弱,又混杂在本能中难以惹人注意。直至完全发作都让人察觉不出实际受了药效的影响,甚至只会觉得自己本就是那样放荡的人。 毕竟摄魂这样绝妙的东西,连毒都算不上,带来的一切后果都只能算是本性使然。它不过是在放大本能,让意志不坚的人屈从于心底最低贱的欲望罢了。 再耐心等上一会儿就可以了...他会恰到好处地出现,然后救人于水火。 屋外传来呼啸风声,钟彧芩背对着门缩在被子里,莫名觉得脑后有丝凉意拂过。 “谁把窗开了...” 他咕哝了一句,转过头瞥见开启的窗缝,满脸不快重重一掀开被子翻身坐起:“别让本少爷知道今天是谁负责当值。” 漏风的窗缝很快被重新合上。 钟彧芩瞥了眼隔壁房间的方向,笑意越发轻快,正想继续回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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