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两人攻势再到回来接住人,全程用了不到两眨眼的功夫。 “怎么样?没事吧。” 段星执低头盯着人胸前那片狼藉的伤口,忍不住安静下来。萧玄霁到底服用过什么当世奇药...遭遇这等磋磨还能行动自如。哪怕不是致命伤,插在心口附近也够让寻常人喝一壶的。 萧玄霁缓慢摇头,看向窗边立着的人影:“为什么...不杀他。” 段星执:“......” 因为这刺客奇异的墨绿瞳孔让他想起了曾几何时在一间古怪庄子救下的濒死少年,虽然不能确定是同一人。但因着这格外醒目的特征,他脑中不自觉将两道身影重叠,下意识拦了一下。 怎么说...也是呆呆废了大半条命救下的人,若是没有别的特殊理由,能留人一命自是最好。 虽说这蠢笨的猫到现在也不知道有这回事。 其二,大照疆域内从未有此种异瞳记载,几乎能确认是外族人无异。既是外族人的话,他想试试留个活口尝试问出点什么来。 外族,加之刺杀萧玄霁,足以推断出与大照朝廷敌对。这层关系的话,或许有朝一日...能派上点用处。 但这些自然不能尽数告知萧玄霁, 他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说服他想留下这人性命,好歹是前来索命的刺客,就见人轻声道:“你想暂且留他一命?好。” 不过这人,总要死的。 段星执:“......” 真省心,直接连借口都省了。 不过既然人家识趣不多问,他自然也不会上赶着编本来就没想好的借口,径直扶着人坐去了玉椅上半蹲在人身前:“疼吗?” 随即感觉他问了句废话。 窗外日光初现,晨辉斜射入殿中。 萧玄霁垂眸看着眼前人俯身凑近他心口位置,小心翼翼拨开周围与血肉混成一团的布料,修长莹白转眼被沾染上少许血迹,下意识抬手攥进掌中:“疼。” 实际他已经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当致命的伤势加诸于身,系统为了保住他的命,多数会让他的魂体抽离身体半分,直至恢复到堪堪吊命的状态,才让魂体复位。 手指被人骤然抓住,段星执下意识以为将人弄疼,抽出手快速替人撒了些止血药,自觉地缩了回去不再乱碰。 “疼就别乱动,在这儿坐着,我现在出宫一趟。” 他在这儿看其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实在有些好奇这种致命伤如何活下来的。 据他的经验,分明正中心口...但整个左胸一片泥泞,不清洗干净光凭肉眼实际也判断不出准确位置,或许的确扎偏了。 萧玄霁偏头看着晃动袖摆下若隐若现的一点殷红,木木点头。 ...又脏了,想弄干净。 - 他回头看着被他封住数道穴定定站在窗边的人,琢磨片刻,走过去将人轻轻揽住,准备将人抱去大殿后方。 随即顿住。 这人穿着一身黑,挨得近了才发觉满身布料不知何时已被血液浸透,除了缺少心口那道,浑身的伤势恐怕不比萧玄霁轻。 而且他没猜错的话,这人的左臂恐怕断了。想罢,毫不犹豫抬手在人左肩处摸了摸。 ...还真没猜错,萧玄霁到底是什么怪物。 顾寒楼从被贴近的瞬间便忍不住心神紧绷,下意识想出手,可根本冲不破封穴处的内力。 他们自以为这回终于万无一失,却不知人身边何时出现了这么个绝顶高手。 殿前空地上躺着所有此行同伴,皆丧失行动能力靠在一块勉力喘着气。他不明白,既然是萧玄霁这边的人,为何不直接赶尽杀绝。 坐在椅上的人一言不发盯着几乎挨做一团的人,眼神愈发冷冽。 画面实在碍眼,这刺客为什么没死。 - 宣阴殿由一扇巨大的墨玉屏风分隔开来,后殿是一座不规则形状的天然活水浴池。 段星执打量一圈,选了个浴池旁那座看起来就相当沉重的桐木衣架,将人好好放在了底座上,不忘加固穴道外加一条链子绑住。 顾寒楼从始至终目光冰冷看着前方,为人阶下囚情绪亦无半点波动。 这陌生青年比他略矮半个头,从后方抱住他时几乎轻而易举感受到喷洒在脖颈处的清浅呼吸。 随着人的动作带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他知道大多世家公子有用香膏的喜好,他曾为任务接触过其中一些,浓烈甜腻,令人作呕,远不及身后这人好闻。 察觉思绪偏向古怪的方向,他本能僵硬一瞬。 肩骨后微微隆起的肌肉显出从未有过的紧绷状态,顾寒楼无意识咬着两颊,目视前方冷冷开口:“不杀我?” 段星执偏头微笑道:“别急,还不到时候。” 说着,确认人四肢的细链绑好,这才起身看向前殿:得把外面那些人都绑进来。 宣阴殿杳无人至,但偶有送饭的侍女过来,还是别引起旁人注意为好。
第32章 待到将一群人锁好,天色已然大亮。 段星执拍拍手,站在浴池边好整以暇扫视一圈或怒视或冷漠盯着他的一群人。 “别白费力气了,以诸位的能力还不足以解开我点的穴。” 众人一言不发,大抵是早已暗中尝试多次他所言非虚。 段星执淡淡一笑,悠然迈步向前殿走去。途径前后之间那条视线死角的走廊时,焦毛猫蓦地从人袖子里钻了出来。 “星星,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白白的东西窜过去?” “...白色的?” 被人这么一提,他确实好像有点印象:“是只白猫吧。” 一时间忘了什么时候无意间暼见过一次,只是那毛尾巴在窗台一闪而过就没了踪迹,他没多大兴趣追上去,便也不曾在意。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总感觉那只白猫很熟悉,毛茸茸的跟我一样。” 一种极接近它本源能量的熟悉感。 呆呆说着说着便安静下来陷入沉思,段星执直接会错了意:“你的样子本来就与我们世界中的猫儿长得相似...除了长耳朵。而且天下白猫长得都一个样,你在其他地方见过应该不奇怪。” 又不是什么稀奇动物。 呆呆琢磨了一会儿,也认可了这说法,但还是有些在意:“那能不能给我抓一只来看看!” 段星执:“......?” “若是下回再遇上了就替你抓来。” “好!” 焦毛猫欢快跳下地面摇了摇尾巴,在即将踏入前殿时又飞速钻了回去。 萧玄霁背对着他端坐:“处理好他们了?” 段星执:“...嗯。” 处理一词用得实在有些不妥,活像他去后方毁尸灭迹。 萧玄霁说完这句便没了后文,段星执也自然向门口走去。 这个时间点,街上各式各样的铺子应当也已经开门了。今日伤患不止一位,当真不能再耽搁,得尽早把大夫抓回宫中。 直至他半只脚踏过门槛,身后才蓦然有声音响起。 “你会回来吗?” 段星执疑惑回眸:“我去给你们找个大夫,自然会回来。” “...好。” - 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椅上的人才缓缓敛下目光。 某只白团子光明正大飘了出来,惯例围着人转了一圈确认了一番魂体没被宿主带着复位,随口嘲笑道:“那么舍不得,你别是爱上他了。” 仿佛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字眼,萧玄霁愣了许久,低声喃喃:“爱?...什么是爱...” 白团子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自顾躺回去睡觉。 独留人耷着双肩,靠坐在椅上发呆,不自觉沉浸在过往中。 爱是最无用的累赘。 身处皇家,人人性情薄凉,最不需要的便是爱。他见过太多因爱飞蛾扑火将自己付之一炬的例子,始终冷眼旁观看着那些与日俱增的无数场闹剧。 先帝膝下十名皇子,而朝廷只需要一位正统的傀儡。除了死人,没有人被允诺不争的资格。唯有冷血无情,亦或者说,只有疯子,方能在那些残酷的倾轧中活下来。 作为母族卑微,不过是一名出生就被鸩杀的宫侍所生的十皇子,他本该是最先出局的人。 可他的兄弟们要么蠢笨不堪要么心慈手软要么太过重情,偏偏让他这个最容易死的人活到了最后。 父皇死前有句话说得很对...他生性冷血,心机深沉,偏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是最不适合称帝的人,更扶不起这将倾之厦。 但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成了所有输家中唯一的赢家。 萧玄霁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穹顶,这座关押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囚笼,眼底一片漠然。 那段漫长的时间里,他根本分不清究竟活着更好还是死了更痛快。 - 他第一次在窗边抬头看见翩然落在塔顶的人时,就觉得那人在一片沉败腐朽的世道里鲜活明亮得灼目,让他忍不住记了很多很多年。 没想过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但那人再次出现的那一刻,于他而言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他久违地从死水般的心境中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心悸和期盼的情绪。 并且为此悦然。 “...这是爱吗...” 萧玄霁呆坐着,蓦然缓慢抬手搭在胸口,感受魂体短暂复位后那些蔓延至四肢五骸的痛楚,忍不住快意笑了起来。原本已经勉强止住血的伤口被指尖再次刺破,顿时血流如注。 “你神经病啊啊啊想痛死自己!!不许害我!!” 察觉宿主波动极其强烈的生命体征,刚躺下的白团被吓得猛得跳了起来,慌忙冲回去将魂体拖离了濒危的肉身。 萧玄霁重重躺倒在扶手上,艰难喘着气,任凭那些窒息和昏沉之意覆盖五感,随后又缓慢抽离,脑中再次浮起塔顶初见的那一面。 像月中仙。 可神仙才不会顾及在泥沼中挣扎的芸芸众生。 就像疯子也永远学不会如何爱一个人... 那不是爱,是幽静无垠的广袤苍穹中坠下的一点星火,恰好落在孤独跋涉即将要冻死在寒渊的旅人身边,求生者本能地伸手抓紧。 他再也走不出深渊,只是想让他永远留下来陪着他。 - 待到段星执轻车熟路来到城中最热闹的街巷时,又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原因是他绕路潜去了趟尚书府给自己撰了张合法合规的户册。他现在的身份是忻州下辖桂卢镇上一位段姓地主病怏怏的小儿子,年龄与他相仿,似乎身染怪病,常年不现于人前。 而忻州所在的北方多年战乱,早已沦陷,这段姓地主在忻州被攻陷之初就带着全家逃难去了,不知所踪。但根据记载,忻州那块的人绝大多逃去了彼时幽东河以南的定中平原上新建的陈朝,正是如今的大照鞭长莫及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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