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萧玄霁...他自然并非交付所谓的信任。只是再三思索,实在想不到任何在这时候背刺他的理由。 - 再往前行了一刻钟,他总算窥见一扇古朴的铜门。比起来时的通道,这儿四周布满了细碎的小珠子,的确亮上不少。 他试探性地推了推门,铜门轻若无物,无声地向后敞开,露出暗室一隅。 两侧是满满当当垒成一排的书架,正中央的空地上,甚至还摆放着一座巨大的沙盘。 正对面的墙上,挂着张他亲临大照以来,见过的最详细的疆土大地图。 他正想上前看个究竟,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门上两侧的龙头机关蓦然张开嘴,两道无形烟雾喷涌而出。 ...萧玄霁没告知他暗室之中还有机关,无心还是刻意? 药效极强,他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念头,脚步踉跄扶住门框,意识已然有些混沌。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中,缓缓走出个身影,将向后倒下的人接了个正着。 暗室位置过深,即便点缀着无数夜明珠仍旧显得有些昏暗。萧玄霁抱着沉睡的人小心翼翼走去了地图下横放着的玉质躺椅上,上边被细心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狐裘。 他率先躺下,随后轻柔地将人整个拢在怀中。软倒的身体带着冰凝特有的冷意和浅淡的梅花香气,像是永远捂不热一般。 萧玄霁垂眼怔怔看着倚靠在颈间的沉静睡容,无意识凑近了几分,直到耳畔乍然传来焦毛猫咋咋呼呼的声音:“星星你怎么了!!” - 只是睡一会儿而已... 他很久很久没下来过了,一不小心忘记告知这门上的机关...实在再正常不过。 焦毛猫满眼忧心地凑了上来。萧玄霁盯着眼下因为有他在,根本不敢化作实体的呆呆,将那些絮叨当做耳旁风,自顾抬手穿过虚影,顺着眉尾一点点抚至下颚。 可他忘记自己手上常年带着伤,殷红的血滴在人凝白如玉的面容上划过,染上奇异的情态。 “脏了。” 像是被魇住般,萧玄霁凝视了好一会儿,才缓慢低下头,冰凉的唇停在血珠最初滴落的鼻翼位置,仔细舔了舔。 呼吸交织成一团,他维持低头的动作良久。压在人腰侧的另一只手背本能地按紧,几条淡色的青筋微微崩起。 大约是力度没能控制住,被压进怀中的人微微蹙眉,无意识哼了声。 很快,伤口开裂将人干净的外衫染上斑斑血迹。两人长发交叠,远远看去,像是融为一体。 某只飘在一旁焦毛猫歪着头不明所以看了好一会儿,它能感应到宿主的生命没有危险,似乎只是在睡觉,索性一屁股坐去了中心的沙盘一角趴下。 没有被提前交代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干脆跟着睡觉,反正等星星醒了它也能感应到跟着醒来。 到最后,越来越多溢出的血迹几乎将安静睡在躺椅上的人染得一片狼藉。萧玄霁以肘撑着椅背,半跪在人上方,眼底不知何时蔓上了一丝兴奋至极的猩红色彩。 呼吸声在安静的暗室中显得有些粗重,他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红艳得不寻常的唇瓣和带着点湿意的眼睫,慢吞吞执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与其十指交握,再次俯身凑了过去。 “再亲一会儿就好。” - 段星执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有些沉重和一丝隐隐的疲惫。来自旁人的清浅呼吸喷洒在颈侧,令人发痒,除此之外倒无其余不适之感。 他眯着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待到那点昏沉彻底散去,这才有心思查看眼下的情景。 萧玄霁不知何时以半抱着他的姿态靠在身侧,他察觉到的沉重感正是来源于此。这会儿双目紧闭,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不过还有呼吸,看来不是死了。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萧玄霁见他久未上去特意找下来,随后将他抱了过来? 段星执低头看了眼两人俱有些凌乱的长衫,视线在那些血迹上停了片刻,也没多想。只当这人拖着残破的身体将他抱过来又不甚崩裂了伤口,而后气力不济陷入昏迷。 随手理了理衣襟,正打算等人清醒后再问问。只是起身将人正放在塌上的瞬间,手腕蓦然被人握住。 段星执顺势将手在人额头上碰了碰,确认没有发热迹象,才看向人温和道:“醒了,怎么样?” “嗯...”萧玄霁轻应了声,摇头道,“我没事。” 他到底高估了这具身体,因为太过兴奋,丝毫察觉不到伤口开裂的痛楚。以至于失血过多,到最后只能撑着仅存的意识将人整个抱进怀里一同陷入昏睡。 “刚才...” 萧玄霁早猜到人想问什么,低声打断道:“我突然想起忘记告知你门上的机关,所以跟了上来,只是赶到的时候已有些晚了。” 说着,不忘低眉垂目地小声补充:“那机关里藏着的只是普通的迷药。” 段星执活动了一番手指,向人展示自己身体无恙,摇头笑道:“无妨,我也没事。” 还是他自己也有些掉以轻心了,而且根据萧玄霁的处境和门框处的灰尘,大概也能猜到许多年不曾下来。 随后转头看向沙盘方位,原本躺在角落的焦毛猫已经飘了过来。 “这就是你说的暗室?这里的东西我可能看?” “当然能。” 萧玄霁按着昏沉的头,从塌上缓缓站了起来:“带你下来,本就是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段星执回身顺势搀住人:“你又站起来干什么。” 萧玄霁充耳不闻,只固执地走上前与人并肩,借着被扶住的姿态微微抬手,状似无意地攥住人尾指:“这座沙盘,北至彼宁,南至浦阳,东西端分别为祁邯和宣州。” 段星执目光再次放回沙盘上,看着上方摆设的数道标记。这不就是大照从都城被攻破后,步步沦陷的过程。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怎会有这东西?” 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设下此等绝密情报,萧玄霁看来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和势力。 而且,出现沙盘和地图,证明萧玄霁至少有主战意图。如此一来,与钟家那两位将军的目的恰好一致。 若是能借机将钟家的人拉拢过来,不失为一个办法。反正做谁的傀儡都是傀儡,何不选一个更容易对付的。 “是我八年前命人设在这处行宫,当时朝廷尚留在祁邯。没想到后来谢沐风破城,符至榆不仅将都城迁在了此地,还阴差阳错地将我关进了这宣阴殿。” 只可惜彼时他再无一丝一毫自由,四肢俱锁,经脉皆废,只能彻底当一个任人摆弄的人偶。 “八年前。” 段星执回眸瞥去一眼,暗自思忖...那时的萧玄霁也才十三四岁吧。 这十年间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莫名总觉得眼前人比之十年前那个同样冷冰冰的小孩更加死气沉沉。 但面对他时,除了更虚弱,分明又和曾经没什么区别,看不出半点异状。 不过照萧玄霁话中之意,这十年间的确想过夺权,只是失败了么。 “是啊...我曾试着与符至榆作对,可惜失败了。” 曾经所有谋划俱碎在这句轻飘飘的失败中,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段星执顿了顿,看着身边因失血极度苍白的面孔暗叹了声,回头看向墙面:“墙上挂着的这张地图,可容我拓一份?” 萧玄霁点了点头,随后亲昵将头搭在人肩上:“星执,我好困。” 段星执回握住人手腕探了探脉:“....你那不是困。” 纯属失血过多头晕。 他不知第几次在心底感叹这人命硬程度,伤上加伤绵延不绝,脉象称不上强健但始终保持着一分虚弱的平稳。 虽还有不少问题想问,譬如这些年究竟谋划了些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但看人这模样,他还是决定等人状态稍微恢复些再提及。 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先上去吧。” 暗室位于地下深处,极其阴冷潮湿,长久呆着只会让人伤势更重。 段星执一把牵过不知是冻得还是痛得浑身发抖的人大步踏进了暗道。 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个地方,换个时间再来也一样。
第30章 两人很快站在了殿中,安静跟在身后任他牵着的人此时唇上都没几分血色,缓慢眨了眨眼:“这是哪儿。” 段星执:“...病傻了?” “回来了吗...” 段星执:“......” 他要不还是连夜去抓个大夫进宫替人看看吧...傻子可派不上用场。 这看着不单单浑身伤势不轻,脑子好像也出了点问题。 “我没事...” 萧玄霁轻轻吐了口冰凉的浊气,习以为常地按压伤口,疼痛刺激得眼前原本有些模糊的画面顿时清晰起来,“你不是要拓印地图?怎么这么快上来了。” “再在地底下呆着,你八成得交代在那儿。” 算上昏迷的时间,他们实际在下面应该呆了一个时辰,如今已是后半夜。 段星执随手将剑靠在玉柱上,将矮塌拖了过来:“时间不早,先休息吧。” “好...” 难得没了那些锁链束缚,萧玄霁坐在矮塌上,被柔软锦被团团包裹住,一些经年的冷意头一回被驱散干净。垂眸怔怔看着地面,似乎还有些不自在。 段星执顺手将自己的那床被子将人兜头罩住,扔出个疑问眼神:“被子给你,我不怕冷。还坐着干什么,在下面说困的不是你?” 萧玄霁回过神来,慢吞吞将被子扒了下来,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眼见人已然背着手平躺在塌上,这才轻声道:“我什么都没干,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这回换段星执愣住,回眸看身边:“什么没干?你本来想干什么?而且我不是在这儿陪你吗?” 萧玄霁安静半晌,落寞低头缩回了被子里:“没什么。” 段星执:“......” 总觉得自从上来后,萧玄霁说话像在打哑谜。 心思属实有些难猜。 - 殿外寒风过境,叶片簌簌作响。 原本悬挂在四角的夜明珠被人取了下来好好地装进盒子里,殿中一片昏暗,只笼罩着一层淡蓝月色。 两张躺椅被刻意摆成了挨在一块的状态,躺在被子里的人大睁着眼望着镶金嵌玉的穹顶感受着久违的温度毫无睡意。 半晌,偏头看着睡在身边的人,还是忍不住将手伸出被子轻轻抓了上去,不忘慢吞吞翻了个身与人挨近几分,而后将被子扯过去一点儿。 他太喜欢呆在人身边的时候了,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就让人愉悦平静,心满意足。 察觉凑过来的熟悉且无害的气息和替他盖被子的动作,段星执本能地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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