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诀陵挡着那二人,先走近了那将领宋诀陵一边淡笑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朝他展开双手,道: “小事儿,您搜罢!” 那人耳尖微红,有些羞怯地翻了翻宋诀陵的衣衫。 仨人表面虽是顺从异常,却也向来不是安分人。 季徯秩在腰间藏了把软刀,那刀似是腰封般绕着他的腰身,将他的衣裳衬得很是别致。喻戟则因忧心软刀放于腰间过于显眼,寻了个好时机将软刀缠在了束发冠上。 那将领将他们仨手执的铁剑小心翼翼地收去,可又担心对他们有了些许怠慢,总朝他们弯腰点头,挂着将军一职,却摆出了奴的模样。 “请。”云沚道。 ----- 自跨过门槛起便可嗅得殿内的淡淡幽香,虽泛着丝甜,但闻久了也不腻,反有些许独特的韵味。 暗青底金纹的帘幕交错遮去了殿内之景,在外方根本瞧不见里边情景,而那帘子直至殿中心才渐渐散开。 本该是上早朝的时候,可这殿内却静得很,不仅无群臣跪拜之音,风动幕帘之声于此都算是极大的声响。 仨人虽是疑惑异常但也没说什么。 “那御前侍卫是新上任的罢?紧张模样瞧着怪惹人怜爱的。”季徯秩笑道。 “怜爱?我看他像那笼中莫名受惊的鸟,畏畏缩缩,像极了魏盛熠先前还有几分人样的时候。” 季徯秩无奈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阿戟怎么这么说话,先前有人样是什么意思?如今怎么就没了?阿熠今朝难不成生了仙姿?” 喻戟没说话,宋诀陵却耐不住在心里冷笑。 宋诀陵当然知道喻戟在说什么——要当万岁爷的能是凡人?魏盛熠的野心已是众目昭彰,有心还怕路不通?恐怕他离那龙椅就差披龙袍了。 然而,只有季徯秩还在自欺欺人。 宋诀陵再气,再急又有什么用? 在外头随处可见的蛇纹,入殿却不见一道,反以瑾花纹、云卷纹为主。宫殿中心那一步可跨的流水池将中部围绕成环,水中浮着些许金色的花瓣,大概是余国瑾花。有一设九级低矮阶梯的台子位于其中,上方置一雕刻极其讲究的金色龙椅。 那坐于龙椅上的人此刻正交叠着双腿,用手撑着脸,半束着发,黑发如潮。 那人的衣襟随余国之风,开至近腰。露出来的胸肌上则有着象征余国贵族的叶纹刺青,他正笑看缓缓行来的仨人。 不知何处传来的“铃铃”的响声清脆。 那人眼窝很深,长睫生而向下轻垂,一副看似风流多情的双眼却在那睫帘的遮掩下显出一副欲语还羞的模样。 那人嘴角不笑而上勾,透些许微红,看着倒是温和亲善。眉前端稍平,眉尾则利落如刃,不浓不淡,看似柔和,却不怒自威。 那年轻君王倒是如同余国风气般将端庄亲善与慵懒风流自然地融在了一块,恰似那盛于寂寥深夜的昙花,交杂着至纯至暗。 “这看着心术不正又偏要装模作样的模样,可不像极宋大将军和贺将军的结合。” 喻戟没理宋诀陵,稍稍眯了眼,柔和地笑看那君王,将心底的不屑与轻蔑藏得死得很,直叫人看不出他虽面朝一国君王,嘴里却充斥着对那人的不敬之言。 “您讨厌玉礼也就罢了,何必累及无辜?”宋诀陵轻声道。 “多行无礼必自及。”喻戟道。 待他们仨走近,余之玄便遣身侧的服侍的侍女离开,自己下了龙椅走近他们来。 他们这才发现这君王脚上戴着漆金的镣铐,那铁链随足尖落地发出“铃铃"的清脆响声来,在那地面上拖行、摩擦…… 那链随着那人在地上缓行,链子上的纹路很难看清。起初仨人都瞧不大清。 后来,仨人将那链子瞧了个清楚,但却都愣了神。 那链子刻得好精细,但那上面刻的是——凰纹。 雄凤。 雌凰。
第041章 锁仙郎 宋、季、喻仨人皆是有几张皮囊的主儿,他们大小风浪见过不少,自是明白这时候该穿哪张好。 眼见仨人惊异之色皆不显露于形,那君王双眼眯了眯,细细打量了那三人一番,道: “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宋诀陵抬眸见那人眼中带笑,这才张口将熹文城一事道来。 那君王的目光在季徯秩与喻戟身上游移,半晌才落回了宋诀陵脸上,似是宋诀陵所言半点没入他耳。可宋诀陵方住嘴,他便轻笑道: “熹文城一事是我余国占了便宜,朕倒也想还尊国一个人情。可诸位有所不知,这余国如今可不再是余家天下咯!诸君若真想讨个公道,还是去太常卿府拜见那姓安的真皇罢!” 季徯秩垂着头,心里思虑道: “这余家江山竟真要易主了么?” 那君主瞧着那仨人,又要开口,他身侧的禁军将领云無深睨他一眼,打断道: “陛下身子乏了罢?臣见您满嘴疯言,料想您许是站得久了,累得头昏!您还是坐回龙椅上歇会罢!” 那君王起身还未及一刻钟,如何就乏了? 将圣言贬作疯语,狂妄无束,这般怠慢皇帝,以下犯上,在魏可是要治重罪的——可这毕竟是余国。 余之玄面色未改,坐回了龙椅,道: “仨位请回罢!” “这……”喻戟动了动唇舌。 “时机不对。”宋诀陵垂眸道,说罢正色作揖,朗声告辞。 仨人回头刚走了不过十步,只听身后那余之玄含笑道: “太常卿府和皇宫可不一样,到了那儿,刀剑不可近身那是钉死了的规矩。三位可得小心,若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挑起的事端可不是你几人便可了结的。” 季徯秩回头淡笑道: “多谢余王提醒。” 余之玄瞧着他们的背影渐逝后,又闭目养起神来。 他那本就浓密的眼睫此刻更是如帘,若略去那男性特征极为明显的身板,仅瞧脸倒似一个小憩的美人。 “陛下今日所为,臣皆会禀告太常卿。”云無漠道。 “告便告罢!他还会杀了朕不成?”余之玄讽刺地笑道,“他已戴了个以下犯上的高帽,总该不会想再着一身弑君的衣裳罢?” “臣见未必。” 二人正说着,龙椅后忽响起了脚步声。 余之玄蹙起眉来,而后又舒眉闭目,轻道: “您今日来得可早——我心系黎民的好太常卿。” 只见一披着金边鸦青长袍的高挑男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那人眉尾微垂,眼型稍长却不挑,反有些下至,瞧上去温柔似水——细细瞧来才能隐约窥见其中的冷光与狠劲。 那人虽生了一凉薄之唇,却也拦不住他的一身玉润气度,当然也不可为那一副似可容天下苍生般的慈悲面容蒙上一缕尘灰。 他虽生了一张普渡众生的面容,身材却是照着武将之姿生的。他的个子很高,却不显得清瘦,纵马时的飒爽劲与恐怕能与宋诀陵一较高下。 至柔与至烈的被这太常卿费心揉在了一块儿,捏出了个神仙般的人儿来。在这偏爱面容至柔,而身材健秀高挑之人的余国来说,这大祭司生得可真对足了他们的口味。 不过谁言心面如一,谁道容美即心善? 他好似带刺之花,将狠毒藏在叶丛,将身子一扭化作毒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暗吐信子。 那人绕过云無,轻道: “且先退下罢。” “是。”那方才还面露凶色的将领顺从地垂头行了礼,提剑离开。 那太常卿悠悠行至余之玄面前,用两手撑住龙椅道: “陛下,臣今日来得也不早啊!又不是非得等到子时,偶尔晨间来几次不也有趣?” “有趣?麻烦倒是真。夜里纵不升帘,爱卿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朕亦瞧不真切。爱卿今日来得这么早,您是称心如意了,吹烛散帘又该费多少功夫!可莫弄糙了朕殿里头宫女的手。”安漓戌在余之玄身上投下阴云般的浓影,但那皇座上的人却仍旧散漫,半晌才轻蔑地掀开眼帘,“对了,爱卿不是总爱打耽于政事的名号,往日里朕请都请不到人,今日怎么误了早朝?” “散朝已有好些时候了。”安漓戌用指轻抚着余之玄的脸,笑道,“陛下是真糊涂了,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上朝的缘故?” “朕最后一次上朝距今已有一年光景,忘了也属实正常。再说,朕身旁不仅有宫妃好声好气地伺候着,还有爱卿替朕同那群老不死的周旋,如此两全之事,可不美哉?朕这是乐不思蜀!”余之玄也没躲,一双笑眼无畏地向着面前那人。 “此话当真?” “爱卿真当朕今朝还有闲情说笑?君臣之间无戏言,朕与祭司之间还未好到那般地步罢?” “是么?”那安漓戌眸色有些暗,忽朝四周望了望,道,“这殿中似有异香啊,陛下?” 安漓戌顿了顿又开口,道: “臣来时巧遇那魏来的仨使者,他们身上可没这般艳俗之气,您这又去哪儿招惹人了?” 余之玄没理他,径自道: “那仨使者皆是绝色,可观却碰不得,实在可惜。” “陛下!”安漓戌抬眸盯着余之玄,“臣问您话呢!” “啧……后宫佳丽三千,难不成皆是摆设?整日呆在这殿中自然烦闷,朝臣全去爱卿那儿了,朕还上个屁的早朝!左右都是消遣,与其僵坐高位空待下朝之时,不如到后宫里头寻个美人陪陪朕。”余之玄一脸无惧的模样,笑得清朗,“云無虽还有几分姿色,但那淡漠模样总归是不对朕胃口。” 余之玄明白的,如若宫妃怀上龙种,安漓戌那真皇之位恐怕不保,但他到底没嚼尽安漓戌眼底的晦暗——这祭司为的可不只是权。 安漓戌闻言后眼中柔情不散,还笑了笑,似乎捎带了些宠溺意味,轻道: “陛下可是听不懂臣言?这是最后一次。” 有情的是容颜,无情的是言行,真真是“缝衣浅带,矫言伪行”【1】。 安漓戌未曾登上那摆着皇位的矮台,只是站在那九层阶下,用那柔和的眼神笼罩着他。 这太常卿仰视着那余王,仿佛自己仍是那恭敬忠诚,只听他一人之言的臣子。随后这祭司莞尔一笑,攥住锁着那君王双足的铁链,将他拉下龙椅。 那余王猝不及防,重摔在地,背部被那砖磕出了痕,疼得他双眉深拧。 虽然安漓戌面上仍是与其作风不相符的温柔模样,但瞧上去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本就因长帘蔽日而稍显森冷的殿内,此刻更因二人那怪异气氛寒了几分。 一条金色的长蛇从阴影中爬出,攀上了安漓戌的肩头。它探着头,细长的瞳仁一刻未停地盯着安漓戌身下的余之玄,“咝咝”地吐着长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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