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香菱无所事事地四处乱看,王汉则钉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李嬷嬷看他一眼,忽然笑道:“王公公,待会儿劳您先回去,我得去尚衣局看看殿下的秋衣尺寸。” 王汉面不改色道:“好,麻烦李嬷嬷了。” 说完,他上前几步从李嬷嬷手中接过沈无霁换下的衣服,捧着衣物退了出去, 李嬷嬷无声地喊香菱:‘跟上去看看。’ 香菱脚步轻巧地挪出偏厅。 沈无霁在偏厅待了会儿,待到皇后亲自派人来接他回开云轩为止。 开云轩。 沈无霁坐在书房小马扎上,开始仔仔细细和小盒子、孟平、香菱盘算今天发生的事情。 孟平传信,江敛被传入宫。 沈无霁不无意外,平静道:“前几天世子在开云轩院中说我手撕了肉兔,只要世子没对外说过,那就是二皇兄的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 小盒子奇怪道:“那我们院中真有晋王的人吗?” 沈无霁:“不知道,父皇信则有不信则无。” 众人沉默。 沈无霁继续道:“这件事多半是皇后那边下的套。” “皇贵妃和二皇兄还没能耐在凤仪宫里对我动手。还有,二皇兄再鲁莽也不应该在宴席开场的当头杀人,还是昨天才从冷宫偷跑出来的妃子。” 说到这里,小盒子犹豫道:“奴才有个哥哥,在晋王身边当差,他刚才差人传信说晋王早上接了个纸条才匆匆忙忙出去的。” “你哥哥?” 沈无霁望向小盒子,恍然,“是当时被二皇兄用火烧了手臂的小太监吗?”
第63章 听到沈无霁的询问, 小盒子用力点头:“是他,但他不受重视,只能看到些外围的东西。” 沈无霁关切地问:“他手臂恢复得怎样?当时火烧得猛,怕是多半会留疤。“ 小盒子笑着说:“托殿下的福, 一直有上好的伤药疗伤, 没什么大碍。” “他是跟在晋王身边, 今天出了事第一时间就来找我说情况,他说只在晋王书房见过那人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今天倒是第一次在宫中见到他。” 沈无霁起身郑重道:“替我向你兄长道个谢,我欠他一个人情。” 小盒子连忙避开沈无霁拱手的方向, 高兴道:“能帮到殿下, 兄长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已经私下去查那人的情况了。” 沈无霁颔首:“我们的人也都动起来吧。” 几年的发展下,宫中早有了属于沈无霁的势力,尤其是京城,江敛已经带着他埋下一片又大又密如蜘蛛网结节般的情报点。 很快,沈无霁要的资料被人送上江敛的案头, 又由江敛光明正大的带进宫, 传给沈无霁。 此时是晋王被禁足的第五天。 江敛道:“这是皇贵妃的人。” 皇贵妃是成御史嫡女,她的人等同于御史台的人。 沈无霁吃惊道:“御史台?他们的人掺和进后宫诸事不怕染一身脏水洗不干净吗。” 后宫不理政事, 前朝也不得插手后宫, 一旦被发现犯了皇帝的忌讳可就说不清了。 江敛将查出来的资料放到沈无霁手上。 “御史台早就一身脏了, 现在是为了洗自己才不得已暴露人手。” 他一张一张地理资料:“皇贵妃给那位月主儿下媚药, 把人弄到冷宫去。帮忙下媚药的赤脚大夫被追杀了数年,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有人护着,到前几天才被人抓到踪迹。不巧, 是太子抓到的。” 沈无霁眯起眼:“就因为这件事,二皇兄敢在凤仪宫杀人?” “不止。” 江敛看向沈无霁,冷静道,“还有你母亲第一次小产的事情。” 沈无霁眉头跳了下,“什么意思?” 江敛:“皇贵妃和晋王不知道你母亲小产的原因,但当时皇贵妃和皇后联合给你母亲下了药,这次两件事情一并传了回来,皇贵妃和晋王不信皇后敢杀鸡取卵。” “砰——!” 沈无霁反手砸了镇纸。 望一眼被沈无霁砸出三角小坑的墙壁,江敛继续说:“皇贵妃不知沈周如的心思,皇后也只是试探沈周如做给皇贵妃看,两人联手对付你母亲,没想到十几年前的算计现在反而派上了用场。” 沈无霁神色狠厉,“他们下了什么药?” 母亲体弱,一丝半点伤体的药都受不起。 江敛:“怀孕的女子不能吃山楂之类的东西,你母亲吃了很多。” 点到为止,江敛没有再说。 沈无霁胸膛起伏不定。 他狠狠闭上眼,竭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暴怒。 江敛依旧平静:“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发泄,等我走了你没有机会再宣泄情绪。” “不用了。” 沈无霁逼着自己完成三轮深呼吸,再睁眼时眸光冷厉,“这怒得发泄到该受的人身上去。” 江敛用手背碰一下茶壶温度,然后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沈无霁身前,“喝了,缓缓情绪,极怒上脸,外人看的一清二楚。” 他指一下沈无霁的脸。 沈无霁才反应过来自己脸颊通红发烫。 他沉默着端过茶杯拎起茶壶,一饮好几杯。 等沈无霁冷静下来,江敛道:“欲使人疯狂,必先使人膨胀,一个个来。” 沈无霁看他,“我听人说,你和承安侯吵了一架。” 往日江敛对承安侯都是逆来顺受喜怒不颜色,这还是府外人第一次听到江敛反抗的事迹。 江敛微微挑眉,没说话。 沈无霁问:“你想怎么使他疯狂?” 江敛笑了笑,直白道,“掌兵权,离君臣,清君侧。” “好。” 沈无霁干脆应下,重复江敛的话,“日子还长,咱们一个个来。” 晋王被禁足了五天,皇贵妃被惶恐不安埋葬了五天,日思夜想,再复杂的事情也能想通。 江敛特地安排了几个侍卫在成御史下朝必经之路上嚼舌根—— “开云轩又要调新的侍卫过去。” “不是上个月才分配好吗?怎么月月搞。” “我听说是有人在外面乱说,惹得陛下发怒,这才又要清开云轩的人。” “……”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 江敛只顾在外散发谣言到太子和晋王一党耳里。 这些话也被人传进了后宫,皇贵妃听得一清二楚,越想越心惊胆颤。 回想皇帝变脸时的情况,不就是晋王提起沈无霁在行宫手撕肉兔吗!那话还就是插进开云轩里人说的。 沈无忧在静思堂里砸碎了无数杯子,越想越气愤。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最大的不同是在为父为帝那人心中的地位! 他至今不明白那个安妃有哪里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让父皇为她痴傻儿鬼迷心窍! 等不及,他等不及看父皇死后沈无霁无人相护的凄惨样子。 一股妒火在沈无忧心里熊熊燃烧。 这些谣言还传不到沈周如耳边,孙云海已经按照吩咐清理开云轩侍奉的人。 这期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孙云海看一眼自耳房中搜出来的各色手镯项链,眉头紧皱。 底下宫女太监跪成一排哭着喊着不知情,不知道这些是从哪来的。 孙云海皱眉看一眼沉默不语的李嬷嬷和王汉,“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嬷嬷当即跪下,有条不紊道:“这些天奴婢一直在殿下身边伺候,没有仔细宫中奴才,是奴婢失职。” 李嬷嬷不管事,那就只有王汉了。 孙云海眯起眼,望向王汉。 王汉道:“禀公公,这些都是后来添进开云轩的,奴才还没来得及调/教。” “那就都打发了吧。”孙云海摆摆手,不满道,“此等偷鸡摸狗的人怎可留在殿下身边。” 王汉垂头:“是。”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顿时哀嚎一片。 孙云海甩起拂尘,又道:“其余地方也都搜一遍,陛下有令,一切以三皇子优先,断不可让人惹了他的烦。” 说完这句话,李嬷嬷和王汉就各自分开去搜房了。 王汉往靠近沈无霁主卧的方向找去,李嬷嬷则晃悠到了小厨房,吆喝着孙云海带来的侍卫道:“这是小厨房,里面东西有些杂,麻烦各位细细找一下,若没有咱就去下一间。” 侍卫们零零散散地应声开始翻箱倒柜。 整个开云轩除了沈无霁的主卧和书房,其余都乱糟糟地不像话。 沈无霁在贵妃榻上躺平,江敛坐在旁边安静练字。 外面热火朝天,沈无霁无聊地翻一个身,戳江敛:“你说的暗地里的其余势力,还有哪些?” 之前江敛提过一次,后来被其余事情打了个岔,这个话题两人都给忘了。 “其余的?”江敛写着字漫不经心道,“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把进佛塔把东西取出来了,你如果发难,他们就有机会动手了。” 沈无霁一怔,一轱辘坐起来,认真问:“他们想做什么?” 江敛:“君不当位,剿之。这些人多是先皇时期的太子党,当然,到现在这个时候,是与不是并不重要,有个名头就行。” 他语气慢慢悠悠,一点都不急,但听得沈无霁猫爪挠心急死了,“这些人有多少啊。” 江敛放下毛笔,扭头看他:“数不清,只要这个国家乱了,要浑水摸鱼的人只多不少,现在咱们只能防暂时握着一方兵权的那几个亲王。” 先帝共四位兄弟七个儿子,连沈周如在内还有五个人活着,只要沈无霁将当年的事情宣扬出去,这些亲王能立刻造反。 毕竟在沈周如的强权政策下还能活着当政的亲王,手里心里多少有点能耐。 沈无霁想了想,问:“那侯爵之类的呢?” 江敛:“会,但他们多半不自己出头。” 沈无霁想到了承安侯,撇撇嘴,没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屋外忽然大声吵了起来。 沈无霁就着趴在贵妃榻的动作扭头趴到塌后窗边,悄悄将窗户顶开一条缝。 顿时,外头的吵闹清晰多了。 ——“属下没有偷盗金钗!请公公明鉴!” 沈无霁回头对江敛对口型:小厨房掌厨。 江敛起身,拿起沈无霁动都不想动的糕点递给他。 沈无霁顺手挪到鼻子下面闻一闻,面露嫌弃,然后用力砸向正门处的木门。 “啪——” 瓷器碎裂发出刺耳的巨响。 窗外的争吵时瞬间小了几分。 江敛已经将剩下的糕点盘子都递了过来。 沈无霁一边啪/啪/啪地往外摔,一边嘟嘟囔囔:“浪费,真浪费,这些瓷盘可都是好漂亮的东西。” 江敛:“那我再给你把糕点捡回来换个不好看的盘子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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