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海!”沈周如厉喝一声。 孙云海连忙上前道:“回皇上,宫中确实有人因这事儿帮李嬷嬷出了趟宫,所见所闻也与李嬷嬷所说一致。” 沈周如冷声道:“当时为何不禀报于朕?” 闻言,李嬷嬷语带哭腔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下人,怎敢求皇上为奴婢出头?再担心也只能求宫中几位嬷嬷帮忙照看给点银子,家中老夫老母的命全看天意了。” 沈周如在主位左右踱步,胸口的郁气压了又压,半晌后令道:“孙云海,去查那个大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云海应声撤退。 李嬷嬷再次被人压到如同监狱的小隔间里关着。 抓她的人离开了,李嬷嬷惶惶不安地缩到墙角里环住膝盖坐下,心里那口鼓咚咚咚敲个不停。 她赶回去的时候,江敛派去的大夫也已经离开了,除了她偷溜回家远远看一眼之外,其余全部都是真的。 一份假,九分真,应当没有破绽。 李嬷嬷惶恐地想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头,出宫寻找游医的暗卫和太监们把全京城翻了个遍,确定几日前确实有游医路过,不出意外还是有活菩萨之称的游医团体们。 这群游医在现任皇帝登基前就已经存在,他们在几大国里游走,曾于数十年前的一场疫病中挽救了不下万人的命,在民间威望极高,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山匪得知他们路过,都会主动为他们开道。 沈周如又派人将京郊村落里的百姓全部查了一遍,时间、地点、人物都能对上,李嬷嬷没有说谎。 怒意渐消,哪怕沈周如依旧不愿承认这是场巧合,也没有理由再抓着李嬷嬷不放,毕竟是她的亲信,时日久了会伤了手下人的心。 李嬷嬷被释放,还得了大把银子做安抚,也意在封口。 得了银子,李嬷嬷做感激涕零状。 她在沈周如的监视下回家与父母相聚,难得的在家里歇了一天,李家父母既高兴又有死里逃生的激动,不停说着感谢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看见恢复健康的亲人,李嬷嬷喜极而泣,与家人又笑又闹久久不歇。 监视她的人暗中返回皇宫,将李家一家人的表现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沈周如。 沈周如眼神阴沉得可怕。 没有破绽,一点破绽都不存在。 他深呼吸数次,半晌后开口道:“让监视李家的人都回来,其余人送她去行宫,一切照旧。” 一场风波莫名其妙涌起,又在惊涛骇浪中缓缓落幕。 离开京城前,李嬷嬷亲耳听见皇帝下的旨,那些于京城纵马的管家子弟各罚三十大板,其父罚俸一年,其中一半俸银用于补偿受伤的百姓。 若不是旁边人太多,李嬷嬷简直想仰天痛快大笑几声,这一番京城遭遇更坚定了她对沈无霁的忠诚。 顺利回到行宫,李嬷嬷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在京城的情况汇报给沈无霁。 听到为李家老夫老母治疗的人是活菩萨游医,沈无霁愣了愣。 等李嬷嬷离开后,他用眼神质问江敛:“活菩萨游医?” 江敛道:“游医队是我外公的师叔所创。原本是一群遭受太医院打压郁郁不得志的太医,他们行走四方治病救人,又吸纳了志同道合的大夫们,慢慢地收了一批接班人,久而久之壮大为大家熟知的活菩萨游医。” 沈无霁疑惑:“那你师叔是谁?” 他特意把江敛写给他的承安侯关系网翻了个遍,没找到既是师叔还能行医的人。 江敛轻描淡写:“一个在大家眼里已经死了,但被皇家暗中通缉的人。” 沈无霁:?!!! 他惊呼道:“你也太大胆了!” 江敛平静地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况且他本来就是被你母亲送去游医队的人,算不得作假。” 一听到这位还与自己母亲有关系,沈无霁一下来精神了,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江敛却拿起被他丢开的笔,强行塞到沈无霁手中:“具体情况我也还在查,总之他现在还算安全,你也要继续把体验心得写完,等你调养好了再了解这事也不迟。” 沈无霁皱起眉:“跟母亲的死因有关?” 江敛抬眸与他对视,平静道:“与我母亲的死因也有关。” 沈无霁瞬间沉了脸,接过笔端坐回桌前,一笔一画认真地写了起来。 他现在一日比一日努力,只为了有一天能弄清楚母亲的死因,若未来确定他的父皇也参与其中…… 沈无霁猛一下攥紧笔杆,目光坚定。 他也要报仇。 自从糊弄了那位过来探查的公公后,江敛就将夏江城的历练安排上了。 花楼鱼龙混杂,是最混乱的地方,沈无霁要借花楼混淆沈周如的眼线,也要借花楼当说书人,每天跟在花魁身后见证各式各样的人和事。 赌坊也一样,沈无霁混了几天就混成了里面最大款的赌徒。 李嬷嬷曾担心沈无霁会陷入色与赌无法自拔,但江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每日一总结,每三天一小记,每七日完成一本书的读诵与笔迹,累得沈无霁看到花楼里的枕头只想睡觉,哪还有什么情情爱爱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时间久了,李嬷嬷开始从担心沈无霁无法自拔变成担心沈无霁变成木头和尚,天天拉着香菱愁个不停。 香菱对此:…… 呵呵哒。 她已经在快马加鞭地求太子殿下多送几本南皇武学过来。 无霁殿下学招式的速度不要太惊人了!她脑袋里的武学库快要被榨干了! 只求花楼和赌坊多耗点殿下的精力,不然她就要被江敛抓着教招式了! 许是拔毒初见成效,又或许是为母亲报仇的力量撑着沈无霁不要命般地学,时间越久,沈无霁就越像无穷无尽的海绵,不停吸着知识海洋里的水。 若让骂了他这么多年的章太傅过来看,估计会以为眼前这人是套着沈无霁皮的江敛,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 时间一晃便入了冬,到了李如初时大力推荐的赏梅时节。 离沈无霁入行宫也过去了五个月,行宫众人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的行头。 李嬷嬷慈爱地为沈无霁梳好发髻,又带上两个福娃娃般的红发绳,理成两个喜庆的小揪揪。 沈无霁端着书瞧了半天没顾得上看自己,等他抬头一看,差点被自己吓得扔了书。 李嬷嬷满脸高兴:“殿下您瞧,多喜庆。” “……嬷嬷,过了年我就十一岁了。”沈无霁眼角直抽抽。 李嬷嬷依旧乐呵,没觉得哪有问题,关心道:“对啊,十天后就是殿下的生辰了,世子好不容易才给殿下放七天假,可要好好打扮,多休息休息。” 好久没听见这如长辈般慈爱的关怀,沈无霁心里暖了几分,连镜子里的小福娃也能忍耐,低声道:“嬷嬷快收拾吧,我还要去江敛哥哥那交功课。” “嗳。” 知道沈无霁功课重任务紧,李嬷嬷麻利地拾掇好剩下的头发,帮沈无霁穿好棉袄,等孟平来了再送沈无霁去学堂。 孟平和小盒子乍一见红红火火的殿下,都愣了愣,随即感慨道,殿下原来才不过十一岁。 虽然放在皇宫里,那位太子在这个年龄已经入了御书房学习国事,但对三皇子殿下来说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尤其是孟平,他是一路随着沈无霁走来,从最开始的事不关己明哲保身,到看着三皇子被钱嬷嬷折腾、几近疯魔,后如流放般入了这行宫,努力奋进…… 孟平看着沈无霁身上的红福走了神。 沈无霁瞧着他在那呆呆站着不知道干嘛,眼睛一转,伸手偷偷在树叶上厚实的雪里薅了一把,哗地砸向孟平。 盐粒般松散雪砸到身上一点都不疼,就是溅到脖子里把孟平冷得一个激灵。 他迅速回神,就见殿下和小盒子各自团了一个雪球,‘不怀好意’地瞅着他。 孟平:! 他瞪大眼睛:“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沈无霁嘿嘿一笑,小霸王似命令:“小盒子!砸!” 小盒子笑得直乐:“得嘞!” 雪球遍天飞,无辜路过的侍卫和下人们都莫名其妙遭了殃,罪魁祸首还在旁边叉着腰咯咯笑。 学堂。 沈无霁、小盒子、孟平带着冰冷的风雪气息闯进大厅。 江敛瞧着明显过了时候的香烛,再看看满身雪渣渣和点点水印的沈无霁三人,太阳穴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风雪气裹着寒意扑到江敛面前,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忍着闯入嗓子的寒意,淡声问:“去哪了?” 沈无霁一边解开斗篷,一边心虚道:“就是,就是打了个小小的雪仗——” 他拿右手食指和拇指在自己眼睛边比划着,上下挨着露出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江敛虚虚握拳咳了声,“今天的读书笔记加一千字。” 闻言,沈无霁悄悄垮了脸,朝转过身去看书的江敛吐一下舌头。 江敛似背后长眼睛般道:“加半时辰马步。” 沈无霁:! 望着顿时哭丧着脸的主子,孟平和小盒子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往后开溜。 ——殿下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如此安然的日子缓缓地进行着,直至十日后。 小寒,也是沈无霁的生辰。 沈无霁本来十分期待自己的生辰,可谁知小寒前的第三天,江敛突然风寒加重,高烧不退,连带着引出了自娘胎里变带着的病根。 江敛卧床,昏迷不醒。 沈无霁顾不得京城里的各路探子,勒令李如上奏为江敛请太医。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已经淡出京城视野的三殿下和承安侯世子再次被摆在各家案上。 众人对此揣摩不断。 皇上不是打着修养的名义让江敛陪三皇子去行宫的吗?怎么越养越不中用? 惋惜的,看热闹的,甚至还想再添把火让江敛死的人私底下闹个不休。 曾家几名太医从上到下都坐不住了,曾老太医直接以年迈担不起太医令重任为由请辞,自请去行宫。 沈周如拒绝。 曾老太医再上奏,沈周如再拒。 三辞三拒,走完该走的流程,沈周如不再挽留。 曾老太医请辞自请行宫,但圣上开恩,依旧依旧保留其太医身份,并直接派人随行护送前往行宫。
第28章 (双更合一) 曾老太医离京, 沈周如面上不舍,私底下已经在商定护送人选。 现在天冷地动,山匪比比皆是,又要快马加鞭确保五日内能到行宫。 整个京城都在静观曾老太医的行程和江敛的病情, 这随行的侍卫必须千挑万选, 绝不能公然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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