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霁扭头瞧他:“比如?” 江敛冷静道:“山匪。” 沈无霁想了想,轻声道:“挑几个恶贯满盈的大族下手吧。” 江敛颔首,忽而一笑:“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吧,缺人就要,香菱也不会吝啬。” 沈无霁:! 他先有些错愕,旋即兴奋起来,“好啊!早就看夏江城里的几个人不爽了,天天欺压百姓!” 在花楼赌坊茶楼酒肆混迹的信息便如此派上了用场。 今年的雪不是一般的大,冬季山匪横行是常有的事情,今年再多几次也不差。 一个晚上过去,夏江城里几个富贵人家都遭遇了抢劫。 而在城外山路赶路的商队也被截了好几只,一时之间,来往商客和周遭大户人家都有些惶恐不安,夏江府衙被各路人踩扁了门槛。 夏江县令连夜派人出去探查,最后在离城十里处的荒芜村落与山匪交了手,但县衙都是养着官兵,真正动手没几个斗得过日伏夜出的山匪们。 而被夏江官兵当头一打,山匪们也怒了,转眼就有多一倍的商队糟了殃,哪怕是配足了镖师也没有几个能逃得过。 与山匪周旋了两天,夏江县令深刻意识到自己手下的人不是山匪们的对手。 这些山匪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匪兵!此时不除恐有后患! 夏江县令一纸奏折又连夜快马加鞭送上省府,请求派兵协助。 省府里有兵,但出兵这事儿不能自己决定,于是又上奏给皇帝,请皇帝下旨。 此时的沈周如被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的明争暗斗弄得心烦,见到奏折,直接召了太尉入宫,让他决定。 奏折呈上时,太尉就已经通过手下人知晓了夏江城的情况。 冬日里的那些山匪都是群硬茬子,特别是严冬腊月,当地无将领可用,如果从各地调将领过去恐怕在路上就会遭到山匪的伏击。 再说了,年年剿匪,年年不见有用。 这次山匪来势汹汹,剿匪一事摆明了是个烫手山芋,有能力剿匪的不想淌这个浑水,一个不好就要惹祸上身。 太尉也愁啊,在皇帝召他入宫前连忙喊来自己的几位门客。 众人一商议,有人提议让海隆做这个冤大头。 海隆身经百战,小小剿匪不在话下。 他手上又没有兵权,原先的属下都散得干净,完全不用担心他握着这批剿匪军做什么事。 太尉一拍腿,好主意! 他连忙进宫将这个主意呈给沈周如。 最初沈周如还心存忌惮,他忌惮海隆当初在军队里一呼百应的凝聚力,但被太尉劝了几句,从目前来看海隆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管剿匪是否成功,海隆都能推出去顶锅。 海隆成了,是皇帝用人有方; 海隆不成,还能借势削弱他在民间在军中的声望。 最终,沈周如点了头,将原本要驳斥海隆的圣旨,换成令海隆领千人剿匪。 解决了一桩棘手事,太尉离开皇宫时心情却并不算明朗。 门客还聚在一起等太尉消息,见太尉脸上似蒙了层阴霾,有门客担忧地问:“大人,可是此法被否决了?” 太尉摇摇头,坐到椅子上,叹道:“正是皇上同意了,我才更觉得难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的望向太尉。 太尉沉声道:“如今我天沈兵马疲弱,原先骁勇善战的将兵死的死,残的残,现在还有能力的将领无一人心系边关,人人醉心权术,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若等战事再起,我只怕……” 只怕什么,他没说,但在座众人都知晓这未尽之语。 刚刚提议让海隆去的门客低声道:“草民提议海太傅,其实也不仅仅是刚刚那些原因。” “我知晓。” 太尉抬手制止他继续说话,混沌的灰眸中是冷静的悲哀,“海隆,好歹热血未凉,可就是这份自持,让他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门客们想到当年意气风发、被百姓夹道相迎的海隆将军,也惋惜地安静下来。 太尉望向门外飘飘落下的大雪,长叹一声,离开了。 剿匪的旨意很快便送至夏江海隆手里。 海隆一头雾水的领了圣旨,回头便敲开了江敛的门,如他所料,沈无霁正在里面练武。 他随意瞥了几眼沈无霁的姿势,就着敲门的动作行礼:“殿下,世子,臣有事相问。” 沈无霁收了功,“海将军请进。” 江敛也放下书卷,给沈无霁腾出身边的位置,两人一同望向海隆以及他手上的明黄圣旨。 海隆直接扬起圣旨挥了挥,皱眉,语气不善:“剿匪,怎么回事?” 沈无霁看一眼江敛,然后望回海隆,诚实地坦白:“我做的。” 海隆眉头皱得更紧,不客气地挪了个凳子直接坐下,一脸严肃地望着沈无霁。 沈无霁便将来龙去脉解释一遍,然后补充道:“最先截的那几家都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但奈何与府衙那边关系好,县令也一直供着他们。” 海隆冷哼一声:“后面那些无辜遭殃的商行呢?” 沈无霁抿唇。 江敛淡声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就是我的作风,海将军难道还不清楚吗?” 海隆瞥向江敛,又望一眼还能面露愧疚的沈无霁,沉声道:“你要是想让三殿下为帝,就别让他去做这种事情——” “乱世出枭雄,盛世主仁君,至少现在算不得盛世。” 江敛直接打断道,“殿下天生善心,我不会去湮灭这一点。等此番事了会让人上奏,将剿匪所得补偿给那些无辜遭殃的商行。” 海隆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怒气这才缓和了几分。 江敛当着海隆的面对沈无霁道:“那张银票交给你,把后面遭殃的那些商行名单整理出来,去查他们有没有因为这件事以致生计难持,是于他们放印子钱或是无偿赠送亦或是投资与之分成,你来决定。” 沈无霁认真应好。 江敛给他的银票面额高达五十万两,足够买下现在夏江城里最大的商行。 海隆第一次见到江敛对沈无霁的‘教育’,看完后,他终于收起对江敛的不满,重新提起剿匪事情道:“这个剿匪要多少天?” 江敛便看向沈无霁问:“你想学多少天?” 沈无霁眨巴眨巴眼睛,给了个折中的数字:“三个月……?” 海隆眼皮子一跳,自然听懂了这三个月是什么期限。 忍不住道:“就三个月时间,你还想从老夫这里学到东西?!” “三个月后我要去学骑马。”沈无霁挠挠头,不好意思般道,“江闲统领说到时候就能把马上弓箭的内容整理出来。” 海隆:…… 江敛忍俊不禁道:“海将军,殿下是习武奇才,卫云平将军已经无东西可教了,我搜集来的各种招式也已经被殿下融会贯通,现在就等实战和练习。您手上最能教给殿下的东西,其实是行兵打仗的经验,这些学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三个月先让殿下学个皮毛就好。” 海隆:………… 他气笑了,连连拍桌:“来!现在跟我打一场!” 被气得跳脚的海隆已经往院子走去。 江敛和沈无霁对视一眼,能明显看到对方那大眼睛里计谋得逞后狡黠的光芒。 他含笑道:“去吧,不求胜,把你这段日子的所学用出来就好。” 沈无霁笑得十足小狐狸状。 ——第二更—— 院子里,海隆活动着身体,思考后还是决定赤手空拳地打,省得说他欺负小孩子。 见沈无霁来了,海隆朝他勾勾手指,“殿下,别说臣欺负你,你随便带武器,臣就这样跟您打。” 江敛因为被曾老太医勒令不许随便出房门吹风,所以没跟出来,不然他可能会好心提醒海隆:殿下最拿手的招式,是南皇死侍杀招。 不怕你不拿武器,就怕你拿长兵器近不了身。 小狐狸沈无霁也没提醒他,随便从地上捏了石子就上了。 海隆还没看懂他拿石子的意思,一个晃神就发现沈无霁已经冲到自己面前。 他顿惊一身冷汗,沈无霁的基础功比他想得更扎实,这简简单单一个跨步就足以窥见沈无霁往日的努力。 而且沈无霁有的不仅仅是速度。 海隆抬手挡住沈无霁的一掌横劈,接招的瞬间,手臂几乎颤了下。 他忍不住在心里倒吸口凉气,天生神力,真不是说说而已。 一招试探过后,海隆彻底放下所有的轻视,认真对待起来。 沈无霁很满意这一招带来的效果,眸光陡然冷冽,正式进入状态。 两人互相攻击拆招你来我往,绵厚的雪地会增加步伐挪动的难度,但两人在雪地上陡仿佛如履平地,双/腿一个比一个踩得扎实。 听闻沈无霁在和海隆过招,香菱得了信就跑来观战,李嬷嬷也跟着来了,她只觉得场上两人拳脚生风打得对方生疼,其余完全看不懂。 香菱便给她解释道:“殿下这段时间学了很多流派的招法,世子原先是想让殿下主学弓箭和长剑。但殿下太能融会贯通了,所有流派招式到他手上都能无缝衔接,便改了主意。” “这样学的好处是招式繁多,灵活变通,能打对方措手不及。坏处是招式太多,除了殿下自己琢磨没人给他提供连接招式的经验,必须在不停地实战中进步。” 李嬷嬷问道:“之前殿下不是一直跟你过招吗?” “是啊,最开始我赢得轻轻松松,到十场九平,再到十场九输。” 香菱无奈道,“因为殿下已经吃透了我这一套打法,他得不停换新对手才能进步。你看吧,如果天天这样练,估摸着不过三月,殿下就能摸透海隆将军的打法变得游刃有余。” 香菱说得又是开心又是羡慕,对沈周如的厌恶再深几分。 多好的练武奇才,硬生生被沈周如糟蹋了。 现在看沈无霁和海隆对战,其实能明显感受到沈无霁的基本功上的不足,尽管这一年扎实苦练,但依旧亏了别人十几年、几十年的能耐,都是沈周如造的孽! 香菱在心里给沈周如扎小人。 同样的感受在海隆心里升起。 他越打越震惊,越打越惋惜,惋惜沈无霁没能用上的童子功时期,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 海隆拿出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招,步步紧逼沈无霁。 感受着突然变得凌冽、灵活的拳法,沈无霁躲着多少狼狈,但依旧不甘示弱,不停的转换招式,试图寻一个破绽。 打到最后,海隆的虎拳停在沈无霁的心脏前方,而沈无霁的石子从海隆颈侧偏了出去。 沈无霁遗憾道:“我输了。” 海隆望一眼距离自己颈侧不过几分的手,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感慨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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