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武啊沈武,这一战,是我赢了。” 他松开阿珂:“去告诉阿古勒,不可恋战。只要不殊死一搏,敌军就不知道草原里还藏着多少兵,打得差不多了就撤军,他们绝不会轻易追进来。” 一连折了西麟两支军队,从内部看几乎损了一半,可从外部看草原三十部不过少了两部而已。 经过城池一算,阿珂对沈常安再没有质疑,连忙领命上马,往阿古勒而去。 四首大将没了两首,如今只剩下阿古勒、领主和贪狼。 贪狼和领主是兄弟,可现下二首虎部因听命领主而死在了边境,那三首贪狼自今日起断不会再轻易听信领主这位哥哥。 领主没了羽翼,三首没了靠山,阿古勒自是能与他们平起平坐。而接下来的日子,三位首领要做的就是拉拢更多部落强壮势力。 沈常安捡起拐杖,转身往阿古勒居住的毡包走去。 一夜未眠,边境传来的战火声直达草原。 兵器搏斗,战狼撕咬,就连那送信的鹰在黑夜中也成了杀人利器。 领主的军队姗姗来迟,喜好邀功又不敢冲锋,这样的人从来都只会当马后炮。阿古勒这一战,怕是整个草原都传遍了。 沈常安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火盆边取暖。 直到天蒙蒙亮,才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吃力地爬起来,踉跄着险些摔倒。 有脚步声急促地向毡包靠近,他抬手将门帘掀开,阿古勒一身戾气地站在门口。 甲胄上全是飞溅血迹,那是伽兰军的血,被寒风吹得干涸,却仍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阿古勒的胳膊上有刀伤,一把长刀别在腰间,刀鞘的地方还渗着血珠。 一双紫瞳像月光一样透亮,他喘着热气,几步上前抓过沈常安肩膀。 “赢了,沈常安,我赢了!” 阿古勒心颤地把沈常安抱进怀里,顺势低头,往沈常安的唇上亲了一下。 “往后这草原,都是我阿古勒说了算!” 沈常安来不及提醒,就被阿古勒单手抱起扛在肩上,转身踏步走到士气高涨的将士营。 沈常安:“你做什么!阿古勒!放我下来!” 阿古勒托着沈常安的腰把人举高了,炫耀似的向众将道:“从今往后,我阿古勒便是这草原上的领主,有我一口肉吃就绝不会让兄弟们挨饿!” 他抬起头,嘴角洋溢:“沈常安,那狗屁伽兰护不住你,是他们无能。我阿古勒不同,从今往后,西麟就是你的家!” 一群刚刚血战完的将士们很是亢奋,起哄地朝着阿古勒叫领主。 沈常安被举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落地,险些没站稳。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伽兰的人听了去,他沈常安死一万遍都不够。 阿古勒拿过地上的羊奶酒喝了一口,兴奋地摔了酒坛:“阿珂,让剩余躲在山里的狼群带着战利品回来。我要让领主知道,我阿古勒再也不必听命于他。这该死的马前卒,让他自己去当!”* 次日,沈常安腿软地从床上下来。 阿古勒打了胜仗,兴致高昂又喝了酒,险些让他折在床上。 他穿戴好衣服,还没出毡包,就有年轻的饲妇端着银盆进来。 饲妇低眉垂眼,在火盆旁放下银盆行了个草原上的礼,随后跪在银盆旁将巾帕清洗干净,恭敬地递到沈常安跟前。 “阿古勒说了,等先生醒了让我来照顾洗漱。” 沈常安停滞片刻,伸手接过饲妇递来的巾帕擦洗。 饲妇恭敬道:“阿古勒说了,若是先生醒来问他去做什么,便让我如实告知。他要把男姬们送回西麟主城,顺道与几个部落商谈联盟之事,得过几日才能回来。” 沈常安把用完的巾帕放回银盆:“还有吗?” “还有。”饲妇继续说道:“若是近几日领主命人过来说好话,迎与不迎全听先生的。” 沈常安坐回软垫:“他倒是信得过我?不怕我趁他不在,毁了这军营?” 饲妇又道:“阿古勒说了,先生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沈常安奇了,他一个伽兰人,怎么就不会了? 这回饲妇的声音倒是轻了许多:“阿古勒说,您是他的……人。” 声音实在太轻,沈常安没听清:“什么?” 饲妇见他洗漱完了,匆忙拿过银盆,着急离开。 不一会儿,毡包里又来人了。 这回是阿古勒的心腹子穹。 子穹手里拿着三四个小竹筒,看样子是刚从信鹰的脚上拆下来,竹筒上还粘着羽毛。 碍于之前的关押,子穹面对沈常安多少有点儿愧疚。 他恭敬地行了礼:“之前的事是我子穹有眼无珠,还望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沈常安喝完苦药,难受得咋舌:“你去笼子待上一晚,我就不放在心上。” 子穹把拿来的竹筒放到沈常安跟前:“行,只要能让沈先生消气,我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沈常安看他。 子穹应声点头。 沈常安:“那好,你去帮我把阿珂的右腿打断。” 子穹激动抬首:“那不行!” 沈常安冷笑:“做不到,就别胡乱许诺。” 他拿过小竹筒拆了塞盖,里面多是些领主送来的传信,大致意思是要重新联盟给予四首令。可惜了,如今这位置,有与没有已经没什么区别。 他把纸条连带着小竹筒一并扔进火盆。 子穹舔了舔嘴唇:“不回信吗?” 沈常安眉目微垂:“不必理会。” 子穹:“……” 想到刚刚拒了沈常安的要求,怎么也得搜肠刮肚地说些邀功的话。 于是道:“沈先生,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也不等沈常安允许,他自顾自地说道:“阿古勒这次去西麟,不光是为了谈联盟的事。他是要去……挑两个能帮他生孩子的女人回来。” 沈常安回得淡漠:“他不是不喜欢女人?” 子穹心大,摆摆手道:“那是从前,为了不让领主起疑心才不要子嗣。如今都不受领主压制了,这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要不然死在战场上,岂不是后继无人?” 沈常安面无表情,淡淡地应了声“哦”。 子穹小心地观察着沈常安,见人没什么反应便想他这告密是告在马脚上。 “那……我先去练兵了?” “等等。”沈常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去笼子里待一晚,明日再出来。” 子穹“啧”了声,可一想到阿古勒关照的,只好拱手听令。 门帘开了又合,等人走远,沈常安一反常态地将手里的茶盏摔了出去。
第0015章 新首(二) 阿古勒一走半个月,谈回了六个联盟部落,还顺道带回了运送物资的驼队。 已经和领主反了,也无所谓那些个表面功夫,余下的粮草匀一匀,全数分给了新盟。 而另一边,领主和三首关系稍稍缓和,也在紧赶慢赶地商讨联盟一事。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三十部里能上战场的精锐也就那么几处,而大部分都被阿古勒挑走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也许在开春与伽兰一战前,草原内部也还有一场仗要打。 阿古勒领着驼队回来,剩余的半数狼群紧随其后。 营地里很是热闹,饲妇们光是打理畜牧就忙得焦头烂额。 阿古勒背着包从西麟主城送来的家书,都是些将士家眷们托他转达的。而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万卷家书都被放在了驼队。 他把家书递给阿珂转达,匆匆跑回毡包却没见着沈常安。 屋子里一股药味儿,他送的狐裘也没在衣架上。 “阿珂,看到沈常安没有?” 阿珂摇头,早上出发迎驼队时就没见到沈常安。 阿古勒摆摆手,揣着怀里的一堆小玩意儿去找巫医。 可把营地都跑遍了也没见到沈常安人影。 他有一股不好的念头,沈常安来的时候就两手空空,要逃跑的话带点干粮就行。可沈常安一个瘸子,大雪天应该走不出一里地。 烦躁地把小玩意儿随手扔进毡包,阴沉着脸翻身上马。 正在卸货的子穹见阿古勒要出去,顺道问了句。只是阿古勒走得太快,愣是没搭理他。 雪停了,寒风呼啸得人脸颊生疼。 好在出营地没多远就瞧见了披着狐裘拄着拐杖的沈常安。 一头青丝随意地用麻绳捆着,手里牵着狼绳,倒是挺有闲情逸致地在雪地里遛狼。 阿古勒在沈常安跟前停下,随即跳下,没好气地一把拽过其牵绳的手。 “谁让你出来的?” 寻了一上午都没找到人,这会儿见着了,态度自是好不到哪儿去。 沈常安回得淡漠:“见天气好,出来走走。” 戴着脖套的两只奶狼见主人来了,在雪地嗷嗷直叫。 路都还走不稳就被牵出来放风,看雪地里的痕迹,几乎是被沈常安拖着前行。 阿古勒夺过牵引绳,单手把沈常安抱上马背,而后弯腰将两只小狼拾起塞到其怀里。拉过牵马的缰绳,缓慢地往营地走。 “你怎么今日回来了?”沈常安开口询问。 奈何阿古勒还气着,没想理他。 沈常安心知肚明:“我跑不了,伽兰太远了,没有马车我连西境都出不去。” 他又道:“即使我现在回去了,伽兰也很难再把我当谋士。” 有台阶下,阿古勒倒是没再端着架子:“伽兰那群狗贼向来如此,你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要是对一个寻常人说,那怕是怎么也得打上一架。可对于沈常安,却是有些无所谓。 见沈常安不说话,阿古勒便从衣襟里摸出一支银簪递过去:“顺手买的。” 沈常安看得一愣。 来的时候他本有一根玉簪,后来摔碎了,他便只能用破布或是麻绳来打理长发。 手指碰上银簪,只是触碰便又把手缩了回来。 “不必了,你还是送给那些要帮你生孩子的女人们好。” 阿古勒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他:“生孩子的女人?” 沈常安微微蹙眉。 阿古勒道:“是带回来几个。她们你不用担心,该买的我都买了。” 沈常安握紧拳头,一股无名火烧得他头脑发胀。 “不如也分我一个。你阿古勒要留后人,我也想留。” 阿古勒嗤笑:“你?我西麟的女人怎么能留伽兰的种。” 沈常安别过脸,视野中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雄鹰尖啸着飞过头顶。本该心旷神怡,可偏的心口郁结。 他顿了顿:“我想换个地方居住。我是谋士,总睡在你屋里容易落人口舌。” 阿古勒一口回绝:“谁敢说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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