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霰神色淡淡,仿佛事不关己,“我只知西海浪急,厂公,当心翻船啊。” 说完,林霰轻合上窗。 夜幕来临,车窗一关便没了天光。 林霰靠在车里,闭目休息。 一言敲敲车门:“先生,我们回去吗?” “嗯。”林霰说,“路过南坪巷买点白兰酥。” 马车走得平缓,林霰有些累,这一会功夫竟还睡着了。 到了家,林霰脱下沉重官服,预备先去泡个澡。 符尧见他回来,拦住不让走,先将手伸出来把个脉。 林霰仍然困倦,小小打了个哈欠。 符尧按着他的脉搏纳闷:“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出去一趟身体似有好转啊?” 林霰不懂这些,只是难免心虚,难不成霍松声的“出汗疗法”真的管用? “看完了吗?”林霰催促说,“我想洗澡。” 符尧收回手:“水已经放好了,我先出去煎药。” 浴桶在屏风后面,林霰散下头发,解了内衫,走入氤氲热气中。 屋内无人,林霰放松身体,也短暂放松精神。 他是真的累,还困,赶路两天一直没休息好,一回来便入宫,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林霰背靠浴桶昏昏欲睡,水温由烫转温,继而渐渐变凉。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掠水面,拨出细微声响。 林霰恍然清醒,睁开眼睛,看见霍松声正探水试温。 “水都凉了,怎么睡着了?”霍松声语气轻轻,掺杂着不明显的责备。 林霰背贴着木桶:“怎么进来的?” “翻墙。”霍松声说的理所当然,将屏风上挂着的衣服拿下来,“出来,再泡又要咳嗽。” 林霰湿淋淋地走出来,不穿鞋,沾水的脚一步一个脚印。 霍松声给他搭上衣服:“你鞋呢?” 林霰难得糊涂,原地转了一圈:“不见了。” 霍松声在木桶旁边找到,弯腰拾起,再放到林霰脚边:“桌上的白兰酥,给我的么?” 林霰穿好鞋子,吸水的布巾揉了揉潮湿的头发,不答反问:“你用过晚饭了?” “还没有。”霍松声抓住布巾一角,从林霰手里截胡,两手兜住林霰的头,为他擦头发,“问你呢,是给我的吗?” 林霰坐在那里:“嗯。” “你知道我要来啊。” 林霰顿了一顿。 布巾裹着林霰的脑袋,搭着脸,霍松声将林霰转过来,捧住他:“我可不请你吃酒。” 林霰知道他心里难受,微微叹了口气:“没关系,我请你吃晚饭。” 霍松声神情松动,忽而一把将林霰按在身前。 他抱着林霰,让他的脸贴着自己的小腹,手还不停的搓他未干的头发。 “你怪我吗?”霍松声问。 林霰闷在霍松声身上:“谁都没有资格指责你。” 霍松声仍然歉疚:“我将靖北军弄丢了。” “不会。” 林霰抬起手,没太用力,但也将霍松声向自己这边揽了揽:“你早已是靖北军的主人,他们的将来,由你说了算。” 霍松声放开林霰,缓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林霰摸了摸霍松声的眼尾,声音里仿佛含着春天最和煦的那一缕风:“故去的十万亡魂将永远守护着溯望原,他们不会消失,他们的精神永存。” 溯望原的土地是被战士的鲜血滋养的,天高海阔,猎猎草原上的每一棵种子,都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松声,向前走。”林霰说,“我们一直在。”
第83章 霍松声惴惴不安地来找林霰,想见他,又怕见他,害怕林霰的宽容与大度,那是世间唯一有资格指摘他的人,如果连林霰都不怪他,那是不是说明,靖北军真的不复存在了。 可现在林霰捧着他的脸,温温柔柔地告诉他,靖北军一直在,他也一直在,这个当下,霍松声如释重负。从没有人要求他背负什么,无论是承袭靖北军,还是替戚家镇守漠北,这些都不是霍松声该承担的东西。 正如林霰说的那样,十年了,没人可以指责霍松声做的对与不对,因为从靖北军全军覆没的那一刻开始,这支战神之师就已经走到了末路。现在的靖北军,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无上荣耀。 林霰把白兰酥端给霍松声:“吃点东西,你喜欢的。” 大概是看霍松声心情低落,林霰今天显得很柔软,这样的林霰让霍松声更想抱他。 霍松声想到什么做什么,手一环抱住林霰的腰,下巴顶着他的肚子,撒娇似的:“你喂我呗。” “你多大了。”林霰说的无奈,动作却很诚实,捏起一块白兰酥,送到霍松声嘴边,“垫垫肚子,符尧知道我回来,让厨房做了许多吃的。” 霍松声咬下一半:“那我不是来对了?反正你吃不了多少。” “嗯,你多吃点。” 霍松声坐上板凳:“回头他们进来,看见你这儿多了个人怎么办?” 林霰看霍松声这反应就知道这人又是吃一半不想吃了,于是将剩下一半吃掉:“没事,赵渊送来的下人进不了我的院子,这里都是我从聆语楼带来的人。” 正说着,符尘估摸着林霰差不多洗完了,来给他送饭。 霍松声前去开门,门一开,符尘小小吃了一惊,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淡定下来:“你怎么进来的啊?” “翻墙啊。” 符尘扬着嗓子:“翻墙?” 林霰的院子里头是里外聆语楼守着,都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霍松声翻墙进来竟没被聆语楼拦住,显然是林霰一早吩咐过,见了霍松声要给他放行。 这后门开的也没谁了。 符尘把饭菜放下,离开前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地看着林霰:“那个……” 林霰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符尘不知如何开口:“今晚,要不要……那个……” 霍松声没有耐心:“什么啊,说话怎么那么费劲。” 符尘皮肤白,脸一红就特别明显。他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整个人红的快要冒烟,哼哼唧唧地说:“要不要给他准备被子啊?” 林霰一顿,看样子是被符尘问住。 明明不是什么听不得的话,在西海和南林俩人也不止一次同床共枕,怎么符尘问起来那么不正经。 霍松声比较没皮没脸,大咧咧说:“不用,我不在这儿过夜,就算过夜也不用,我跟林霰盖一床就好了。” 符尘:“……” 林霰桌子底下杵了霍松声一下。 霍松声看向他,见林霰克制地抿着嘴唇,知道他又害臊了。 霍松声佯装咳嗽:“我俩吃饭了,你回屋玩儿去吧。” 符尘恨不能没见过他。 霍松声在林霰这里蹭了顿饭,心情大好,发觉林霰胃口也不错,难得今天吃了半碗饭。 饭后霍松声提议去外面溜达一圈,林霰的身体要养着,但也不能不动,大夫说适当的锻炼对他其实是有好处的。 霍松声拖林霰出门,就在院子里转,询问他:“今天秦芳若找你说什么了?” 林霰步履缓慢:“没什么。” “不想跟我说啊?”霍松声迁就他的速度,面朝林霰倒着走,这样还能看见林霰的表情。 “没有。”林霰说,“不是什么值得提的事情,他来试探我,想问我文书的下落。” “那你怎么说?” “他没有正面问我,所以我也没有正面回答。”林霰猜测道,“不过我觉得他很快就要再找我。” 霍松声有些担忧:“虽然聆语楼在暗中保护你,但你现在入了翰林,我担心他在宫中对你下手。” 聆语楼手再长那也只是江湖组织,宫中戒备森严,他们不可能进的去皇宫。林霰现在有官职在身,按律需要每日随众臣一道上朝议政,平日里要在翰林当值,如果秦芳若有心要对他下手,那机会太多了,霍松声不可能不担心。 “文书还在我手上,他不可能对我做什么。”林霰轻淡说着,“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霍松声停下脚步,逮住林霰的手拢在一起:“不管怎样,发生任何事都不要隐瞒我。” 这个林霰无法保证,但也无法一直让霍松声挂心,便点头应允。 霍松声看看月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霰说:“我送你出门。” “怎么来的怎么走,我还翻墙出去。” 思及以后见面都要偷偷摸摸,霍松声有些不爽:“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进你的门?” 林霰未加思索:“很快。” 屋顶上蛰伏着聆语楼的杀手,院子里暗处还有好些个,周遭都是人,霍松声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他摸了下林霰的脸:“我走了你还做什么吗?” 林霰摇摇头:“我有点累。” “嗯,那你睡觉吧。”霍松声犹豫一下,商量道,“或者我看你睡了再走?” 这人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舍得走,林霰也没拒绝。 回到房间,林霰脱衣躺下,霍松声靠坐床边陪着林霰入睡。 “要点熏香吗?” 林霰说:“好。” 霍松声充当小厮,将林霰妥帖的照顾着。 熏香点燃,袅袅香味飘然而上。 霍松声俯下身去,蹭蹭林霰的眉梢,低声说:“好梦。” 林霰困得厉害,很快就睡着了,霍松声却没有立刻走。他在林霰身边陪了大半宿,中途有几次林霰呼吸明显急促,像是要做噩梦的样子,他便贴着林霰的耳朵,跟他说:“没事,都是假的。” 如此过后,虽然没做好梦,但至少也没有噩梦了。 · 第二日天还未亮,林霰便起来去上早朝。 翰林掌院使官服是深红色,要带黑色纱帽,林霰装配整齐,他长相俊秀出尘,穿上官服清冷贵气,很是好看。 近来宫中最大的事就是办请神节,早朝也围绕着请神节展开,礼部将流程汇报完毕,户部针对新调整的流程和礼单给出预算。 户部给的保守,是基于实际情况,赵渊觉得不行,按照户部的数字未必能将请神节办的符合皇家脸面,于是大手一挥,批下一笔款项,御笔红批一勾,算是定了。 “户部整理一下截止目前,赋税尚未缴齐的州府长官姓名,叫他们准备好解释,朕看看这钱要的上要不上。”赵渊看向赵珩,“宸王,花了多少钱,还要花多少钱,你心里都要有数,没钱了要想法子去要,下面有些县镇已经拖欠朝廷大半年的税款,这钱难道要朕去帮你要吗?” 赵珩作为此次请神节的主办人,前前后后已经忙了一个多月,这是赵安邈倒台后,赵渊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必须要把它做好了。 “是,父皇。”赵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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