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的流动所带来的经济利益无可估量,可两国毕竟有仇恨横在那里,这一举措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漠北境内不稳。这时就需要律法的约束,一套完备的政策要提前制定,不单要考虑到漠北百姓,也要顾及到回人。 如果情况好的话,二十年内,昭国和回讫不再有战争,两国百姓亦可在和平环境下互相往来。赵时晞的存在是一柄双刃剑,如果能用好,回讫归顺大历,彻底被大历同化就是百年之事。 霍松声靠在桌前,手中是林霰写了半个多月的案稿,厚厚一沓,耗费诸多心力。 “休息一会吧。”霍松声把案稿放回去。 林霰搁下笔,按住手腕甩了一下。 “手疼吗?”霍松声跑去他身边,没正样地坐上桌,握起林霰的手腕捏了捏。 林霰摇摇头:“不疼,就是有点酸。” 霍松声热乎乎的手掌贴着他手腕,叹气说:“两国来往是长久之计,哪有你这样的,现在就要事无巨细全部写下来,知道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大的框架要先搭好,这样才能适时做调整。”林霰说,“诸如我们想往哪个方向推进,日后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实现怎样的结果,若是没个目标在前面牵头,很容易跑偏。” 霍松声不是不懂这些,就是心疼林霰辛苦,而且费脑子。 外面阳光正好,林霰在房里坐大半天了,他拉人起来:“那也不能总在桌前坐着,眼睛都要看坏了,走,去院子里转转。你上个月种的花,我刚刚去看的时候发现它发芽了。” 漠北已经进入夏天,林霰怕冷,大热天还将领口扎得严严实实,不过太阳下站一会儿便觉出热了,他松了松领口,被霍松声拉得弯下腰。 “看,长小苗了。” 花种是晚上散步时在集市上买的,没问是什么品种,买了好几包。 院子里头有一块地,从前林雪吟爱在这里种花,围栏圈起来,林霰记得当时还有许多藤系植物,能顺着围栏爬一周,非常好看。 霍松声把杂草都清掉了,那时候在都津没白读养花大全,还知道培土。种子是林霰撒进去的,日常浇水施肥都是霍松声在做,他每天要去溯望原,但无论多晚都会回来,惦记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皇天不负有心人,才一个月呢,都发芽了。 霍松声挺开心。 见他喜上眉梢,林霰也不禁心情愉悦。 符尧早就说了,林霰的病不能忧思过重,情绪是发作的开关,霍松声是个会哄人开心的,林霰成日在他身边被感染着,脸上笑容眼见着变多了。 “嗯,发芽了。”林霰蹲下来,冷白的指尖轻触嫩芽,由衷地说,“真好。” 霍松声捡起放在一边的小铲子,撸起袖子给花草松土:“庭霜,其实看了你的案稿之后,我有一个想法。” 林霰把肥料递给霍松声:“说来听听。” “起初我是想着西海的航道年底就要通航,回讫那一段干脆一起挖了算了,将来建海事司,海上诸国贸易往来,也带回讫分一杯羹。后来还是觉得不妥,时晞毕竟还小,打通回讫的航运线有风险,若是回讫有不臣之心,能在这条航线上做太多事了,所以我想过几年再说。” “你考虑得对,时晞在回讫羽翼未丰,航线一旦打通,若回讫勾结海上岛国重起歹心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有西海的例子在前,回讫如果不能彻底臣服,这条线还是先不动为妙。” 霍松声点点头:“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林霰问:“什么?” 霍松声停下手中动作,凑近林霰耳边,压低声音说:“溯望原下的火油湖。” 林霰警觉地抬起眼,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他把霍松声手里的铲子拿走放到一边,拉他起来:“回房间说。” 漠北火油湖的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一半还都已经死了。饶是赵渊昏聩,在这件事上,他也是守口如瓶,没敢动一点心思。 这个火油湖事关重大,它背后的利益无可估量,就连林霰也不敢轻易触碰。 门关上,林霰面色严肃:“松声,你想说什么?” 霍松声也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作风,正经起来:“我在想,我们是时候启用火油湖了。” 林霰书桌背后是一张巨大的军事防线图,从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昭国的军事分布。 昭国按区域划分,漠北、吴东、南方和西南共四大军区,在役军人超过四十万。可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主要用来抵御外敌的军备十之八九都是冷兵器。 现今昭国境内已经公布的火油开采点只有西海一处,西海海域辽阔,海上还有不少岛国一同瓜分,真的到手的寥寥无几,用来做军备完全不够。 当初杜隐丞计划修建战船,在战船上加装火炮来对付海寇,烧的就是西海的火油。 “我之前去赤禹运粮便听到风声,言传赤禹境内发现了一个火油点。” 这是一个新的风向,天下之大,资源不会全部落在一个地方,昭国地广占了不少好处,但如果不加以利用,而是一味搁置,迟早会落到别人后面去。 “火油这个东西,谁都想去分一杯羹。赤禹虽然不如回讫野心大,但一旦让他们掌握火油,一定不会满足现状。昭国是一块非常肥美的羊肉,一旦将来他们的炮口对向我们,依然依赖冷兵器作战的我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火炮射程远,攻击范围广,一炮轰下去一个营地都能铲平,这不是刀剑可以比拟的。 霍松声从发现火油湖的存在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火油是制作军事武器的完美搭档,随着国家实力的扩充,未来还会有更多国家在发展的过程中陆续发现火油点,然后利用火油装备自己的军防,扩大自己的领域。 到时国与国之间军事博弈就看谁家能在火油上有足够的话语权。 霍松声思虑深重:“国之重器,不可或缺。将来的军事装备,火器是大势所趋。即便我们无意于对外扩张,但它是我们守护家园的武器。庭霜,我们不能止步不前。” 林霰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利益滋生罪恶,火油湖的位置太敏感了,就在两国交界处,换个角度,如果林霰今天代表的是回讫,他也不会甘心放过这么一块肥肉。 这还只是对外,古往今来因利益纠葛而起的内乱数不胜数,如何防止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火油湖生事,也是要考虑的问题。 不过霍松声说的没错,火器是大势所趋,火油湖的秘密不会一直尘封地下,他们确实该早做打算。 好在现在回讫有时晞,只要时晞不变,就等于给回讫上了一道保险。 “庭霜。”霍松声说,“如果你赞成我的想法,也信任我,便将火油湖交给我。我身为镇北军主帅,必须要对漠北的百姓负责任。作为昭国的一份子,我也必须要保护我的国家。” 林霰久久看着霍松声,曾经少不更事的男孩子已经能在自己的领域运筹帷幄,信誓旦旦的模样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霰向前一步,轻轻抱住霍松声:“我相信你能做好,松声,我有没有说过,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霍松声搭上林霰的背:“你好像说过。” “那就再说一次。”林霰笑了笑,“你比我更了解漠北,了解回讫,了解军事,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是你也记得,如果有难处,来找我,我虽然没你专业,但能陪你一起想办法。” 霍松声一偏头,亲着林霰的脖颈:“你什么不懂,就会哄我。” “认真的。”林霰放开霍松声一点,极骄傲地说,“你是昭国最骁勇的将军,是我的骄傲。” 霍松声被夸赞的美上天,尾巴都要翘起来。 他一下拖着屁股把林霰抱起来就往外跑。 林霰扶稳他的脖子:“去哪?” “去跑马。”霍松声说,“让你看看我的威风。” 霍松声把林霰抱上马,在后拥着他,扯起缰绳就往溯望原去。 烈马在青州宽阔的街道上飞驰而过,一路出城,不多时便踏上辽阔草原。 霍松声有力的心跳顶撞着林霰的后背,过快的速度将风都卷起来。 大将军第一次带心上人跑马,孔雀开屏似的,当着草原上列队操练的军将的面,大摇大摆转了一圈,然后径直而上,迎着烈日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 林霰心脏跳得太快了,身体有些负荷不了,转头对霍松声说:“慢一点,松声!” 霍松声干脆松了缰绳,掐住林霰的颊肉,狠狠地亲吻他。 乘风的速度慢了下来。 林霰抓住霍松声的手,按在自己心房的位置,两个月前一摸都是骨头的胸口,已经薄薄的养回一点肉。 霍松声攻势渐缓,却不肯松手,含糊不清地问他:“我好看吗?” 林霰喘个不停,托起霍松声的脸:“特别好看。” 霍松声被林霰眼中的沉迷击中了,捞起林霰的腰想带他下马,不料落地时踩在一处斜坡上,一个没站稳便滚了下去。 俩人紧紧抱着,小草柔软,霍松声护着林霰的头,滚到坡下才停住。 林霰伏在霍松声身上,霍松声笑个不停:“完了,我高大的形象全毁了。” 林霰撑起来一点,碰了碰霍松声的嘴角:“不重要,你在我心里一直高大。” 他翻个身趟到旁边,阳光有些刺眼,林霰有点睁不开眼睛,但不想遮。 湛蓝的天空上有大朵大朵的白云,鸿雁从山这头飞到山的那头。 霍松声撞了一下林霰的腿:“说点什么。” 林霰懒洋洋地眯着眼:“说什么?” “这么美的景,你不表达一下想法?” 林霰枕着自己的手臂,扭脸过去:“你为什么不表达?” 霍松声无赖道:“我想先听你说。” 林霰转了回去,其实他内心平和,一点想法都没有。可此情此景,爱人就在身边,心中没有任何杂绪就能说明所有。 半晌,林霰不急不慢道:“我觉得很幸福。” 说完,也撞了下霍松声的腿:“该你了。” 霍松声拖长声音“嗯”了一声,舒服地闭起眼睛。 “我觉得……”霍松声带着笑说,“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说完,他摸过去,半边身体压在林霰身上,就这么搂着他。 手脚攀在一起,衣衫交叠,连发丝都缠绕着。 林霰深深吸了一口草原上新鲜的空气,浑身都松弛着,懒懒道:“嗯,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完毕,无法满足所有人的要求,见谅。 这篇文灵感来源刘宇宁《让酒》,跟你们想的那本没半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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