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并不想对赵韵书透露太多,为免她忧心:“松声有些事,晚点来。” 赵韵书知道他们有所隐瞒,便没再追问,只是说:“今日凶险,若非我刚巧经过只怕你很难脱身,以后身边还是留些人吧。” 林霰也觉得自己太过大意,他太在意霍城的安全了,因此被赵珩和秦芳若利用。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秦芳若既然敢当街对他行凶,赵珩也一定派了很多人去围堵霍城。 思及此,林霰又止不住的心慌。 他担心霍松声会遇到危险。 此刻出城的官道上,霍松声与春信御马狂奔,身后有大批暗卫追踪。 春信在马上回头:“主子,都是东厂的人!” “秦芳若投奔赵珩了。”霍松声面色冷硬,说道“必须尽快跟我爹会合,他那边一定出了麻烦!”
第100章 林霰跟着赵韵书的车一道进了宫,到广垣宫门口,迎面和赵珩撞了个正着。 赵珩看着林霰的眼神暗了一下,咬肌分明的鼓动起来,他顺着林霰看到旁边的赵韵书,不解道:“韵书怎么跟林大人一道来?” 赵韵书正要开口,林霰抢先一步说:“下官所乘的马车半路坏了,正巧浸月公主经过,便载了下官一截儿。” 赵珩仍在打量林霰,林霰的脸色太差了,已经不止是苍白,可以说是灰白。他视线一低落在林霰的手上,旋即笑了一下:“林大人,你和大历公主,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林霰目光坦荡:“确实不合礼数,但公主与下官内心坦荡,倒不惧流言蜚语了。” 赵珩往前上了一步,欠过半边身体,几乎是贴着林霰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然说:“林霰,你命确实大。” 林霰没动。 “不过霍松声有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本王就不知道了。”赵珩语调轻松,“啊,本王差点忘了,你与松声并不相熟,想来并不在意他的安危。” 说完,赵珩站了回去,饶有兴致地欣赏林霰的表情。 可很快他便失望了,因为林霰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林霰微微勾动唇角,波澜不惊道:“王爷,您确实多虑了。” 林霰绕过赵珩,对赵韵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二人便并肩进入殿内。 深红色袍袖之下,林霰不经意攥起了拳,手上的伤口被这个动作带起痛感,林霰的眼尾不受控的猛跳两下。 · 出了官道,远看一片崇山峻岭,符山就在其中。 这处山脉地势偏高,有些险峻,能藏人,也是林霰将聆语楼总舵建在这里的原因。 霍松声走到这里才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东厂的人是追着他过来的,赵珩的人在前面围堵霍城。 霍城手中没有兵马,此次回长陵不会带太多人,身边多半只跟了殷谷溪那支精良府兵。林霰也是想到这一层,才会抽调聆语楼杀手保护霍城。 可现在,霍松声正在将人往霍城的方向带。一旦他和霍城会合,东厂和赵珩的亲兵势必会立刻联合起来,对他们父子进行围剿! 霍松声猛地勒马,马蹄受力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残阳如血,一缕缕尘烟飘然而起。 春信诧异地看向他:“将军?” 霍松声本就长相硬朗,黄昏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更显得轮廓分明。 马儿哒哒晃动着脚步,霍松声在春信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调转了方向。 “将军!” 霍松声并不是天生的良将,他幼时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不懂朝廷诡谲与战场残酷。他的成长,他所有的勋章都是在一场又一场战斗中拼杀出来的。他打过最硬的仗,受过辱,险象环生过,输过,但从来没服过输。 松霜剑一点点脱离剑鞘,剑柄上的霜花吊坠在斜阳稀疏的光华中被染上浓烈的颜色。 霍松声要尽可能拦住东厂的人,不能让他们和赵珩的府兵会合,他要拖延,拖到霍城赶上来! “驾!” 霍松声用力抽了下马屁股,长腿一夹,突然向山路上疾驰而去。 · 宫中家宴,按例皇室子弟亲眷都要出席。 广垣宫陆陆续续进着人,林霰坐在左侧第二排首个位置上,比部分亲王坐的还要靠前,足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林霰身边就是赵冉,赵冉三年没有回宫,刚才进门时引起不小骚动。 三年前赵冉离开长陵时,最后一次在广垣宫亮相是穿着僧人衣裳的,当时他已剃光了头发,来宫中拜别皇帝,亦是表明自己的心志。今日他没有再着僧侣服饰,而是换上皇子宫服,因为没有头发,他还用一块藏色围巾将头颈一块包裹起来。 三年过去,如今赵冉以这副形象再次出现在宫中,无疑是告诉所有人,他已决心要重返长陵。 林霰与赵冉没有过多交谈,只是落座时打了个招呼。 反观赵珩似乎是坐不住了,端着酒杯从对面来找赵冉寒暄。 二人你来我往喝了几杯,互相试探着。 林霰低着头听他们说话,右手时不时捏起左手背上的伤口,他必须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过了一会儿,河长明也来了,坐在林霰对面。 河长明出行身边会跟着司南鉴的小官,这是皇帝给他的特权,准许他带着侍从入宫。 林霰看了眼跟在河长明身后的人,对方恰好抬起头来,晃一口白牙朝林霰笑了笑,是谢逸。 赵珩也看见河长明进来,回过头,视线扫过谢逸时顿了顿。 这个人他没见过。 这时,小太监吊着嗓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皇上驾到——” 满座臣子纷纷起身,待赵渊出现,整齐行礼:“参见皇上。” 赵渊尚未坐上皇座,便抬手一甩袖子:“坐吧坐吧。” 秦芳若迈着碎步紧随赵渊身后,金阶下提起臂,让赵渊搭着他上去。 一年一次的宫中家宴,明日又是赵渊最重视的请神节,他心情极佳,坐下便开始笑,将下头坐着的人挨个看了一遍,看到赵冉时明显一顿,竟勾勾手指,让赵冉上殿前去。 赵冉起身离席,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 到了阶下,赵渊又勾勾手:“上来,让朕好好看看。” 再往上就是龙椅,广垣宫金光璀璨的台阶从来都只有赵渊一个人踏。 赵珩紧盯着赵冉的脚步,看他一步步走上金阶,跪在赵渊脚边,眼神不禁变得阴沉起来。 赵渊拍拍赵冉的肩,似乎在借此判断儿子这些年独自在外过的好不好,然后说:“晏清,你我父子几年没见了?” “晏清”是赵冉封王时御赐的封号,大历朝皇子封王都是单字封号,唯独赵冉不同,当年赵渊破例封他二字亲王,在宫中为他修建宫院,准许他住在宫里,可谓荣宠一时。 赵冉回答道:“父皇,上次一别,已有三年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赵渊手还搭着赵冉的肩,“父皇年岁大了,这些年时常梦见你们小的时候,醒来就想见见人,可你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你自己说说,应不应该?” 赵冉深深地低下头:“父皇,儿臣不孝。” “今日家宴,朕见到你甚是欢喜,便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赵渊又一次给了赵冉一个台阶,“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 赵冉跪地拜了赵渊三下,说道:“令父皇忧虑挂心三年已是大罪,儿臣只想日后能有机会弥补皇恩,将功赎罪。” 赵渊挂着珠串的手放在赵冉脸上,被体温暖热的珠玉就这么蹭着赵冉,这个动作有些温馨,竟有些像宫外一对寻常父子。 “知错就好。”赵渊笑着说,放赵冉回去了。 赵渊需要赵冉,亲自写玉帖让他入宫,唤他封号,都是主动示好,但他是一国之君,当年赵冉放弃皇子身份离宫是大逆不道,在这件事上,赵冉必须向他认错。 座下亲王皇子眼睁睁看着赵冉上了金阶,又看着他从金阶下来,前后短短时间,可朝中局势已经发生巨变。 赵冉回到位子上,赵渊将人都看了遍,发现霍松声不在,于是问道:“松声呢,他怎么没来?” 这话是问秦芳若的,玉帖都是他负责送到各家手中,今年来赴宴的名册赵渊看过,特地加上了霍松声,没道理将他漏掉。 秦芳若张望一眼,说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南林侯府看看,是不是小侯爷路上耽搁了。” 赵渊面露不满,还没发话,林霰突然开口:“皇上,不用问了,霍将军已经出城了。” 赵渊眉毛一竖:“出城?” 林霰点点头:“早上翰林学生给下官送文书,说见着霍将军带了几个人出了城,不知是要去哪。这个想必宸王最清楚,驿站应当有通报。” 赵渊看向赵珩。 赵珩嘴角抽动,林霰果然狡猾,皇帝对霍松声的动向非常敏感,三番五次借口将他留在长陵,若是被他知道霍松声出了城,还不得立刻警铃大作发动人去查? 林霰主动暴露霍松声出城的消息,还将话锋引到赵珩身上,他掌管全国驿站,若是不知道这事儿就是失职,明知皇上在意,知道这事儿不报也是失职。 赵珩咬咬牙,说道:“回禀父皇,驿站确实给过松声出城的消息,儿臣已经派人去追了,本想待家宴过后再向父皇禀报。” 此时赵渊却回想起几天前,霍松声问他要酒的事,当时霍松声说他们二人私下有联络,还要请赵珩喝酒。 他们俩个何时起交往的这么密切了?赵珩没有及时将霍松声出城的消息上报,究竟是不想影响家宴,还是已和霍松声密谋过什么,故意放他离开? 赵渊生性多疑,他不放心赵珩,转而命秦芳若调动东厂去找霍松声,务必要将他带回来。 秦芳若领了命,步下长阶去传令。 他要从左侧出殿,经过林霰身边时,明红色官袍的宽大袖口不慎碰倒了林霰放在桌角的酒盏。 酒盏青铜材质,落地时声响很亮。 秦芳若后退一步:“奴婢该死。” 林霰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酒盏。 赵渊看着他们,眉头一皱:“林卿,你的手是怎么了?” 林霰手背上的伤口太大了,紫红色的一片十分引人注目。 林霰微有些愕然地挡了一下手。 赵渊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灰头土脸的,你来,让朕看看。” 林霰将手背到身后去,说话时目光淡淡的从秦芳若脸上带过去:“皇上,臣只是身体不大舒服,老毛病了。” 林霰手上的伤很新,一看就是刚弄的,讲话还躲躲闪闪,赵渊脸一拉:“什么毛病还能将手伤成那样?林卿,朕不喜欢讲谎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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