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翊:“……” 天塌地陷,不过如此。 楚召淮猛地一偏头,手揪着姬恂的袖子,将半张脸抵在他坚实的手臂上挡着,唯恐笑出来伤了世子的心。 姬恂一阴阳怪气就爱将名字改为“世子”、“王妃”、“殷统领”这种称谓,讥讽味十足。 姬翊眼睛都红了:“爹……” 本来觉得这段时日爹的脾气变好了,怎么更会说刻薄话了? 姬恂瞥他:“护国寺是礼佛圣地,你难道还想成日东奔西跑地玩闹吗?” 姬翊委屈地道:“不想,我会好好陪着召淮静养,等爹来接。” 姬恂勉强满意了,微微侧头就见楚召淮抱着他的手臂,半鼓面颊,憋笑憋得满眼是泪。 姬翊刚找了个远离他爹的位置坐好,就听姬恂忽然道:“下去,坐后头那辆马车。” 姬翊一愣:“啊?” 后头的车好像都是他和楚召淮的书。 姬恂看他一眼。 姬翊登时一个激灵,忙不迭下车了。 刚蹦下去,马车里就传来楚召淮的笑声。 姬翊:“……” 他爹真偏心。 楚召淮笑完也觉得不太厚道,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姬翊年纪小,贪玩些实属正常,王爷对他还是不要这般严苛。” 姬恂垂眼看他:“好。” 楚召淮:“……” 怎么他说什么姬恂都应好? 楚召淮不太适应,又往里挪了挪,恨不得凿个洞爬出去。 这时,马车晃悠悠动了。 姬恂见他浑身紧绷,体贴地往外坐了坐,笑着道:“王妃若困了,就在车上睡一觉吧。” 楚召淮最近总是困倦,好像睡不够似的。 他本来也打算在车上眯一会,但偌大车厢全是独属姬恂的气息,严丝合缝包裹着他,将人搅得脑袋混沌,乱得要命。 楚召淮不知要如何面对姬恂,只好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装死。 即使和姬恂圆过房,楚召淮仍想着有朝一日回家去,不过这是建立在姬恂不需要他的基础上。 如今姬恂倾慕于他,等他病好,依照他的性子真的会心甘情愿放自己回去吗? 楚召淮越想越觉得忐忑,羽睫都在胡乱颤着。 ……好像有视线在看他,直勾勾的,将他脸都看得不着急泛起热意。 楚召淮轻轻呼了一口气,做足准备,倏地睁开眼睛,打算吓他一跳。 楚召淮睁眼极快,姬恂连多少的空当都没有,直接被逮到。 果然在看他。 楚召淮等着看他心虚。 ……就见姬恂交叠着双腿,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着笑的视线始终直直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欲望。 楚召淮:“……” 和、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楚召淮顿时哑火了,连质问都问得极其没有底气,干巴巴道:“王爷……怎么偷看我?” “嗯?”姬恂挑眉,“本王光明正大,何来偷看一说?” 楚召淮:“?” 楚召淮彻底服气了,正要继续闭眼装睡。 姬恂道:“既然睡不着,不妨说些话?” 楚召淮假睡被拆穿,只好不情不愿睁开眼,但他不想看姬恂,只好垂着眼盯着他手中金光闪闪的鸠首杖猛瞧。 忽然,鸠首杖动了动,随着那只宽大温热的手缓缓凑到他面前。 楚召淮眨了眨眼,疑惑看去。 姬恂将鸠首杖递给他,挑了挑眉:“拿着。” 楚召淮从一开始就很好奇这金光闪闪的鸠首杖是不是真金子,见姬恂递来故作镇定地接过来,手腕微微一沉,险些坠下去。 沉甸甸的手感,竟是真金子? 圣上御赐璟王的鸠首杖比寻常要短上半截,握着恰好能到腰迹,上方雕刻着“长岁熙春”,鸠首因常年抚摸已变得光滑锃亮。 楚召淮好奇地捧着左看右看。 做工精细,又舍得用金,就是矮了半截,寓意也不对。 楚召淮边看边问:“鸠首杖往往是给老人或长辈,为何圣上会赐予你这个?” 姬恂懒懒笑着:“警告本王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切勿不自量力,和小辈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贻笑大方。” 楚召淮“哦”了声,手指缓缓抚摸着鸠首。 姬恂倚靠在车壁上看他:“王妃也觉得本王不该抢小辈的东西吗?” 指腹摩挲“长岁”二字,楚召淮想也不想道:“圣上的皇位不也是杀兄弑弟夺来的吗,王爷血统纯正,名正言顺,何谈该不该?” 姬恂眼瞳遽尔一缩。 楚召淮嘴比脑子快,说完立刻后悔了。 皇室秘辛那是他能随意谈论的,赶紧找补道:“咳,我失言了,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姬恂忽然笑了起来。 楚召淮被他笑得脸都热了,不敢再看,赶紧将鸠首杖递回去。 姬恂却不接,眼中全是笑意:“王妃拿着吧。” 楚召淮“啊?”了声:“我……拿鸠首杖吗?” “嗯。”姬恂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笑眯眯道,“若王妃想要趁机会逃回临安,正好将这鸠首杖融成金子当盘缠。” 若在之前楚召淮八成以为此人在阴阳怪气,但此时细品这句话,总觉得有种试探的意味。 试探什么? 想试探自己在楚召淮心中的地位? 楚召淮琢磨不透,只好说:“我是去休养的,又不是翻山越岭躲难,逃什么?” 姬恂笑意更深:“王妃这话是指心甘情愿留在……京城的吗?” 留在我身边。 楚召淮嘴唇一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将鸠首杖往他手里塞,转移话题:“这是御赐之物,你若不拿着圣上怪罪要如何是好?” “没事,他不会再有机会怪罪本王。”姬恂意有所指,漫不经心道,“你就当帮本王收着,下次来接你时再还回来。” 楚召淮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推拒两三回也没让姬恂收回,只好将鸠首杖抱在怀里,唯恐磕了碰了。 好沉。 纯金打造的鸠首杖,若是融了能有多少呢,够他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楚召淮抱着沉甸甸的手杖,开始在脑海中编排。 姬恂一走他就将鸠首杖抱着下山,找匠人将鸠首杖融了,揣满满一兜子金子扬长而去,姬恂回来接人发现被骗了鸠首杖,怒不可遏,下海捕公文抓他。 编到这儿,脑海浮现姬恂暴怒的表情,他没忍住乐了。 楚召淮还病着,马车走得极慢,晃晃悠悠即将黄昏才终于到了护国寺山脚下。 一路上姬恂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楚召淮,好像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住。 楚召淮没忍住又睡了一觉,马车摇晃停下的动静将他唤醒,揉着眼含糊道:“到了?” “嗯。”姬恂抬手将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理好,“时辰太晚,本王……我要先离开,就不送你上去了。” 楚召淮打了个哈欠,温顺点头:“好的嗷。” 姬恂没忍住笑了,又叮嘱道:“白院使会每隔几日过来为你请脉,记得照顾好自己,姬翊若太吵你便记下次数,等我回来罚他。” 楚召淮“噗嗤”一声乐出来:“不至于。” 姬恂又随意说了几句。 “我知道的。”楚召淮见他难得这么多人话,抿着唇笑,“本神医妙手回春,哪会将自己医死?王爷放心便是。” 姬恂笑了:“好。” 两人说完,估摸着时辰,姬恂就算再不愿也只好起身要离开。 楚召淮见他要走,心间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又酸又疼,他眼瞳睁大,忽然往前一探。 ……握住姬恂的手。 姬恂手一颤,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回头看他。 楚召淮伸手到一半就后悔了,但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不争气的爪子握上去,还死死抓着不撒开。 姬恂笑了起来:“王妃舍不得我?” 楚召淮恨不得死了得了,憋了半天,终于道:“我我有东西要给王爷。” 姬恂身形如闪电,一眨眼就坐了回来,偏偏脸上还优哉游哉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留片刻吧。” 楚召淮:“……” 楚召淮将即将出口的阴阳怪气憋回去,从袖中拿出个小册子。 姬恂眉梢轻动:“这是要骂本王的话?” 楚召淮又想笑,强行绷着脸,道:“不像王爷的《王妃记住》那般无趣——这是我……我的……” 后面几个字似乎羞于启齿,“我的我的”半天,楚召淮终于硬着头皮在姬恂注视下蹦出几个字。 “……全部家当。” 姬恂一怔,脸上玩味的神情缓缓消失了。 楚召淮新得了东西——哪怕是路边捡到一文钱也会高高兴兴记录在小册子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专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夫人的嫁妆、姬翊给的银子银票、西洋钟、小麒麟木雕…… 就连每月领的月钱也一笔一笔记录着。 姬恂问:“给我这个?” “嗯嗯。”楚召淮有些难为情,“和王爷一掷千金相比,这些家当微不足道,但……但也能买到不少东西。” 姬恂接过册子,注视上面零零碎碎的记录,心中一时说不出何种滋味。 许久,他问:“为何要给我这个?” 楚召淮笑了下:“上次在鬼门关转了几圈险些回不来,我就想若我有朝一日真的死了,这些东西得找个人托付。” 姬恂手狠狠一颤。 楚召淮挨过来将册子的最后一页掀开给他看:“我这儿都分好了,我娘的嫁妆到时就劳烦王爷给我舅舅,其余的东西您随便处置,银票留着,其余的杂物扔了便好。” 姬恂注视着楚召淮的侧颜,伸手抚向他的脸。 楚召淮脸一热,赶紧缩回去,讷讷道:“王爷就收着吧——啊?什么,哦哦哦王爷马上出去!” 向根本没说话的殷重山答完话,楚召淮赶紧催促姬恂:“王爷快些走吧,殷统领在催呢。” 殷重山:“?” 冤枉啊。 姬恂眸光微动,忽然没来由地道:“叫我的名字。” 楚召淮一愣:“啊?” “叫我的名或字,莫要叫王爷。”姬恂说。 楚召淮只有在盛怒之下喊过“姬恂”“姬明忱”,乍一让他毫无征兆地叫,总感觉像是让他赤身裸体似的,莫名觉得害臊。 “这……不恭敬。”楚召淮干巴巴道,“王爷千金之躯,我……” 姬恂也不为难,笑着道:“既然王妃不愿,那便算了,毕竟那日病发王妃为我解毒时,也听了不少句,知足了。” 楚召淮:“……” 楚召淮怒道:“姬明忱!” 姬恂哈哈大笑:“叫得真好听。” 说罢,不顾楚召淮愤怒的登时,姬恂大掌按着楚召淮的后颈一用力,覆唇上前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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