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音贯耳的攻击下,两人那点在外人面前演出来的不和差点就要加上点真实了。 太子自讨没趣,也没再挑衅。 姬恂懒洋洋坐在轮椅上,那弓箭都要被他擦秃噜皮了却愣是一箭未出。 燕平帝也看不下去了,笑着道:“明忱不去纵马跑一圈吗?整日坐着身子可是要僵了。” 姬恂道:“林统领前去保护太子殿下,若臣弟不警醒着点,圣上受了惊可是臣弟的罪过了。” 燕平帝哈哈大笑:“你啊,这张刀子嘴竟也能说出甜话。” 姬恂也跟着笑了笑,道:“皇兄不去吗?” 燕平帝叹了口气:“朕老了,比不上从前。” 姬恂含笑道:“陛下自谦了,臣弟瞧着您的脸色比臣弟还要康健,真龙天子定是长命万岁。” 燕平帝被几句话哄得笑起来,微微一抬手,徐公公颔首上前,恭敬将一把长弓奉上。 姬恂眸光一动,面上没有丝毫异样:“皇兄,这是……” “这把长弓是宁王数年前征战所得,朕已拉不动这把弓,便赏与明忱吧。”燕平帝叹了口气,“也算不枉费宁王千辛万苦寻得的苦心。” 姬恂身后护卫垂着眼,脸色微微一变。 赐弓便是强行让姬恂策马入猎场狩猎。 天子赏赐,拒接便是违背圣意。 护卫正警惕着,就见姬恂视如珍宝地接过长弓,指腹缓缓摩挲着那把重弓,讶然道:“的确是把好弓,多谢皇兄。” 燕平帝道:“明忱喜欢便好,去吧,试试你的弓。” 姬恂颔首称是。 侍卫将一匹高头大马牵来,璟王持着短手杖缓慢上前,勒住马绳翻身上马,完全看不出是个瘸子。 燕平帝在大帐边冷淡注视着他。 姬恂垂头一礼,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璟王离去后,整个大帐的侍卫瞬间散去一半。 燕平帝转身回了大帐中。 一人穿着侍卫官袍的男人被徐公公带着缓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晋凌布政使付松茂,参见陛下。” 燕平帝淡淡笑了:“付松茂,差事办得不错。” 付松茂是前年高中的榜眼,瞧着年纪轻轻相貌清俊,能在被姬恂牢牢把控的晋凌全身而退,自是极其有手段之人。 “能为陛下分忧,臣之所幸。” “晋凌账目错综复杂。”燕平帝淡淡道,“你如此聪明,该知晓如何做。” 付松茂自然知晓陛下要在这猎场中趁姬恂未带多护卫之际,拿他查到的账目做筏子先发制人,不让晋凌和宫中和姬恂交好的朝臣有相助之机。 若是能为陛下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必是封侯拜相的头功。 付松茂掩下眸底野心,一个头嗑下去:“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就在这时,徐公公急匆匆进来:“陛下!” 燕平帝眉头一蹙。 “太子于猎场遇刺!” 燕平帝眉梢动了动,神态并无多少紧张担忧,冷淡道:“皇家猎场,林统领又跟着,能出什么事?派人去救便是,急什么。” 徐公公见陛下这个反应,也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松了口气。 “是。” 扑鹿台四周皆有侍卫巡查,必然不可能出现外来刺客。 太子遇刺八成是做戏。 姬恂策马行走山林间,手中懒洋洋摩挲着那把长弓,暗卫跟在他身侧,警惕注视着四周,唯恐蹦出来刺客暗杀。 路上遇到过几只猎物,姬恂却看也没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暗卫犹豫半晌,问道:“王爷想猎什么?” “鹿。”姬恂随意道。 暗卫疑惑道:“去年不是在光禄寺买了一只鹿吗?” 姬恂瞥了他一眼:“你上峰是谁?” 暗卫知晓王爷不记人,颔首道:“周统领。” 姬恂嗤地一笑。 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真是一脉相承。 一旁护着的其他暗卫神色古怪。 圣上赐弓强行让王爷离开大帐,想必是准备在猎场动手,此等险境,王爷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闲聊?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保护太子殿下——!” 姬恂眉梢一挑,也不猎鹿了,纵马朝呼救声而去。 丛林抽了新芽,策马穿过稀疏树林,远远瞧见太子殿下正驾马在原地踱步,东宫护卫围着半圈将人护住,抵抗前方身着黑衣的刺客。 姬恂笑了声,直接拉弓搭弦。 咻。 寻常人甚少能拉弓这种重量的长弓,姬恂手臂肌肉绷紧,倏地一放,箭穿破丛林带着破空之声,转瞬将刺客射下马。 太子一惊,愕然看去。 姬恂动作极快,眼睛眨也不眨将十几支箭射出,太子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刺客已悉数被射中,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血流了满地。 血腥味弥漫四周。 姬恂轻飘飘握着长弓溜达过去,笑着道:“太子殿下受惊了。” 太子看着那把重弓,艰难吞咽了下。 数十丈之外,准确无误将所有刺客射中,箭无虚发,若他对自己起了杀心,恐怕此时他已命丧黄泉。 好在箭已射光了。 太子脸色苍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多谢皇叔相救。” 姬恂谦虚道:“太子迟早一日要成为天下之主,本王为臣子,救下储君自然是本分。” 太子一愣。 这话听着,不太像姬恂能说出来的。 太人了。 而且璟王野心勃勃,怎么可能轻易向他示弱? 太子心生警惕,面上不显:“皇叔言重了——这些刺客来历不明,还是先回大帐告知父皇。” 姬恂含笑:“太子殿下,请。” 太子点头,牵着马绳往前奔去。 姬恂正要勒紧马绳,却见方才太子身边的护卫已不知何时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包围住。 璟王府暗卫瞬间拔剑。 姬恂懒洋洋地拨弄腕上的小金币,淡淡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坐在马上漠然瞧着:“璟王勾结刺客,意图谋害储君,孤是在为父皇分忧。” 姬恂注视着太子许久,忽然蹙起眉:“太蠢了。” 太子没想到姬恂会如此直白地骂他,脸色倏地一变。 姬恂嘴本就毒,此时更是懒得收敛:“你和老三的脑袋长着只充数吗,一个个脑袋空空,啊,本王懂了,怕是你二人所有脑子全都长在抄秋那了。” 太子怒道:“姬明忱!” “瞧,被人说了几句话便逼急了。”姬恂笑了,“抄秋可不会如此。” 太子命好,否则不可能蠢成这样还能躺着便被立为太子,从小到大他听过不少人说过诸如“唉,若是抄秋公主是男儿身……”这种话。 姬抄秋比他聪明伶俐,兵书策论一点就通,连燕平帝有时也会用一种极其惋惜的眼神注视着她。 太子知晓父皇在惋惜什么。 可那又如何,一旦姬抄秋露出想要夺位的苗头,父皇依然还是轻而易举将她按在尘埃中,再聪明也无法同自己比肩。 如今过去多年,太子本以为自己已摆脱幼时姬抄秋的阴影,可姬恂轻飘飘一句话却让他勃然大怒。 “杀了他!”太子冷冷道,“莫留全尸!” 姬恂淡淡注视着他,并不觉得恐惧。 身后便是太子特意寻找的悬崖,姬恂退无可退,若想离开只能和太子护卫拼杀,这样更是佐证“刺杀”之事。 太子护卫拔刀正要上前,忽然耳畔一道惊雷劈下。 砰—— 姬恂眉尾一动,似乎笑了下。 那不是雷。 是火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焰火爆炸后的气息,随着风拂来刺鼻难闻。 太子离得最近,马猛地受惊,不受控制朝着前方奔来。 众人一惊,忙前去拦。 “太子殿下!” 可还未完,那爆炸声仍然在继续,且越来越近,随着一堵灰尘形成的烟墙轰然朝这边袭来,直接将众人吞没其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惊得数里外的大帐也能听到,燕平帝眼皮重重一跳,飞快掀帐而出。 飞鸟密密麻麻飞上天空,像是受了极大惊吓。 远处烟尘直冲云霄。 燕平帝有种不好的预感,厉声道:“太子在何处?!” 这时,浑身是伤的侍卫策马匆匆而来:“回陛下,太子遇险,璟王殿下前去营救,可……可不知为何遇到火药伏击……” 燕平帝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徐公公赶忙扶住他。 远处的动静还在轰然炸着,燕平帝罕见失了态:“快将太子给朕找回来!快去——!” 护卫一惊,忙前去寻人。 燕平帝呼吸艰难,踉跄着被扶到大帐中坐好。 火药…… 前段时日黄鹄阁也曾有死士携火药袭击皇子,姬恂为此还杀了不少人,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此事便不了了之。 今日为何又有火药在猎场埋伏? 付松茂已准备今日就将晋凌账目之事在百官跟前捅出来,可却突然遇到火药刺杀…… 姬恂他知不知情? 或者说他早已知晓付松茂回京,也知道今日恐怕要不得善终,所以孤注一掷刺杀太子? 老三人已吓晕数日,不知还能不能醒来,若太子再出事…… 燕平帝冷笑一声。 姬恂真是打得好算盘,就算没有太子,他也不可能…… 刚想到此处,陆无疾浑身全是硝烟气味的策马而来,下马时险些摔倒地上,匆匆跪在地上:“陛下!” 燕平帝抖着手站起来:“太子呢?” 陆无疾眼眶通红:“太子和璟王殿下遇火药袭击,生死一线间,璟王舍身救太子被炸成重伤,此时已跌落悬崖,生死不明!” 燕平帝一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在外头聚集的百官听到这个消息,也皆是怔住。 煞神……救、救太子?
第67章 姬恂和太子向来不对付, 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只为护太子平安? 不仅燕平帝不信,在场大臣皆是满脸狐疑。 燕平帝神色难看,冷声道:“太子可安好?” 陆无疾满头是汗, 道:“太子殿下……一手一足, 负伤,已送至大帐,太医正在医治。” 燕平帝身躯遽然摇晃了下。 陆无疾一头磕在地上:“陆无疾保护不力, 请陛下赐死!” 燕平帝呼吸急促, 脸色灰白得极其难看, 他刚要说什么, 却猛烈咳了几声, 徐公公赶紧上前将一颗金丹拿出喂给陛下。 片刻后燕平帝才缓过呼吸,他闭了闭眼,艰难道:“璟王不顾自身护卫太子, 陆无疾,速速带人去寻璟王, 朕要……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最后一句话像是含着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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