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白默然,褚淮又道:“或者归顺于我们,为我们所用,日后外戚被清理肯定会有不少职位空缺,你们也可补入其中。” “这两条想来都是你们日后不错的选择。” 褚淮提条件时像是外戚被铲除这个前提已经达到一般,毫无疑虑。 瞿白迟疑地看着褚淮,不确定自己怎么回答。 “二当家,我现在能这么说自是有十足把握,若外戚还继续猖狂,我们也不会威逼你们。” “若是外戚之后更是严苛,我们又该如何?” “二当家,外戚掌权之前,你过的可是这种民不聊生的日子?” 瞿白语塞,先皇在时家国平和,现在怎么能比。 “垣国非无明君,只是奸佞当道,宝珠蒙尘,你总要选择信或是不信,”褚淮轻叹一声,“我无意威胁,但如果你们拒绝,日后我们恐怕只能兵戈相见,没有机会如这般和谈,这肯定是你我都不想看见的。” 瞿白下意识看了一眼乔逐衡,昔日名将也在这里,乔家被外戚害得多惨人尽皆知,瞿白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昨天我已经见识了你们的本事,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给我确凿的证据,证明你们的身份。” 褚淮慢慢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看起来有些年份,这是一张通缉令,是公孙闲偷偷留下的,现在垣国应该没几个地方再能找到。 通缉令上画的乔逐衡同真人八分相似,还有那银枪一支,辨认起来实在容易。 瞿白仔细看过后小心叠起来通缉令还给褚淮:“我知道了,我可以现在给你们留书以证,如你所言。” 通缉令的作用发挥完褚淮立刻烧毁,以免留下什么把柄,瞿白则命人呈纸笔低头开始留书。 原本乔逐衡的通缉令满城飞,不过不知为什么通缉令贴下去第二天就又被揭了,公孙闲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留下来这一张。 这个问题当时没被褚淮注意,毕竟外戚行事诡怪,朝令夕改常有,不足为奇,现在再看总觉得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了,褚公子看看如何。” 褚淮赶紧回神,接过对方写的东西,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无误。 “我现在已经如褚公子的意表了态,也希望褚公子能给我们一个承诺,日后不会伤害我们。” “好说。” 瞿白在自己写的那份上按下手印,褚淮也另起一封交给瞿白。 “其实我一直有一事好奇,你一个读书人是怎么想到上山落草,还成了寨子实际的一把手。” 瞿白听了竟然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说起来话长,我来自然也是因为外戚迫害,不过我和他们不太一样,阿絮是高家的庶女,我同她心意相通,为两人能长相厮守才来这里。” 褚淮:“……”不得不说,瞿白的胆子还真是大。 “我在读书这方面实在不上道,辛苦学了十几年也只中了一个秀才,之后连年落第,父亲他……约摸也是看不下去,早早故去,”瞿白摸了摸脑袋,满是惭愧,“后来遇见了阿絮,她是高家的人,本不可能和我这个破落户有什么牵连,加上当时实在走投无路,索性带阿絮私奔,想着只要两人能在一起,落草便落草吧,山上多是草莽,不懂经营的事,也就我读过些书,能给出出主意,一来二去也有了些地位,之后没想到山下起了乱子,越来越多的人上山,我们的金坡寨也越来越大,原来的弟兄实在是忙得转不过来,就把寨子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我打理,也不知怎么回事,大家渐渐就把我当做一把手敬着……我也不知怎么办,只能先如此。” 褚淮轻咳一声:“瞿兄弟……也是个人才。” 能把这么大个寨子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虽瞿白在读书方面不怎么样,但经营方面倒颇有天分,只是这个天分的应用地方或许和大家想得有些不太一样。 正说着话稳婆突然跑出来:“二当家,夫人叫你去呢。” 瞿白有些抱歉地拱拱手,褚淮没有阻拦:“请便。” 乔逐衡在这里的作用只是一个撑腰的角色,看褚淮已经谈妥起身离开。 两人刚走没多远瞿白又追来:“二位留步,这孩子出生也是托了两位的福,你们想看看吗?” 褚淮看看乔逐衡,后者没有表态。 “那自然最好了。” 阿絮生完孩子还很虚弱,和婴儿分开两屋,褚淮他们去时看见孩子正咬自己的手指。 这是褚淮第一次看见婴儿,眼中是毫不掩饰惊异和好奇,乔逐衡则不动声色站在门口。 “好小……”这是褚淮唯一能想到的形容,他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抓住这个孩子。 小孩子不认生,竟然咿咿呀呀伸手似乎想要抓住褚淮放在摇篮边的手,褚淮看看瞿白,得到许可后小心伸出一只手指触了触孩子的手心,触感像羽毛一样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 婴儿发出咕咕的笑声,瞿白也欣慰地笑着:“看来他很喜欢你呢。” 告辞后褚淮还沉浸在方才和婴儿互动的惊奇感中,这绝对是最新奇的一次体验,可惜只有他一人体验了。 “乔将军刚才为什么站那么远?” 乔逐衡目不斜视:“我杀气太重,靠近应该不好。” 这回答太认真,褚淮想不出应对的话,缄口不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乔逐衡突然蹦出来一句,褚淮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我已经够不孝了,再多几桩也无妨,但怀之他不应该被我牵累。” 乔逐衡有些低落地垂下眼睫:“你说,我对怀之的感情是不是应该趁早放弃。” 褚淮在原地动弹不得:“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乔逐衡凝视褚淮半晌,有几分伤感:“或许……这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第八十二章 人自难料事无常 难道乔逐衡这几天情绪起伏就是因为这件事?褚淮坐在阶梯上陷入沉思,有些苦恼。 他再擅长探究人心也没厉害到能读心的地步,尤其这几天乔逐衡有意回避他,更无从知晓乔逐衡的动向。 眼下还有事情牵着褚淮,没有时间操心乔逐衡的感情问题,只求这人别搞什么幺蛾子就是。 那边秦一铲按照褚淮指示据自己之前找到的线索搜寻皇陵入口。 原本褚淮想找骁影卫来帮忙,人手多总会方便些,要是遇见外戚也不至于落入前后交困的地步,可惜骁影卫另有要事难以脱身,前夜千里传信以言明。 褚淮摊开唐绍言辞恳切的信,纵已经看了不少遍心仍有些不是滋味,信上说那位宫中暗助乔逐衡的人前段日子拜托他们一件事,骁影卫现在已经回皇城了。 一身不侍二主乃是常理,现在能号令动骁影卫的应当只要乔逐衡才是,不过骁影卫实在特殊,他们是受命协助乔逐衡,若他们旧主有求也不好拒绝。 更何况这人在朝中越过外戚于危难中协助乔家,不可能放任他有危而不顾。 “褚老弟,走了!”准备轮班的小队向坐在阶梯上发呆的褚淮招招手。 “哎!” 褚淮拍拍自己的衣服跟过去,他和乔逐衡为顺利达成目的只向二当家坦白了身份,其他人并不知道两人来此真实意图,所以该轮值还是得老实上勤。 走到半路正好遇见回来的一支队伍,领队的是乔逐衡。 一战分高低,乔逐衡现在可是大家分外敬仰的人,褚淮笑着向他示意问候。 “乔兄弟,回去了?” “嗯,”乔逐衡礼貌回应,并没有看褚淮,“辛苦你们。” “一样一样。”领队拍拍乔逐衡,带着大家向山下继续去。 乔逐衡目不斜视带人离开,褚淮有几分尴尬摸了摸鼻子,他最近也没得罪乔逐衡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大胆肯定是迄今金坡寨里晋升最快的,先前和他共战看他那得心应手的模样,真是半点嫉妒都生不出来,”等乔逐衡一队走远了,一个人揽住褚淮有意套近乎,“你和他是兄弟,真是太幸运了!” 褚淮干笑:“确实。” “他肯定会分你些好处,以后兄弟你富贵了,可得带上我们。” 褚淮没想到这个山寨里身份区别也这么分明,仍尴尬应着是。 倚靠着瞭望岗的围栏,褚淮把玩手中千里眼,乔逐衡不是那种有了好处会忘了兄弟的人,诓论区区一个金坡寨能给他这个昔日将军什么好处,浅水困龙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不过……他这两天的表现还真像是翻脸不认人。 褚淮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回忆这两天乔逐衡的反常,褚淮找不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乔逐衡难不成真被别人家的孩子刺激到,想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可他那个语气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冠冕堂皇,褚淮皱眉,这个词用得很微妙,要是按照褚淮的理解就像是乔逐衡以此为借口替自己打算,说是为了不让怀之受到道德谴责,其实是不希望自己成为不孝的那个人。 “好难……”褚淮自言自语,他一直自以为了解乔逐衡,仿佛这人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谁知相处越久越是看不透。 褚淮不喜凭空乱想,但现在乔逐衡的反常举动很难不不让他心烦,表面看着没什么事心里其实早乱成一锅粥。 当局者迷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褚淮生出几分无助的情绪,早该知道这世上唯有人心难以琢磨,自己却还是落入这个陷阱。 值完勤褚淮磨磨蹭蹭不太想回去,秦一铲在外面忙着探皇陵,药罐儿则上山下山给二夫人找产后养身子的药,整个屋里除了下面躺着一具梆硬的尸体只剩下乔逐衡和褚淮。 开始的沉默不算什么,随着时间推移满屋死寂,好像屋里躺了三个死人一样,那才是最让人压抑的,简直让褚淮喘不过气。 以前乔逐衡闹情绪也不是这样的啊,褚淮想不出所以然,进屋看人背对着自己躺着更郁闷。 褚淮抱臂在床上又想了许久,捋了半天思路突然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辫小辫儿! 这事太小了,只是寻常一日的一个小小插曲,褚淮压根没想过这事,不过也是从那之后乔逐衡的情绪一直不对。 不应该啊,褚淮捂住脸,乔逐衡不会这么小心眼吧,何况自己也道歉了,还是乔逐衡有起床气? 褚淮越想脑袋越疼,这事非得整明白不可:“乔将军。” “怎么了?”隔壁床的乔逐衡回答得挺快。 “之前在你睡觉的时候开你玩笑很抱歉,你别放在心上。” 乔逐衡默了片刻:“没关系,我也没放在心上。” “那你这两天为什么老避着我?是我做错了其他什么事吗?” 褚淮寻常说话七拐八拐让人摸不到点,鲜少这么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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