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说自己是朝中文官,何时入的朝?” “也有十年了。” 秦桓衣微疑:“那我为什么未曾见过你。” 自己被贬也不过是去年的事,按道理应该觉得褚淮面善。 “说来惭愧,小辈能力有限,进了尚书没多久就被调去做别的事了。” 秦桓衣看了看字,对褚淮这句能力有限抱有十二万分怀疑。 “那你是做什么?” 褚淮不着痕迹细细看了一遍秦桓衣,轻声:“给皇子陪读。” “天子之师……” 秦桓衣一时找不到话,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只能说褚淮实在是谦虚过了头。 褚淮摇了摇头:“并非秦城主所想,我陪读的是三皇子,瑜瑄,而且说是陪读其实也太过抬举自己了。“ 闻言秦桓衣哑得更加厉害,唔唔了两声,眼眉垂落看起来有些伤感。 三皇子,瑜瑄,本是嫡子皇储,若非意外跌断了腿,现任皇帝必然是他,三皇子文韬武略,举朝皆知,其母是严皇后,也是出身自朝中颇有名望的世家,先帝和皇后琴瑟和鸣,对三皇子极其宠爱,三皇子非但不恃宠而骄反而谦逊有礼,时时给先帝进谏推贤举能,协助朝中事务,当初朝中几乎所有人都支持着三皇子,若其能登基自是众望所归,可惜天妒英才,竟让三皇子遭遇此等祸事,那被外戚扶植的五皇子在其母徐氏的帮助下趁机夺走了太子之位,五年前五皇子登基后,垣国就开始了每况愈下,短短几年竟就变为如此状况,实在是天命难违。 秦桓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道:“那你是。” 褚淮轻轻一笑,眉目舒展,眼底似有光华掠过:“自然是三皇子的人,只是现在外戚掌权,大丈夫当屈则屈。” “这倒是……唉,那一直跟着你的那位?” “他是被徐家提上来的将军,我被派去佐助他。” “他那哪有半点将军样!” 秦桓衣一直以为褚淮才是派来的将军,徐谯不过是一个小厮。 褚淮笑而不语。 秦桓衣摆摆手:“也罢,我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犯以貌取人这种错。” 信被四四方方折好,秦桓衣和褚淮说话的语气一下亲和了许多:“你说自己姓褚,可是以前那城南褚学士的孩子。” “正是。” “了不起,了不起,我当初听闻褚家儿郎当了登科状元还纳闷没见过人,现在一见倒是了了心愿。” “当时不明事理,在尚书里鲜少露面,也是我的不周。” “年轻人能静下心的人不多,你那样未尝不好,唉,只是可惜你长在太平盛世,却无法享这太平盛世。” “但也正是世道不平,才有机会来匡扶天下。” “哈哈,现在这可是武将匡扶的机会,作为文官能做的太少喽。” 褚淮没有接话,把信封提好,秦桓衣拿着字又是练练称赞,褚淮都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有机会,倒是希望你能留下些墨宝,这边塞小城,能写字的太少了。” “若是秦城主不嫌弃,小辈自然不胜惶恐。” “哪有什么嫌弃的。” 秦桓衣把信封压在镇纸下:“等晚些时候谢伯回来,就让他帮忙送去城东。” “若是不嫌弃小辈可以代劳。” “你来庆南没多久,也不认人,免得被人误会。” 褚淮知道这不是小事,没有坚持。 秦桓衣把灯捻暗了一点,许久才轻声问:“你走时,瑜瑄殿下如何。” 秦桓衣当年给幼年瑜瑄当过一段时间老师,瑜瑄跌伤腿之后他就被调去做别的了,自那之后瑜瑄一直在皇城边的宅子里没怎么出来过,算一算时间也已经有七年了。 “三殿下好了许多,就是冷天腿会不太舒服,他也一直挂念着秦先生,听闻我在边塞辗转,也托过我问候,只是没想这么久才能来。” 秦桓衣摇摇头,看起来万分悲伤,他膝下无子,内心大逆不道把那皇子像孩子一样对待,这种痛苦难以向外人道。 “那……” “城主——城主!” 门外高喊连连,听声音竟是年轻人,褚淮心觉不妙赶紧去开门,秦桓衣艰难爬下床,紧着披风慌急跟着褚淮。 刚开门就撞进来一个穿着官兵服的年轻人,差点一头载到地上,褚淮手上用巧劲,一下把人带住。 “咳咳,咳咳,”开门的冷风让秦桓衣受风,咳嗽不止,“怎,怎么,咳咳……” 褚淮赶紧接过话:“发生什么了,详细说。” “西夷,西夷人,打打打打过来了!” 褚淮心头一跳,现在已经立冬,按道理他们出兵的频率应当不那么频繁,毕竟冬天气候不宜推延战争,而且一个小小庆南哪有什么可抢的。 “他们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士兵几欲泣泪。 “三十多号人,都骑着马,轻装,但是……但是……” “打头的是乔将军!” ---- 架空,没参考到什么朝代 随心写,谢绝考据
第三章 关外消磨人未改 徐谯被强行塞进马车的时候还沉浸在午睡的昏沉中,紧跟着就是噼里啪啦一堆东西砸在他身上,又叮呤咣啷落在地上,生生把他砸醒了。 定睛看去,却发现自己怀里是一把长剑,还有他一直穿着的铠甲都堆在地上,徐谯登时吓得三魂飞了七魄。 马车逛荡,在暗色的天幕下急急狂奔,褚淮驾马的手很稳,但也捏着汗。 “褚兄,褚褚褚,褚兄,我们,我们这是去干什么。” 徐谯艰难地把头从车帘弹出来,满脸惊恐都快刻进骨头里去。 “西夷人打来了。” “不是说立冬之后他们回自己部族,少来吗” 褚淮的下颔绷紧,想起之前守城将领说长庭关未被大伤,想来这就是为什么那群人不惜这么远也要跑来的原因,庆南是东边的弱防,还穷困,他们那么远跑来怕是要把这里扫荡干净。 “打仗这种事情,谁说的准。” 徐谯都快哭了:“他们有多少人啊。” “不多,三十多号人。” 这句话姑且让徐谯放心了很多,根本没想过褚淮会不会漏些什么。 比如,漏了告诉他为首的领队是乔逐衡。 等两人上了城楼,看见防具已经开始不堪防护,在城楼摇摇欲坠。 谢伯看见来人神色反而更差:“城主在哪?” “城主身体抱恙,又受了惊寒,托我来看情况。” 谢伯不知道褚淮现在已经在秦桓衣那里坐好,只是哼了一声:“这军功你们想要我也不拦你们,就怕你们没那个胃口。” 乔逐衡最擅长的战斗就是以少胜多,四十人能让他用出四百人的效果,这守城的人现在也就两百多人,还有好多都没反应过来,下面一个乔逐衡守着谁也不敢当出头鸟。 “我看看。” 徐谯拿过“千里眼”慢慢看着,真如褚淮所说只有三十来号人,估计快四十,不过四十人不算太多,跑掉应该…… “千里眼”猝然落地,徐谯一副痴呆的样子,千里眼最后定格的是一个素银的身影,虽戴着头盔,但那标志性的紫缨银枪…… 徐谯用力哆嗦了两下,毫无征兆嚎了起来。 “哇!哇!!!我不干,我不干!” 他竟然当即坐在地上耍起了泼:“你这是要我死,要我死……哇,我要回去,我不当什么大将军了,我要回家……哇……” 徐谯的举动太突然,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谢伯:“……” 褚淮环顾看见守城官兵那或怒或鄙的眼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圆场,总不能说徐谯一直这个德行,这只是正常发挥。 “不是说他不会来吗,你骗我,你骗我……哇……咳咳咳,回家……” “这就是,呵,你们来支援的所谓将军。”谢伯也再不绷着那礼貌姿态,挥挥手,“滚吧。” 徐谯真麻溜准备滚——他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褚淮捡起摔坏的“千里眼”往远处窥望,正看见乔逐衡望过来,像是心情极好,转了一圈银枪,微微仰首,似是蔑然。 徐谯那边拽着褚淮的裤腿直打哆嗦,哭得脸都冻僵了,清水鼻涕在脸上脏得一塌糊涂。 “你不去吗?徐谯。”褚淮的声音很轻。 “不去不去,你不如在这里杀了我。” 徐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眼泪汪汪直直看着褚淮。 “好吧,你回去吧。”褚淮顿了一下,“铠甲留下。” 徐谯哆哆嗦嗦往楼下爬,没再敢多看褚淮,生怕他反悔。 褚淮抱起盔甲,长叹一口气。 这厢仗已经开始了,谢伯指挥得焦急,他不是什么治军良材,也不过是照猫画虎,哪里对付得了乔逐衡指挥的西夷人,很快就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 忽而一只手拍了拍谢伯,后者有点不耐烦,看见是褚淮没好气:“不是让你们滚了吗!” “嗯,他滚回去了,我要滚去前线。” 谢伯:“……” 褚淮把银盔戴上:“一会我出去了,你们就把城门烧了。” “什,什么!”谢伯拉住褚淮,“你干什么去。” “应战。” “你他娘是不是疯了!你打得过吗?!” “那要打了才知道,”褚淮顿了一下,“借我一把枪。” “你到底……” 褚淮已经挣脱开了谢伯的手:“别忘了烧城门。” 城门是木制的,但雪天受潮很难烧起来,烧了不会起火,反而是浓烟滚滚。 乔逐衡在远处看见城门起火高喝一声,西夷士兵赶紧后撤,看见滚滚黑烟的城门乔逐衡挑了一下眉毛,这倒好,他还真想看看这群人玩什么花招,烧城门防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防一世,这天气时不时就会降雪,就算不灭了这火,等城门烧完不还是任由他们长驱直入。 正想着忽见滚滚黑烟当中一匹褐色的马奔突而出,黑烟被它飞跃而出的姿势牵扯了一下,倒像是踏着一层黑云破出。 马上人银甲烁烁,手中提着一杆漆杆红缨枪,踢踢踏踏而来,那马似乎被烟呛了,撂了两个蹶子。 乔逐衡轻笑,这群人真是走到穷途末路,竟学起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真是有意思极了。 褚淮曾立志武学,史上多的是投笔从戎,偏偏他反其道而行弃武从文。 所有人都说褚淮生在学士世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回到寒窗苦路,只是现在又不得不拿起了枪。 褚淮起手挽了一个枪花,就这么挺背直直看着对面马上的乔逐衡。 两人隔得很远,但都意识到这是一场对视。 乔逐衡动了,他将枪攥在手上,低头向身旁的西夷士兵说了些什么,那四十位勇士齐齐后退,让出了乔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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