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曲眼睛都瞪大了:“好有道理!” 秦鹿带笑接过话去:“两个问灵都说对了,妾身无法辨别。” 楚扬灵则揣起双手,哼道: “我还第一次知道,谢昨秋和这么厉害的少妇有过一段缘分呢。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是更信谢昨秋,谁说倾凤曲不会撒谎?那我也说谢昨秋不会撒谎。我是好人,下一个。” 桑拂叹息一声,却一反前人和稀泥的态度。她的目光定在桑栩身上,声色忽厉,清脆道:“阿栩,如果你是好人,为什么要帮叛教者分辨守灵和引灵呢?” 桑栩一怔:“我哪有——” “现在问灵已经浮出水面,阿露姑娘又被报了掌教者的身份。隐藏的掌教者只剩两人,你是特意为叛教者清路吗?” “你胡说!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搞清楚状况!今天要驱逐的话,怎么看都该是那个冒充问灵的谢昨秋吧?!” 楚扬灵勃然大怒:“我看谁敢!” 邱榭顺势接过话头:“扬灵,现在只是讨论阶段,你这样一惊一乍,反而让人对谢少侠观感不佳。” 他一边说,一边对谢昨秋抱了抱拳,状似公正,却坦然道:“我的确更信倾兄,还望谢少侠理解,就像扬灵和你更亲密一样,我对倾兄的人品也信得过,而且……阿露姑娘并未承认和你的旧缘,倾兄第一晚询问阿露姑娘身份的逻辑,无疑比你站得住脚。” 灯玄双手合十:“小僧看不出什么。” 云镜生同样反应平淡:“随便你们,我会弃票。” - 第一天的谈话果然没什么有效信息。 一轮将尽,凤曲甚至猜不出大家会怎么投票。秦鹿也不曾递个眼色过来,只有身边谢昨秋起伏的呼吸,侧证着他身心焦虑。 其实有什么可焦虑的呢,不就是被他否了一下吗? 撒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也是看准了秦鹿不会否认自己才会出头呀…… 最后的九万里支腮慢道:“这轮驱逐倾凤曲,晚上引灵把谢昨秋毒了吧。” 凤曲:“?” 九万里气定神闲地叠起双腿,双目不掩挑衅,得意洋洋地对凤曲抬起下颌:“我,真问灵。昨晚查了倾凤曲。理由么,和他在瑶城有仇,没想到给我逮着个大的——倾凤曲,你还有什么话说?” 凤曲:“……” 阿珉冷笑:「不就是被人否了一下吗?撒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凤曲:“………” 让他沉默的,其实是他真的是叛教者里那个“大的”啊!! “我,无可奉告。”凤曲板起脸,效仿一刃瑕那不近人情的口吻。 秦鹿蓦一低头,唇间泄出笑来,旁人也都倒吸冷气,暗自佩服他还敢那一刃瑕来揶揄。 九万里重哼一声:“随你怎么狡辩,都是我确定了的叛教者。昨晚是平安夜,我们就领先叛教者一个轮次,今天白天驱逐倾凤曲,晚上引灵毒掉谢昨秋,这两个人无论什么理由,冒充问灵罪该万死。谁不投倾凤曲,一律视作他的同党。” 像是为了回应九万里的威胁,又像是单纯被九万里鼓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逗笑,秦鹿噗嗤一笑,立刻激起了九万里的怒火。 “你笑什么!” “什么?”秦鹿反问,“想笑便笑了,还要我给什么理由?” “你——你就不怕我今晚查你?!” 秦鹿眼眉微压,似笑非笑地扫去一眼:“请便。” 凤曲心道,傻孩子,别去。 这身份查了能吓死你。 一轮发言到此结束,凤曲扫视众人的神色,但都看不出什么结果。九万里的话有没有说服他们,凤曲全然不知,他只知道华子邈趁乱对他点了点头,目中满是信任,凤曲却完全没能理解他的用意。 他觉得自己的发言差透了,好在场上如邱榭、华子邈都和他交情不错,应不至于落井下石。 凤曲不太担心自己第一天就被驱逐,他比较担心的,是晚上要如何逃掉叛教者的追捕—— 那么,他首先得想办法扛过那碗药才行。 看守给每人分发了一副纸笔,宣布:“发言结束,考生们请准备投票吧。” 场上嗡嗡地嘈杂起来,看守却没有制止。 凤曲偷瞥身边的谢昨秋,他仍然十指交握,嘴中喃喃有词,像在祈祷什么,却听不清晰。凤曲迟疑一会儿,鼓起勇气低声问:“为什么要撒谎?” 谢昨秋身形一僵,道:“我没有。” 凤曲就明白,他是决定嘴硬到最后一刻。看来,谢昨秋真的很有可能是被派出来混淆眼线的叛教者了。 九万里率先写罢答案,折好了交给看守。 看上去胸有成竹,把问灵的自信演绎得相当充分。 凤曲啧一声,紧跟着交上了自己的选择。 - 看守理完了全部票型。 “没想到第一天就出现了平票的情况,”他扬起笑脸,彬彬有礼,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寒,“请平票的两位再进行一轮发言,竭尽全力地攻讦对方吧。” 语气中竟然有一丝异样的兴奋,这一认知让凤曲的眉心更是一皱。 看守补道:“恰好,刚才有几个考生选择了弃票。不如就由这几位来做最后的定夺吧——谢少侠、倾少侠、云姑娘、灯玄大师。” 凤曲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 谢昨秋抖得厉害,不敢抬眼看他,公开的“弃票”却侧证了他的心虚。至于灯玄,他默默地宣一声佛号,终究无可奈何。 “至于其他…… “倾凤曲三票,投票者有一刃瑕、楚扬灵、九万里; “桑栩三票,投票者有华子邈、桑拂、秦阿露; “谢昨秋两票,投票者有桑栩、邱榭。” “平票的倾少侠和桑少侠,可以稍作准备,进行最后的发言。” 凤曲眨巴眼睛,好像看守的话都远在天边。 他这才意识到,有一刃瑕和九万里师兄弟在场,他的背上似乎已经永远背上了两票。 至于楚扬灵……想必是为了保谢昨秋。 桑栩双目赤红,当即扭头看向了他的亲生姐姐。桑拂顶着那样控诉一般的视线,依然平静:“我相信自己的分析。” 桑栩猛拍桌面,眼泪决堤而出:“你说谎!你就是不想我和你们一起,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嫌弃我是拖累,就算我学会了怎么使用竹寂奴,你也不认可我!” 桑拂微抿下唇,冷脸道:“既然知道还执意给人添麻烦,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你们宁可队里缺员也不带我,宁可跟一个和尚一起也不带我,宁可、宁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把我赶出去,你们就是害怕我真的通过了考试,证明你们有眼无珠,我才是下一任护法最好的人选!” “闭嘴!十步宗的内务是你该置喙的吗?是能拿到外面四处宣扬的吗?桑栩,少主真是宠坏了你,给我立刻滚回十步宗禁闭思过!” 灯玄看着姐弟争吵,双眉微拧,长长地宣了一声佛号:“桑拂姑娘……” “灯玄,你等会儿必须把他投出去!”桑拂扭过头来,咬牙切齿地命令,“桑栩不明事理,难道你也不懂?这种时候你在心软什么?” 桑栩大叫:“我才不要臭和尚的施舍!你爱投就投吧,我不在乎!” 场中乱成一团,凤曲呆呆看着,叹为观止。 虽然不能理解桑拂的用意,但看上去,他大概能挺过今天了。 对不住了,桑栩。 看守及时制止了他们的争论,宣布规则:“刚才弃票的四位考生,除了倾少侠,其余三人再在两个平票的考生中选择一人驱逐。倾少侠,你现在可以发言了。” 凤曲:“好吧。” 他看向了一刃瑕,神态真诚恳切:“就算你投我一百票,我也不能空手变出一个五十弦给你们的。” 一刃瑕:“……” - 桑栩退场时眼圈红红,十分可怜。桑拂背对着他,看不清什么表情。 灯玄、谢昨秋和云镜生都选择了桑栩。 结局无可逆转。 凤曲有心想要安慰两句,但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看着两名看守将桑栩率先带离,接着再恭喜他们熬过白天,剩余的时间里可以在酒庄自由行动。 邱榭多嘴问了一句淘汰后的去向,看守笑而不语。 房间里只剩下十一个各怀心思的考生,一刃瑕便领上九万里,头也不回地离去。九万里临走不忘强调,“我真的是问灵。” 凤曲都被他的敬业感动了。 然而,活过了一天一夜,凤曲心里却没能宽慰多少。 桑栩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桑拂为什么要对亲弟弟这么决绝? 偃师珏举办这种考试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盟主大比吗? 凤曲心中一万个疑问。 他本来想找穆青娥商量那碗药的解方,走出房间,却听说穆青娥和商吹玉所在的那局仍处“第一晚”,因此不能离开各自的客房。 现在能在酒庄活动的,只有他们十一人。 「该找秦鹿聊聊。」阿珉说。 凤曲抓耳挠腮,却无法反驳:“是你逼我的。” 谁知秦鹿的房门敲了半天,酒庄只这么大,竟然许久没有回音。 秦鹿再怎么嗜睡,也不至于大中午就睡觉。凤曲猜他是出去了,可这人只要成心不让人留意,总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群里。凤曲在酒庄里寻了一会儿,都不见人,又考虑起先找云镜生问问通缉令和沈呈秋的事。 不等他拿定主意,楚扬灵的房间忽然传出一声震响。 惊天动地,带得整座酒庄都摇撼一瞬,不少人望向声源之处,过了几息,邱榭出来,强压着怒容道歉。 就在他出面周旋的时候,房间里还有楚扬灵带有哭腔的大叫:“我就是要帮谢昨秋平冤,这闲事你不管我管!” 邱榭猛地将门一砸,面色难看地退了回去。 此时,凤曲一回头,看见楼梯的阴影处站着一道清瘦到让人惊讶的身影。他缩在那片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只有宽袖掩藏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凤曲迟疑一会儿,叫出他的名字:“谢少侠?” 那边在为你吵架呢,不去看看热闹吗? 谢昨秋身形一滞,慢慢抬起脸来。 他的脸色总是阴惨惨的一片死白,乍一看会让人疑心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但细看的话,远不至于那么岌岌可危。 谢昨秋的性格实在软弱可欺,长相也不出众,凤曲打量之下,更没看出他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武功——这样的人,却让楚扬灵对他再三维护,不惜和邱榭顶嘴,怎么想都有些可疑。 “倾少侠……”谢昨秋弱弱地叫出他的名字,凤曲唯恐吓到他,引来楚扬灵和自己打架,只是笑笑便想离开。 谢昨秋却微垂眼睫,再开口叫住了他:“倾少侠,你对阿露姑娘有什么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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