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位你要和商二公子竞争一下。” 商吹玉:“?” “不是,比起那个,你们怎么都不惊讶我能预知未来?” “惊讶。” “你这就不是惊讶的反应!” 穆青娥不想和她纠缠,转头看向商吹玉:“那你呢,商二公子,你为什么认定他是你的老师?” 商吹玉笔直坐着的背影一僵,过了许久,也只是冷声回答:“我就是知道。” “凤曲不问,不代表他不好奇。过了这么久,你连个敷衍的答案都想不出来吗?” “我不会敷衍老师。” “那你就想想要怎么敷衍我。今晚你给不出一个答案,我就不能接受你成为同伴。凤曲再怎么保你也没用,你应该也能想到,到时我俩势不两立,凤曲会有多为难。” 房中寂静下来,只有五十弦倒吸一口冷气后接着嗑瓜子的声音。 穆青娥和商吹玉之间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五十弦甚至能看见穆青娥隐隐颤抖的手。 ……何必呢?居然还真的在为倾凤曲尽心尽力。 一个注定要死在主角手上的反派boss而已,何必对纸片人真情实感? 五十弦吃完手里的瓜子,轻嗤着再抓一把。 但转瞬之间,她已扬手一挥,瓜子就如箭雨一般飞扑成网。 一支残箭堪堪袭向穆青娥,就被瓜子击偏,尾羽震颤着刺入一旁的书架。 它没有尖锐的箭镞,可这样还能刺进书架,其中力道可见一斑。 商吹玉似乎预料到自己的箭会被打偏,并没有分给五十弦什么眼神:“老师就是老师,我知道他是,用不着向你们证明什么。如果老师不信任我,我自会向他坦白一切,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是我把凤曲带出且去岛,我必须对他负责。而且他还交代我去查明你喝的药,你知不知道那个药……” “药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一直都有分寸,我也会对老师负责。”商吹玉举步和她擦身而过,从书架上拔/出那支断箭,回过头,寒声道,“老师有我就够了,你们,才是谎话连篇、居心叵测的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在柳树下向他展开双臂的身影。 老师有最耀眼的笑容和最温柔的拥抱,被他揽进怀里的时候,就连天地倾塌都能置之不理。 那是世上最善良、最单纯、最无害的人。 正因为老师总是将柔软的一面朝向众生,他才更加担心这样的老师遭遇欺骗。 所以他必须变得坚硬而尖锐,必须成为老师可靠的堡垒。 “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伤害老师的机会。”商吹玉露出那支断箭的尾羽,“如果你们敢骗老师,哪怕付出这条性命,我也绝不让你们好过。” 言罢,他拉开房门,独自走了出去。 房门“砰”地被砸上,好像连房间都被连带着震了一会儿。 穆青娥收回目光,缓缓看向一侧的五十弦。 这人刚才帮她拦下了商吹玉的箭——虽说商吹玉应该本就没打算伤到她,但看那架势,多少有些慑人。 抿了抿唇,穆青娥还是道:“谢了。” “唔。”五十弦继续嗑着瓜子,没有多做反应。 等到穆青娥也转回身去收拾残局,五十弦才垂眼打量自己丢出瓜子的那只手。 没有任何的考虑,保护穆青娥——保护大小姐,就像刻进身体的本能。 ……原来如此。 最早对纸片人真情实感的,说不定是她才对。 - “还记得在观天楼见面的那次吗?” 秦鹿亲自斟酒,淅沥沥的水声中响起他的问话。 凤曲盯着酒水,只觉得如坐针毡,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 “那次,我告知了商吹玉的情况,所以说好,小凤儿要欠我一个人情吧?” 他没有自称“本座”,而是称“我”。 凤曲当然没有忘记那晚,那天秦鹿还出手破解了阵法,此前也曾帮他进入天香楼。 细论起来,他的确欠了秦鹿良多。 酒水渐满,秦鹿端起自己的玉杯。 对比起腰背笔直、明显坐立不安的凤曲,秦鹿斜靠小几,偏首支腮,格外的从容不迫,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约莫三指宽的杯口衔在唇边,秦鹿问:“为什么要包庇商别意,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凤曲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 对方可是观天楼的“天权”,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说秦鹿是瑶城当地的土皇帝也不为过,可他竟然看穿了那日的真相,还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放走他们。 “……包、包庇?什么包庇?”凤曲胆战心惊地捧起酒杯,他一紧张,就爱做些别的事来糊弄。 酒杯太小,一口就能喝干,但辛辣味立刻刺激了整个口腔,让他眼角都渗出眼泪,险些当着秦鹿的面吐出酒来。 这么烈的酒,咽进喉咙就和吞刀子没差,秦鹿居然还这样面不改色。 秦鹿悠悠地给他满上,转为女声:“对你而言,姐姐不如商别意可信吗?” “不,我没有比较过这个……” “那就是单纯不相信我?” “没有那种事……” 秦鹿长长地哼了一声,他每次端出女声,凤曲就完全不敢看他的脸。 他也极擅长利用这一优势,一边追问,一边不停地给凤曲倒酒。凤曲既想推拒,又不敢开口,只得愣愣地接着,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送。 这酒尝着烈,喝多之后却莫名品出一丝甜香,凤曲支吾一阵,实在答不上秦鹿的问题,索性一个劲儿地喝酒,以此逃避秦鹿。 “小凤儿,在你眼里,姐姐是怎样的人呢?” 凤曲的眼神已经有些散乱:“是、是长得好看的……是恩人。” “嗯,那‘天权’呢?” “天权……天权不好,”凤曲小声说,“天权偏爱名门,我不是名门。” “所以你不喜欢‘天权’,也不想对‘天权’说实话咯?” “我不讨厌……可是,我没什么好说的。” 秦鹿耸了耸眉,又是一杯满上:“看来我们的第一美人有些不胜酒力啊,信物可不能托付给连喝酒都不行的人。” 凤曲眨巴眼睛,他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了,只是迷迷糊糊记得,秦鹿承诺了只要自己喝酒就能拿到信物。 至于秦鹿的那些问题,他都自觉避开了要害,一概糊弄过去,总归不是麻烦。 如此想着,他只好伸出手去:“我喝,我喝。” 但同时,阿珉冷冽的嗓音乍然响起: 「别喝了。」 凤曲动作一顿,表情立即现出些许为难。 秦鹿矮身,从下往上仰视他的神色,轻笑:“怎么不喝了?” “我、我不能喝了……” “是怕喝醉了被我套话?可你口风很严,我可问不出什么呀。” “我口风很严——” “是呀,小凤儿口风很严,可让姐姐头疼了。” 秦鹿说着说着,把酒递了过去,吃吃笑问:“还说我是恩人,却连一杯酒也不肯陪,姐姐可是会伤心的……” 「凤曲,别喝了。」阿珉的口吻急了一些,没等凤曲回应,他已彻底冷下态度,「退。」 刹那间,仿佛晚风凝滞、行云停遏。 那只惯于握剑的手抓住了秦鹿的手腕,烫得秦鹿微动尾指,随后抬起了眼:“……怎么?” 他的目光落在阿珉空荡荡的腰后,似笑非笑: “少侠,没带剑也能杀死我吗?” 阿珉静静端详他略带挑衅的双眼,松开握着秦鹿的手。 紧接着,那只手更进一步掐在了秦鹿的颈上,两人的衣摆带动小几,酒壶和酒杯叮里啷当地摇晃一阵,彻底歪倒下来。 杯盏破碎,酒水与琉璃四溅,洇湿了殷红的衣裙。 阿珉以膝扣住秦鹿双腿,维持着半跪的姿态,欺身把人按倒,锢住咽喉,眸中映出秦鹿毫无忌惮的笑脸。 “你想杀我?”秦鹿变回男声,笑盈盈问,“你杀得了我吗?” 他的白发和阿珉的红装纠缠一处,像红梅上轻盈的三两朵雪。 阿珉的黑发也垂落而下,被秦鹿抬手握住,拉近到唇边一触:“杀了我,你要怎么和‘他’交代?” 他刚才没有叫“小凤儿”。 和商别意一样,秦鹿也看出了他和凤曲的不同。 阿珉的眸色越发深沉,手上力道渐重。 秦鹿被他扼住,很快眼中泛泪,因为窒息而涨红了脸。 「不可以!」凤曲的意识后知后觉清醒过来,颅内传来他坚决的抗议。 阿珉呼吸微沉,却没有理会,而是加大力气。 这个秦鹿太过危险,放任下去,必成祸端。 「阿珉!不能杀人,我们不要再杀人了——」 凤曲的话音染上了哭腔,但被压制着的秦鹿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更甚至于,他的眉间眼底竟然挂有一丝期待,好像比起被放过,秦鹿更希望就这样死在阿珉的手上。 “小凤儿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他断断续续说,“哈,你们这算什么情况?你夺了小凤儿的舍……难道小凤儿会被你害死?” 阿珉寒声打断:“住口。” 他转念告知凤曲:“秦鹿不除,必成祸害。” 凤曲极不情愿:「你对青娥也说过类似的话……」 “秦鹿和商别意远比她要危险。” 「可……这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秦鹿的脸色已经开始泛青,他好像根本没有反抗的意图。 脆弱的脖颈随时都能被阿珉折断,尤其在那双挑衅的眼睛的注视下,阿珉能感受到自己异常的怒火。 这个人对凤曲一定另有所图。 引他们去天香楼也好、出现在观天楼清理荣守心的后事也罢,乃至后来接手春生之案、又坐视商别意和他们的闹剧、再有今晚这场面见——这人恐怕早就有所预见,今晚来者会是凤曲本人。 是单纯地看穿了他们的步调吗? 还是他们无知无觉闯进了这家伙的圈套? 亦或者……连这个人,也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思虑间,阿珉垂眸与秦鹿对视。 头顶幕篱被风一卷,彻底飞落一旁。 失去红纱的阻隔,秦鹿未加遮掩的那头白发也映入阿珉眼帘。 对方顶着薄汗,发丝微湿,感受到颈间轻松了一点,不由讥笑:“怎么松手了?看你也不像害怕杀人的样子。” 白发。 下一刻,阿珉捡起了地上尖利的琉璃碎片。 他的目光冷厉如刀,破天荒地也有了和秦鹿反唇相讥的兴趣:“那种死法太难看了,不是吗?” 碎片抵在秦鹿颈上: “——杀人的话,我更喜欢见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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